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陰妃娘娘真的是……?”乍然聽到陰妃謀逆的消息,豫章公主便一刻不停地急着尋到立政殿來,開聲向長孫皇后詢問。
那麼溫柔典雅,臉上時刻都掛着淡淡笑容的陰妃娘娘,怎麼可能會做出謀害父皇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來?一向都頗受陰妃疼愛的豫章,怎麼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非要親口在長孫皇后的跟前求證。
“茹兒,母后知道,陰妃妹妹平素裡也很疼你,你們母女之間的感情可謂不淺,”看到豫章現在的樣子,長孫皇后輕輕起身,拉着豫章的小手兒緩身坐下,溫聲言道:“不過,事情終是已經生,誰也改變不了。”
“如果昨晚陰妃爲皇上送去的那碗有毒的燕窩粥被當衆揭穿之後,不再多有動作,皇上或是還可以念在往日的情份不加計較,”好像是又想到了昨晚書房裡所生的那些事情,長孫皇后輕聲感嘆道:“可惜的是,陰妃那時並不知悔改,而且還變本加厲。”
看了豫章一眼,長孫皇后接着說道:“縱容手下行兇,意圖謀害皇上與本宮,那可不是一句話就能饒恕的。昨夜,若不是你皇父平素裡都是多有防範,依着那個陰春的本事,今日裡,你怕是就見不到父皇和母后了。”
想想昨夜陰春被亂箭射死的長孫皇后,面色悽悽,心中多少仍有些餘悸未定。
“可是,這是爲什麼。好好的,陰妃娘娘她怎麼會……?”得到母后的親口證實,豫章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除了老五齊王,還有誰能讓陰妃變得這般瘋狂?”輕嘆了口氣,長孫皇后細語輕言:“說起來。陰妃妹妹倒也是一可憐之人,爲了一個逆子,竟把自己給逼到了這般境況,真是造孽啊。”
平素裡看她對兒子一直都是冷冷淡淡,少有關心,還以及她對這個兒子已然死心,半不在乎,不想在心底裡面,她竟是這般地疼愛在意自己的兒子,竟不惜爲了兒子所犯下地過錯而挺而走險。平白搭上了自己一條性命。
可歌,可憐,卻不可敬。
對於陰妃的母子情懷,長孫皇后心有憐惜,不過對於陰妃瘋狂的一番作爲。長孫皇后心中卻是深爲痛恨。
雖然陰妃這麼做,最後最大的受益之人會是太子乾兒。但是長孫皇后卻是一點也不感激,若是皇上死了,朝中的那些重臣死了,僅憑着乾兒地那點才能。能把大唐的整座江山都挑起來嗎?
若是不能,到時候大唐怎麼辦。大唐的萬千子民怎麼辦,戰亂迭起。民流失所,僅是爲了一己之私。她陰妃千古罪人。了自己的兒子,陰妃娘娘會做出這般犯上之舉,雖出人意料,不過卻也是可以理解。
只是,爲了五哥那種人,陰妃娘娘,真是可惜了。
“父皇他老人家是什麼意思?”小心地擡頭看了長孫皇后一眼,豫章小着聲音詢問。
“事到如今,這種事情已是由不得你父皇做主,”擡手輕揉了揉豫章鬆軟的秀,長孫皇后輕聲說道:“大唐的律法,刑部、大理寺的官員,個個都在側目緊盯,陰妃妹妹已是沒有半點活路。你父皇現在能做的,也只是壓後行刑的日期,待日後老五歸案之時,可以讓他們母子再見上最後一疼愛自己地陰妃娘娘,生還無期,豫章的眼淚嘩啦一下就從眼中滴落了下來,抱着長孫皇后的胳膊,開聲乞求道:“母后,兒臣想去探望一下陰妃娘娘。”
“嗯,應當的。”沒有開口拒絕,長孫皇后輕柔地點了點頭,道:“陰妃現被關押在刑部的大獄之內,你去探探,陪着陰妃解解悶兒,也好。”
“嗯,謝謝母后!”輕應了一聲,擡帕拭去面上地淚水,豫章公主起身與長孫皇后行禮告辭,緩緩地退出了大殿。!”慈愛地看着豫章走出了殿門,長孫皇后搖頭輕嘆了一聲,扭頭看了側旁的小德子一眼,輕聲吩咐道:“這幾日裡太子妃怎麼沒有來過,弄得本宮都有些想皇長孫了。你這就去東宮一趟,把太子妃還有皇長孫給請將過來,陪本宮一同享用午膳。”
“是,皇后娘娘,小人這就去請。”彎身應了一句,小德子起身退出。
知秋閣內,蕭瑟秋風,樹葉落了滿地。
得知了訊息地武家老大武元慶,巴巴地從宮外跑來,對着武媚苦口婆心,一句接着一句地勸着武媚回心轉意。
“媚娘,你這是何苦
親自爲武媚端遞上一杯熱茶,武元慶開聲說道:“好端端地,你跟太子殿下鬧什麼彆扭?男人,還不都是一樣,不就是因爲一個女人嗎?你便是吃醋,也不能這般與太子慪氣
“這裡是什麼地方?”
“皇宮!”武元慶自說自答:“太子殿下是什麼人?那可是未來的皇帝,皇帝的身邊怎麼可能只會有一個女人?後宮的佳麗三千,你若是隻有這點心胸,日後做得皇后,可還怎麼去統率後宮?”
“聽大哥地話,一會太子殿下回來了,你就乖乖地去跟太子認個錯,兩口子,哪有什麼隔夜的仇怨?我跟你那幾個吵去地,你可曾見過她們會如你這般,幾日都不理爲兄?”武元慶的舌頭一刻也不停歇:“太子殿下大度,又有皇長孫在那候着,當是不會與你太過計較。”
“認個錯,服個軟。這件事情不就過去了?”武元慶不遺餘力地開聲勸說:“再有,皇長孫年沿幼小,也離不了你這個孃親,難道你就真個忍心把他交由那些宮女照武元慶說得天花亂墜,只可惜,從始至終,武媚一直都是閉口不言,任由武元慶一個人在那裡嘮叨個沒完。
“大哥是不是怕因爲小妹地關係,太子殿下會免了你還有二哥現在的官職?”在武元慶飲茶潤口地空當,武媚擡眼瞥看了她的這個大哥一眼,道:“若是如此的話,大哥無需再在此多費脣舌,太子並不是那種出爾反爾之人。我的事情,他斷是不會牽怒到你們的身上,你們把心放到肚子裡便是。”
不說別地,便是皇長孫在那裡站着,李承乾也不會太過爲難武元慶武元慶這兩兄弟。
“而且。”稍頓了一下,武媚自語地喃聲輕言:“若是你們真的因此而丟了官職。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你在說什麼?”聲音太小,武元慶並沒有聽太分明,不由便開聲詢問。麼,”輕搖了搖頭。武媚淡聲說道:“時間不早了,大哥若是沒有別的事情。還是先回去吧。這知秋閣內,很是清靜。我很喜歡,暫時還不想離開。”
“你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倔強了,連大哥的話都不聽了?”平日裡很聰明的一個丫頭,現在怎麼鑽起了牛角尖來,武元慶從椅上站起,擡手指着武媚嘟嘟了半天,愣是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不是一個孃的孩子,他們兄妹之間的感情一向都有些隔閡,若不是武媚成了太子妃,他們兄弟得以借勢而入長安爲官,武元慶現在斷是不會這般苦口婆心地與武媚說上這麼半
若是擱在往常,這個丫頭不聽自己的話語,依着武元慶的小爆脾氣,早就一個耳瓜子呼扇了上去,哪裡會由得她一個小丫頭在這裡墨墨跡跡?
但是現在,武媚雖被太子給打入了知秋閣,可人再怎麼說也是太子妃,雖是兄妹,但是地位卻已是截然不同,便是給武元慶兩個膽子,他也不敢再行出手。
“聽小妹的話,大哥還是先回去吧,這幾日沒事兒地話不要老往這東宮裡面走動,免得遭了閒話。”沒有理會武元慶的話語,武媚接聲說道:“回去也告訴二哥一聲,這些天好生地在家呆着,什麼事都要做工,若是實在閒的無聊,”
擡頭看了武元慶一眼,武媚道:“這兩日,皇上當是就會兵去平齊地,大哥二哥若是有心,不妨也請命去走一遭,齊王只是一隻紙做的老虎,不足爲懼,你們去當是不會有什麼大的危險。”
“行了行了,勸你不成,你反倒是勸起大哥來了。”看出武媚已是鐵了心地不聽勸說,武元慶有些不耐地輕擺了擺手,道:“你地話我會考慮,不過大哥話,你也要多想一想。”
“知道你煩,不愛聽大哥絮叨,我也不在這裡招你討厭,這就先回去了。”看了武媚一眼,武元慶輕搖了搖頭,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便直步走了出去。
“大哥慢走,有些乏,我就不送了。”輕點了點頭,武媚示意着身邊的丫環帶武元慶出去。目送着武元慶出門地同時,不經意間掃視到院中竹林的落斑點點,竹葉已黃,秋,深了。
“太子妃殿下,未經通稟便直闖進來,小人失禮了。”神色恍惚之間,聽到有人在門外呼喊叫嚷,武媚提神擡眼瞧看了一下,見是長孫皇后身邊的內侍總管,便輕聲開言:“原來是小德子啊,這裡是知秋閣,沒有那麼多的規矩,你直接進來便是
“是,太子妃殿下。”子輕應了一聲,這才規矩地擡步邁進了屋子。
“太子妃殿下,您這是?”看到屋內簡陋的陳設器具,只有一桌,三椅,及一套破舊地茶具。這還不說,太子妃這般高貴的一個人兒,怎麼身邊連個侍候地宮女都沒有,就連院外,也沒有一個把門兒地內侍護衛。這也太才寒酸了一些。
平素裡,太子妃對他們這些下人都是不錯,現看到太子妃落得這般境況,小德子不由便開口輕問了出來。
“跟太子殿下鬧了一些小別扭,”淡然一笑,武媚輕搖了搖頭,道:“算了,都已經過去地事了,就不要再提。倒是小德子你,怎麼沒事兒跑到了這知秋閣來?”
“哦。回太子妃殿下話,”聽太子妃問起,小德子忙直身正色,開聲回稟道:“是皇后娘娘她老人家,想太子妃還有皇長孫殿下了。眼看着時至正午,便着小人過來請太子妃和皇長孫殿下過去一同用膳。”
“皇長孫殿下。小人已經見過,聽說太子妃殿下在這知秋閣內,”小心地擡頭看了武媚一眼,小德子接聲說道:“小人便一路尋了過來。殿下準備準備。這就隨小人一同去立政殿吧,皇后娘娘怕是已經等急了。”
“有勞母后她老人家惦記跑了一這麼一路,”微彎身向着立政殿的方向行了一禮。武媚輕聲說道:“不過,武媚怕是要讓母后失望了。”
“沒有太子殿下的允許。武媚不可以踏出這知秋閣一步,還望母后能夠體諒。”低頭環視了一下自身,武媚又接聲說道:“而且,便是武媚能出這知秋閣,就是武媚身上的這一副裝扮,也不好去拜見母后。”
一句話,小德子便明白了這位太子妃殿下地意圖,鬧了半天,只是想讓自己做個傳筒,把這裡的情況如實稟於皇后娘娘知曉。
想來,憑着皇后娘娘對着太子妃還和皇長孫的疼愛程度,必是不會袖手旁觀,忍心看着太子妃在這裡受苦,並與皇長孫母子分離。
“如此的話,小人就先行告退了。太子妃殿下放心,小人定會如實地將這裡的狀況稟於皇后娘娘知曉。”微向太子妃行了一禮,小德子也不再多說什麼,就這麼躬身緩退了出去。
不愧是皇后身邊的紅人,真是個聰明人呢,頗爲讚賞地擡眼看了小德子一眼,武媚溫笑着點頭說道:“那就有勞小德子了!”
“皇上,既然現在形勢已然分明,朝中隱患不在,平齊之事,着實是不能也不宜再拖了。”御書房中,李世民召集幾位要臣私下會面之時,長率先出言:“民心惶惶,軍心不穩,拖得久了,於國,於民,於君,皆是百害而無一利。”
說着,長孫無忌再次上前一步,拱手彎身請示:“微臣肯請皇上,即刻出兵齊地,結束這場兵禍之事。”
“嗯,”聽了長孫無忌之言,李世民低吟不語,面色沒有絲毫變化,看了長孫無忌一眼之後,遂扭頭向書房內的其他幾位大臣看來:“輔機已經說出心中所想,玄齡,知節,敬德,玄成,還景仁,你們的意見爲何?”
話說着,李世民的目光逐一向房玄齡,程咬金,尉遲恭,魏徵,還有岑文本這幾人看來,輕聲詢問着他們的意見。
“回皇上,”扭頭環視了一下衆人,房玄齡第一個起身站了出來,躬身向李世民一禮,道:“微臣同意長孫大人地建議,出兵平亂之事,宜早不宜遲,遲則生變。”
“臣也附議!”岑文本第二個站出,拱手言道:“事關民生,軍威,朝綱,還有皇家的威儀,臣以爲,出兵之事,刻不容緩。”
“臣附議!”沒有多餘的話語,魏老頭默聲站出表明了他的態度。
“臣附議!”剩下的程、尉遲兩人,見在場地這些文人全都一個意思,彼此對視了一眼,也都同時站出,並拱手請戰:“臣願率兵平亂!”們的意思,朕已明白。”頗有些苦惱和不忍地輕閉上了眼睛,李世民揮手示意幾人退下,道:“明日早朝,朕當有定斷,幾位愛卿且先退下幾位大臣相互看了一眼,知道皇上心念父子之情,多有不忍。便也不再多說什麼,齊齊起身振袖,行禮退出。
“唉,”看着他們全數退下,李世民端起桌上的茶碗。一聲長嘆:“李然,你來說說,這兵,朕是當出,還是不當出?”
“回皇上,小人惶恐,不敢妄議政事!”一句話,嚇得李然身子就是一個哆嗦,像是這種軍國大事,哪是他一個內侍可以插得上嘴的?
“呵呵。便是你不說,朕也知道,”沒有理會李然地話語,李世民苦笑了一聲:“於禮,於法。李佑都是罪不容恕,便是殺他十次。也不爲過。”
“可是,於情,那畢竟是朕地親生骨肉,朕之心中。着實是有些不忍,尤其是……”尤其是經歷了昨夜陰妃之事。又是一聲長嘆,後半句李世民終是沒有說將出來。
李然躬身直立。面色肅然,盡職地盡守着他的本份。對於李世民地話語,不敢接上一句。
“算了,該來的終是要來,事到了頭上,便是心中不了片刻,李世民輕甩了甩頭,不再去費神多想,扭頭看了李然一眼,道:“柳一條那裡,怎麼樣了?”
“回皇上,”見皇上問起正事,李然方纔一直繃着地身體,一下便放鬆了下來,彎身回道:“依着皇上的吩咐,昨夜裡柳先生仍是住在立政殿地侍衛營中,今天一早,就隨着封統領一同,去秦府爲翼國公瞧病去了。”
“嗯,”小飲了一口茶水以定神,李世民接着問道:“那翼國公的病情,現在如何,可有起色?”
“經過了昨日柳先生的霧療法之後,翼國公的氣色好了許多,一整天都再沒有過昏迷的症狀。”李然開聲回道:“據任太醫署令言講,翼國公現在的脈相雖弱,不過弱中卻泛泛着一絲生機,若是調養得當的話,當是恢復有望。”
“柳一條呢,他是怎麼說的?”聽出李然地回話之中,有避重就輕之意,李世民遂開聲相詢。
“回皇上,柳先生的話語,有些奇怪,”小心地擡頭看了李世民一眼,李然輕聲回道:“柳先生說,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翼國公他老人家的肺癆之症或是可以治好,但是翼國公的身子,他卻是不能保證。”
“嗯?”李世民面上的神色微變,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人當時也是不懂,便柳先生探問,”李然道:“只聽得柳先生說,枯木生蟲,蟲可除,但是枯木,卻是再難生新枝。”
“啊?!”心神一驚,李世民手中地茶碗的茶水輕濺。
枯木再難逢春,油盡之時,燈豈有不滅?秦恩公,真地是老了。
“還有,”見皇上這般神態,李然忙着把柳一條下面的話語說完:“柳先生說,便是枯木,他也可保得其安樂兩載而涸。”
“安樂兩載?”聞得此言,李世民面色稍鬆,喃聲自語道:“安樂兩載也好,總比秦恩公現在這般受罪來得痛快。”
“讓柳一條儘管放手去醫治,”神色稍明,李世民開聲向李然吩咐:“有什麼需要,儘量滿足就是。”
“是,皇上!”李然隨聲應是。
“羅通那裡,有沒有迅息回來?”想起柳一條的作用,李世民不由又想到了他對柳一條的承諾來:“人,可是已然接到?”
“今早剛到地快報,”李然彎身回言:“羅將軍已經見到柳老實一家,現正在反程的路上,估計再有五日,便可安然抵達長安。”
“嗯,”緩點着頭,李世民又小飲了一口茶水,靜品着這入秋後地第一撥新茶,李世民不由又想到了柳一條除了醫術以外的本事,擡手撫蓋輕吹,將碗中地茶沫吹散,淡聲“再加派些人手,暗中護衛在柳一條的身邊,朕不希望他在長安城,再出什麼事端。”
“是,皇上!”難得皇上會這般重視一個平民布衣,李然在心裡對柳一條不由得又是一陣地欽佩。
“嗯,行了,你先下去吧,讓朕清靜一會兒。”將茶碗放下,李世民輕揮了揮手,將李然還有書房內侍候地宮女內侍全都屏退,一個人斜靠在椅上,閉目養起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