三日之後,高昌皇城的氣氛稍鬆,除了城門處仍在戒嚴,不許任何人隨意出入之外,已再沒有聽聞又有哪位官員被囚的消息,想來宮中的政變已然平息,麴寶寶已然控制住了整個朝堂。
在柳一條的預料之內,城防鬆懈的第二天,麴寶寶就再一次地趁夜前來拜訪。
“該做的,能做的,本宮都已安排妥當,若是不出意外,候君集現下當是已經能夠察覺到皇城的變故,”沒有多做客套,甫一進屋,麴寶寶就開門見山地向柳一條說道:“剩下的,就要看柳先生的安排,是不是真的能夠湊效了。”
“公主殿下,哦,不對,現在應該說是國王陛下了,”伸手示意麴寶寶首位坐下,柳一條心平氣和地淡聲說道:“國王陛下且放寬心,柳某從來沒有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習慣,事情到底能不能成,三日後就能自見分曉。”
“到時,”擡頭看了麴寶寶一眼,柳一條面色平靜地出聲說道:“若是候君集帶人或是派人返回高昌,陛下大可以直接派人取了柳某的性命,或是將柳某綁了送至候君集的跟前,興許還能讓候君集對陛下往開一面呢。”
“哼!”聽出柳一條話語之中飽含諷刺之意,麴寶寶不滿地冷哼了一聲,決聲道:“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般地步,對本宮來說,要麼成,要麼死,再沒有第三種選擇。”
“本宮亦非無情之人,雖然柳先生此來多半是爲私仇,但是確也着實幫了本宮不少,對於有功之臣,本宮素來都是寬許有佳。”說着,麴寶寶扭頭看了柳一條一眼,沉聲說道:“所以,不管結果如何,本宮都不會爲難先生。”
“若是老天無眼,最後還是讓候君集那老匹得脫此劫,本宮也只會怪自己時運不濟,任命俯首,”麴寶寶道:“至於柳先生你,到時候能逃的話就逃得遠遠的,本宮絕然不會干涉。”
“哦?”柳一條頗爲意外地看了麴寶寶一眼,見這位剛剛登上皇位的女陛下言誠意切,不似作僞,不由拱手衝其一禮,摯聲說道:“國王陛下高義,一條佩服!”
“不過,一條雖然怕死,可是卻也沒有那種臨陣脫逃的習慣,”柳一條道:“就如陛下方纔所言,此次一條至此,亦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在事情沒有結果之前,斷然不會獨自離去。”
大義凜然的話語誰都會講,至於到時能不能夠做得到那就又在兩可之間了,柳一條從來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雖然方纔麴寶寶說得漂亮,但是天知道她是不是心口如一,說不得自己這邊一有想要走脫的意思,人家外面的屠刀就已給架到了頸處。
小心無大錯。
而且,對於自己的謀劃,柳一條亦是信心滿滿,若是在得了可以控制候君集麾下騎兵的良方之後,李績仍是不能奈何得了候君集分毫,那他李績也就不配繼李靖之後,成爲大唐第二個戰神了。
所以,柳一條對李績這個大唐未來的戰神有信心,有李績在前方與候君集纏鬥,他在高昌這邊,足可高枕無憂。
“聽說,”麴寶寶顯然也知道有些話並不能深信的道理,所以在聽到柳一條的豪言壯語之後,麴寶寶面色不改,稍應和了兩句之後就開聲轉變了話題:“聽說柳先生與公孫賀蘭頗爲熟識,不知道是也不是?”
“哦?”柳一條一愣神,不知這位女陛下爲何會有此一問,遂接口回道:“八拜之交,柳某癡長賀蘭賢弟兩歲,添爲長兄。”
“哦,”應了一聲,輕點了點頭,似想起了什麼,過了好一會兒麴寶寶纔再次開聲說道:“看得出你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很好,不然,上一次公孫賀蘭那臭小子也不會爲了先生府上的一個小管事,而不惜強行將本宮留在‘晏天牧場’了。”
“呃?”柳一條這纔想起,原來眼前的這位國王陛下與小蘭兒之間還曾有過這麼一段淵源存在,今日聽聞麴寶寶再次提起,柳一條只得拱手代公孫賀蘭向其賠罪,道:“小蘭兒做事,素來莽撞,若是有得罪陛下這處,還望了下見諒,莫要與之計較。”
“那件事情,本就是候君集從中搗鬼,自是願不得那位公孫公子。”麴寶寶輕擺了擺手,道:“說起來,公孫公子能爲朋友做到爲惜綁架一位他國公主,倒也是至情至性的高義之人,本宮心中也是欽
佩得緊。”
“陛下謬讚,柳某在此代我那賀蘭賢弟謝過陛下了。”見這才兩句話的功夫,麴寶寶就就已經將公孫賀蘭的身份從‘臭小子’升到了‘公孫公子’,柳一條一時之間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這位新晉的高昌國王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說,”沒有在意柳一條的客氣之言,麴寶寶自顧自地啓聲向柳一條說道:“若是此次兩國戰事結束,本宮親自前往高昌請罪,俯首稱臣,並主動與大唐結成姻親的話,會不會就能消了大唐皇帝心中的怒氣,繼爾放過我高昌一國?”
“陛下想要與大唐聯姻?”柳一條面色一變,繼而開聲向麴寶寶詢道:“而且結親之人就是我那賀蘭賢弟?”
“怎麼,難道柳先生以爲,本宮還配不上他公孫賀蘭嗎?”見柳一條面色有異,麴寶寶有些不喜地出聲質問。
“陛下金汁玉液,能得陛下青睞,實是賀蘭之福,只是,”柳一條話鋒一轉,道:“只是賀蘭賢弟家中男丁不興,這一代更是一根獨苗,若是讓他遠到高昌與陛下共結連理,難免會有些不通情理,而且,公孫將軍怕是也不會同意。”
“這些,本宮心中自有計較,就不勞柳先生費心了。”見柳一條似有反對之意,麴寶寶頗爲掃興地隨聲應付了兩句,之後話不投機半句多,又以朝務繁忙爲由擺駕回了皇宮。
西北戰場,候君集正在帥帳之中大發雷霆。
“爲什麼?這是爲什麼?!”看着斷了一條胳膊的副將蔣原,候君集暴聲喝道:“三萬伊麗鐵騎,甚至連對方的一根汗毛都沒碰到,這就麼沒了?告訴我,這是爲什麼?!”
一直以來都是手中最大倚仗的三萬騎兵,突然間就這麼莫明其妙沒了,別說是候君集,換作是任何一位將領,都會有些接受不了。就好比一些手中握有核武器的國家,在真正想要動用這些武器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這些所謂的核武器,全他孃的是‘啞炮’,擱誰,擱能受得了?
“回大帥,今天這事兒來得確實有些蹊蹺,”蔣原跪在地上,顫聲說道:“原本那些戰馬全都好好的,可是在聽到對面唐軍那裡傳來的一陣奇怪聲響之後,將士們跨下正在急馳的戰馬全都像是中了咒語一般,齊齊死釘在了地上,馬背上的所有弟兄全都被甩到了前面,末將的胳膊就在在落地時不甚被折。”
“這麼說,你們連唐軍的面都沒碰上,就已經大多身受重傷了?”候君集眉頭一皺,沉聲相詢。
“確是如此。”蔣原回道:“弟兄們死得窩囊,這場仗敗得也是莫明其妙,更可惱的是咱們的那些伊麗戰馬,在事後也都乖乖地跑向了肅州城內,現也全都被唐軍給收編在了一起,實在是蹊蹺至極,窩囊至極,請大帥明鑑!”
“圈套?”聽到這裡,候君集不由又想起了這些伊麗戰馬的來源,面色不禁開始變得有些慘白。
難怪當初在晏天牧場搶取那些戰馬時竟會那般地順利,難怪那日晏天牧場好似早有準備,留馬不留人,原來,原來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圈套,是有人在專門爲他候某人設的一個局,所爲的,就是今日這般局面。
“柳一條!”候君集的腦海裡蹦出了這麼一個名字,除了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會有這般大的手筆來謀劃自己,說不得那個所謂的‘晏天牧場’也只不過是他爲了對付自己所準備的一個道具。
“行了,你們且先下去吧,讓本帥一個人靜一靜!”揮手將帳中諸將摒退,候君集一個人坐在那裡顯得有些茫然。
戰馬沒了,就好似對戰之時被人奪去了手中利器,沒了武器,戰事也就算是敗了一半,接下來,面對着一場已經沒有任何勝算的戰爭,還有再打下去的必要麼?不自覺地,候君集開始想起了日後的退路。
“大帥,大帥!”在候君集思量的空當,軍需官急匆匆地從帳外闖進,口中高聲嚷道:“不好了,大帥!”
“何事這般驚慌?”思緒被人打斷,原本想要發火的候君集見來人是掌管軍需之人,不由得壓着火氣出聲向其詢問。
“後方原定三日即來的糧草直到現在都還不見蹤影,現下營中口糧,已不足維持兩日!”軍需官面色慘白地出聲回稟。
“什麼?!”候君集面色再次突變,整個人一下從椅上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