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水你要不要這麼賤?一邊佔着我們陸家的財產,一邊跟別的男人水性楊花勾三搭四!!你們……你們這一對狗男女,把因因從樓梯上逼得摔下來,你們還想要她的命!!我陸霖晟妥協成這樣都不行……讓我答應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都還不行!!”陸霖晟衝上去,激動到眼眶崩裂,一把抓住江慕水的領子,道,“江慕水你究竟想要我怎麼樣?你說!!”
他嗓音都變調了。
江慕水冷冷擡眸,輕輕壓住了旁邊殷千城的手,嗓音嘶啞道:“不是‘我們’……沒有‘我們’,陳淺因的事,我一個人做的。”
殷千城蹙眉想阻止。
“我是想要殺了她,我跟她爭執,衝撞,互相詛咒唾罵,扭成一團的時候她推開我自己仰面倒下去……還有她的肚子不是摔下去的時候撞扁的,她之前,就撞過一下扁了,卻還跳起來跑得飛快……”
“你再給我睜眼說瞎話一句試試!!”陸霖晟咆哮起來,那副模樣就像江慕水在別墅的時候一樣,像是要殺了她。
岑啓凡想要說話,也被江慕水阻止了。
她小臉蒼白,直勾勾盯着陸霖晟,繼續嘶啞問道:“什麼都不要說。任何人什麼話都不要說。陸霖晟,我問你一句,你這麼相信我要殺了陳淺因,我要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那麼你是認爲,之前我所謂想要離婚、對你們的成全,都是假的?都是我裝的嗎?”
陸霖晟赤紅着眼睛,道:“你以前那麼恨她,你怎麼可能變得那麼好?你之前在家裡,口口聲聲說希望我們組建新的家庭後能過得好,一句一句得都讓我作嘔!!”
她的面色猶如再一次遭遇重創,白得像鬼一樣。
她現在明白了。終於明白了。
她神色恍惚,又氣若游絲地問了一句:“你一直都是這麼認爲的,從一開始認識我,從我們小的時候起,一直到現在,你都是這麼看我江慕水的,是嗎?”
陳淺因還在病房裡生死未卜地搶救,陸霖晟從牙縫裡蹦出一個字來:“是!!”
江慕水聽見自己的心臟一點點碎完的聲音。
她恍惚一下,然後輕笑起來,點點頭,啞聲道:“你說對了,我的確是恨她,恨到……恨不得殺了她。”
由遠及近的陸遠擎聽見了這一句,蹙眉,等到了跟前,一臉不解地凝視着江慕水。
“慕水。爸爸都已經爲了你做到這種地步,爸爸人都坐在輪椅上了,你難道還不滿意嗎?難道你非要那個女孩子死掉,纔夠解氣嗎?爸爸知道你心裡有恨,所以才這麼折磨他們,你如果覺得不夠,就不要總在爸爸面前表現得心慈手軟,你要什麼,爸爸都會給的啊。”
又一個誤解。
江慕水白得像雪一樣的臉恍惚看向陸遠擎。
心頭驟然狠狠一酸。
“爸爸。”
“您真的明白我想要什麼嗎?真的嗎?”
“你到底是想要我留在陸家,慰藉你自己,還是真的爲我着想,問我一句,慕水你想要什麼?”
“我說過無數次我想要自由,我要尊重,我要離開!在你們看來都是我想要報復但是欲擒故縱的伎倆,是嗎?你們一家人,都是這麼想我的,從開始到現在,是嗎?!!”
陸遠擎沉默了,有些痛心地看着她,不知道她爲什麼變這樣了。
江慕水眼看着情緒又要崩潰。
岑啓凡實在忍不住,雖然這不是自己的家事,但該知道的真相得讓他們知道,否則他們一直誤解江慕水!
他站起來就要說話,殷千城卻冷冷地在旁邊拉住了。
岑啓凡蹙眉,他不明白殷千城的意思。
殷千城卻一直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不讓他上前。
真正想要懂得江慕水、想要信任江慕水的人,總會問她一句爲什麼的。而類似陸家這種自私自利的人,永遠憑靠着自己的臆想去評判別人,去施捨自以爲是的善良和大度,江慕水不需要跟他們解釋,她只需要這一次,最後一次,好好地,給他看清楚他們。
突然急救室的門打開來。
小護士摘下口罩,促緊的眉頭鬆開,道:“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了,但是,很遺憾,孩子沒有保住,她還在麻醉中,要很長時間才能醒來了!”
沒了。
孩子,已經沒了。
陸霖晟愣愣地聽完這些話,五個月,整整五個月。
這五個月來幾乎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他跟陳淺因,大學戀愛四年,婚後兩年,一直保持着聯繫,磕磕碰碰分手複合不斷。
從她有孩子起,就一直受折磨到現在。
到現在他因爲一個江慕水,變得一無所有,他被迫跟陳淺因分手,在陸家做一個傀儡,現在連他的孩子都沒有了。
他的第一個孩子。
親生的孩子。
陸霖晟直勾勾盯着江慕水,她那一張看似無辜的小臉,自己沉淪過,迷戀過,厭惡過,也強迫自己不要喜歡過……就是因爲這些掙扎,最後,讓她跟別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對着他吐出一句“對,我就是恨她,恨不得……殺了她”。
陸霖晟眼眶紅了。
他慢慢攥緊了拳頭,攥緊,再攥緊。
鄒明月往前走了兩步,紫青色的嘴脣哆嗦着,看着病房,捂住嘴,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捂着嘴慟哭了起來,用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仍舊嚎啕大哭着,紀念自己的第一個被人活活害死的孫子。
一個恍惚,江慕水感覺到自己眼前一黑,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是陸霖晟的臉。
他臉色如鬼魂一般陰鷙冰冷,僵硬且毫無溫度,他沉聲道:“江慕水,這兩年來對你態度的緩和,都是我陸霖晟瞎了眼,你還是跟兩年前一樣,賤癌入骨,你的第一次,你的低賤的人生,都只配毀在綁匪那種人手裡!!”
殷千城察覺了不對。
他眉心一跳,就要衝上去。
結果陸霖晟已經擡起來手,“啪!!”得一個狠狠的巴掌朝着江慕水的臉上打去!!
一個成年男人十足十的手勁,扇過半個腦袋的掌風掃過江慕水的臉,江慕水纖弱的身子晃了兩晃,直接“砰!”得一聲摔在了旁邊的長椅上,長椅角撞上她眼睛上的破口,一下子血流如注。
江慕水最初只感覺到一陣崩裂般的天旋地轉,接着耳中的嗡鳴從“嗡——”得一聲突然變成了靜止無聲,無聲,什麼都聽不到,包括自己的呼吸聲,別人的驚呼聲,腳步聲,衣料摩擦地面的聲音……
無聲。
都是無聲。
什麼都沒有了。
火辣辣的劇痛從臉上騰起來,有猩紅的血順着脣角涌出,江慕水伸出小手捂住自己的臉,她覺得整個左邊腦袋從耳朵開始是沒有知覺的,一點知覺都沒有……很痛,眼前一片混亂,有好多人過來扶自己……有陸霖晟冷冽詛咒般的眼神、有陸遠擎驚恐的眼神、有鄒明月無感的一張臉……
可是。
沒有聲音。
明明有人在自己耳邊拼命大叫着。
可是她就是聽不見聲音。
一點都聽不見。
“……”江慕水跌坐在地上,小手捂住雙耳,誰扶她她都不起來,整個人癱軟在地上,誰抱她她也無動於衷。
她張開嘴說話,卻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哈氣聲都聽不到。
好可怕。
千城……
千城……
江慕水眼眶溫熱起來,一瞬間人世間所有愛恨遠去,她擡起頭,捂着雙耳,凝視着眼前蹙眉冷臉看着自己的俊美男人,她張口,用極低的嗓音哽咽說道:“我聽不見了……”
“千城我聽不見……我什麼都聽不見了……千城……”
她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了,哪句話沒說,只是張着嘴,淌了滿臉絕望的眼淚下來,直直盯着眼前的男人,痛哭出聲。
殷千城被震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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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僵硬了一秒,兩秒。
陸霖晟也僵硬住了,他沒想到自己會用那麼大的力氣,直到現在他的手腕骨好像都用力過度到挫傷了,而江慕水,半邊臉火辣辣的紅起來,從耳朵後面的皮膚一直紅到頭皮,紅遍半張臉,她因爲耳朵猛然失聰而聽不見任何聲音,張着嘴卻不知道自己發沒發出聲音來,那種恐慌和無助的神情,猛地一下子撞到了他的心上!!
殷千城懂了。
他臉色瞬間變得陰鷙冷沉,一瞬間卻也忽略掉了身邊所有的聲音,推開所有人,抱起她來,大步流星地朝着電梯的方向跑去!
***
江慕水感覺自己被放在了病牀.上,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攬着,讓她一瞬間變得沒有那麼慌張了。
但是。
她還是什麼都聽不見。
基本的布料摩擦聲她能感覺得到,卻無法反饋在聲音中,好像有人將“聲音”這個詞從她的身體裡面拿掉了,她瞬間連聲音和安靜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她眼眶通紅的盯着殷千城,看他額上沁出冷汗,快速冷靜地跟醫生說着什麼,她卻一個字也聽不清。
五官科的醫生蹙眉,伸手到江慕水面前,用力地拍掌兩下,江慕水連眼睛都不眨,絲毫反應都沒有。
他們都在說什麼?
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