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生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習慣性地想擡手,肩部一陣劇痛。不待起身,從旁伸出一隻大手穩穩的扶住了她。楠生擡眼,翟陽竟然就坐在牀鋪旁。許是一晚上沒有閤眼,他的眼底微微有些發青。下頷處冒出了淺淺的胡茬,顯得有幾分疲憊。
“子楠好點了沒有?”
翟陽扶起楠生,替她在後背墊上一個靠墊。楠生坐起身來,臉色瞬間慘白。她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經在處理過傷口之後換過了。木頭小人的那一擊擊碎了肩頭。若是醫生替她處理傷勢,斷然沒有不知道她是女兒身的道理。那麼李翟陽……
楠生揣揣不安的擡頭看着翟陽,想從他的表情從看出些許蛛絲馬跡。李翟陽面色平常,轉身拿過了八仙桌上的藥碗,低頭輕抿試了試溫度,隨即遞於楠生:“不溫不火正好。趁熱喝了吧。”
楠生不言,接過藥碗喝下。因了那苦澀微微皺眉,放下藥碗時眼前出現了一方雕花盤,其上擺滿了精緻的糕點。擡眼時翟陽的表情淡淡的:“藥苦,吃些糕點去去嘴裡的苦澀。”
楠生道過謝,拿了一塊糕點。丫環收拾完藥碗便退下了。房間裡一時間只剩下他們二人。楠生嘴裡含着糕點,卻味同嚼蠟,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如何同李翟陽解釋纔好。
“李兄……”
“子楠是個聰明人。”
翟陽開口打斷楠生的話,看了她一眼:“緣何翟陽幾次試探,子楠都裝做不知?”
他……這是什麼意思?!楠生微微一驚,怔怔的看着翟陽。翟陽低了低頭,輕嘆一聲,斟酌着開了口:“事到如今,翟陽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說開了的好。那日在崔家的山洞裡,翟陽的神志……並未完全喪失。”
也許此刻就算從天上劈下一個雷,都比這麼面對着他,在毫無防備之下聽他突然提起當日裡崔家山洞的事情要好。楠生的臉瞬間無法抑制的紅透,別過了臉去。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現在的情況。
“子楠。”
翟陽猶豫了一下,輕輕握住了楠生的手。楠生一驚,反射性的想要掙脫,翟陽卻突然加大了力氣,緊緊地握住不放,瞬間下定了決心不讓楠生逃避或者再讓自己迂迴:“我想告訴你,我想要你李楠生做我李翟陽的妻。”
楠生的頭聽了翟陽的這番話,嗡嗡的發響。他在說什麼……楠生握緊了拳頭,翟陽順勢將她的手掌完全的包裹在自己溫熱的掌心裡。
“我知道這麼說,對你而言或許很突然。不過於我,卻是考慮已久的事情。一直不知道怎麼同你說,這次的事情對我而言也許是個契機。今日我若不講,他日不知要何時纔能有這樣的機會同你表明心跡。”
楠生輕輕咬住了嘴脣。自己並非完全的不知。兩人的相處中,總歸是有些端倪的。說她逃避也好,說她安於現狀也好,她總是希望這些事情就這麼簡單的結束,然後自己便可以走的雲淡風清。她沒有想過要同任何人產生任何的羈絆。畢竟這個世界上,最愛她,能讓她依靠的那兩個人,也許已經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
楠生垂下了眼睛,掩飾自己因爲思及此的心傷。翟陽輕嘆一聲:“翟陽自知唐突冒犯了你。只是於禮,子楠與我畢竟已經有了……肌膚之親。翟陽如何能夠再讓你嫁與他人。於情,子楠。莫非這些日子相伴,你還感受不到李某的心意麼?”
楠生心頭紛亂,不知如何應答。只是垂了頭不語。翟陽放開楠生的手摸出懷裡的密銀匕首:“當日裡師傅打造這對匕首,一爲陰,一爲陽。還有一說,一爲雌,一爲雄。坊間傳說兩人共同擁有,即使天隔一方也知對方安危。”翟陽說着話,抽出了懷裡的陰。只見那原本如月光流瀉的刀光變得朦朦朧朧,刀身表面如同籠罩了一層霧氣。翟陽放好匕首看着楠生:“子楠如若有意,便讓這匕首再次成對吧。”
“來日方長,子楠慢慢考慮就是。李某隻求子楠在回京之前能給在下一個回覆。”
“回京?”楠生微微有些詫異,擡頭看着翟陽。接觸到他的眼神又不安的撇過了頭。翟陽心裡輕嘆一聲也不去逼她:“沙府的案子已結。尋回了太后的碧玉佛。皇上龍心大悅。自然要召你我回京領賞。”
“結案?”楠生微微一怔:“抓住了沙連懷?那些珠寶果然都是他盜取的?”
“沙連懷……畏罪自殺。那些珠寶都在他家的暗室裡尋到,自然也就結案了。”
翟陽心頭不鬱,壓過了這個話題不提:“官府查了沙連懷的來歷。他原來是前些年四國自由貿易通商的時候,從南原過來的商人。在北越做了一段時間生意,後來輾轉到了東丘,娶了這邊本地一個望族的女子爲妻,就此安頓下來。若不是出了案子回查他的身世,也不知道他原來還有這樣的背景。”
東丘南原既然交戰。提到敵國的身份就難免敏感些。翟陽頓了頓:“那木頭小人,是他用了妖術驅使偷寶殺人,每次都從天窗進入房間之內,就算是門窗緊閉也阻止不了他們。南原人善於使用妖術。不過再想往下查,沙連懷已死,線索一斷,也再查不出什麼,只好就此草草結案了事。”
楠生點了點頭。翟陽靜了一下,兩人一時相對無語。正自尷尬間,外面傳來樂善的聲音:“李上,書信官八百里加急,求見李上!”
“宣。”
翟陽坐直了身子。房間的門被人打開。一個全身風塵僕僕的男子猛地跪倒在地,奉上了一個一尺來長的兩端密封的青色竹筒。翟眼見着那竹筒臉色先自一變,也不看那男人,快走兩步拿過竹筒拔去了一端的封印取出了裡面的信件展開,快速瀏覽一遍,轉身看着楠生:“子楠,只怕要委屈你了。”說完轉身看着樂善,臉色一整:“傳令下去,皇上有旨。即刻出發,五日內歸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