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光電梯疾速往上, 俯瞰這座城市。
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燈景車流如網交織。
程彌對司庭衍說:“司庭衍,如果你不是非我不可, 跟誰在一起都可以, 那也沒必要和我上這個牀。”
司庭衍最能掌控情緒, 方纔那絲波動已經壓抑進冷漠裡。
可程彌卻覺得他身上讓人喘不過氣的情緒, 比之前哪次都來得強烈, 比在慈善夜、劇院、水吧和今天的電影首映禮,態度都要來得更陰沉壓抑。
他說:“是你。”
“是我什麼?”
“是你不是非我不可。”
兩人對話一來一往,劍拔弩張, 幾乎沒有任何停頓。
只一句話,程彌一下一明白他這趟無名火的來源。
因爲她在餐桌上說的那番話, 她說她有意思的那個人不在餐桌上。
這句話有可能直捅了司庭衍心臟。
不是司庭衍, 不在這餐桌上, 那還有誰。
即使彼此都清楚,這番話這麼回答是理智之舉, 但仍是不可避免直刺向兩人一碰即炸的雷區。
黎燁衡一直是他們之間不能去碰的話題。
意識到此,程彌臉色微頓,正想開口說什麼。
這時,司庭衍無比鎮靜鬆開她,斂住再次被她拽去失控邊緣的燥火, 按了某一層電梯樓層。
一系列動作來得突然, 卻又淡定平靜, 程彌一下沒反應過來。
電梯緩停在第五十層, 電梯門外光景剎停。
她出於直覺, 往外晃了一眼,看到了某名方纔參加過首映禮的娛記。
那娛記正往電梯這邊走, 在程彌看向他的下一秒,他也擡眼看到了他們。
此刻司庭衍已經跟程彌分開。
程彌目光不着痕跡滑過司庭衍側臉,她這才發現司庭衍耳下被她手機扔刮出來的那道傷痕完全沒處理,還在微微往外滲血。
他目視前方,沒再看她,臉色冷淡至極。
電梯門開,那位娛記停到電梯門前,司庭衍和他擦肩而過,走出電梯。
程彌沒動,娛記走進來,對她笑了下,她也輕回一個笑。
娛記按了負二層停車場,電梯門很快關合,繼續往上,停在了方纔那家西餐廳的樓層。
娛記八卦消息靈通,雖參加首映禮後沒來參加,但肯定知道總製片人在這裡開生日宴。
果然,他開口問程彌:“程彌,生日宴都要結束了吧,你剛來?”
程彌笑了下:“落了點東西,回來拿一下。”
司庭衍還真什麼都想到了,戲都安排得逼真。
說完她出了電梯,直走回餐廳裡,去了趟洗手間後纔出來,碰到追上來的李鳴。
李鳴一臉緊張:“剛纔怎麼一回事?嚇死我了。”
“沒什麼,走了。”她接過他手裡外套。
李鳴緊跟她身邊,小聲說:“我沒看錯的話,剛那是投資的那個司總?”
他跟程彌久了,一開始就覺得他們兩個一碰上,之間那種氣場不太對勁,此刻小心發問:“他不會就是那個……你之前要追去美國找的前男友吧?”
程彌聞言,餘光看了他一眼。
她沒說什麼,可李鳴卻知道答案了,沒忍住我操了一句。
“蔣總知不知道?”
程彌走進電梯:“你覺得她可能不知道?”
李鳴緊隨其後,想想程彌已經當明星好幾年,這幾年都是單身:“那你倆……高中好上的?”
他自言自語:“我就說呢,你倆一看就有貓膩。”
程彌沒說話。
李鳴好奇的問題實在太多:“剛我在後臺聽工作人員說,這個司總就跟我一樣大,真的假的?他看起來確實比我還嫩,但才二十一歲,已經爬到這個位置,也太可怕了。”
程彌到現在滿腦子都還是司庭衍,急需空出一點位置清醒,她揉了揉太陽穴,轉開話題:“車到外面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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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程彌學校有課,上到下午,蔣茗洲一通電話過來,通知她去拍攝雜誌。
程彌接到這個電話有點意外,一是蔣茗洲絕口不提昨晚她在電話裡跟司庭衍接吻的事,第二便是拍攝雜誌本身。
蔣茗洲不提,她也裝聾作啞,只問拍雜誌的事。
“之前不是說這本雜誌難上,我們大概率上不了?”
蔣茗洲之前跟程彌提起過這件事,這本雜誌是著名的頂級時尚刊物,在雜誌圈極其有地位,出了名的難上,必須有一定知名度和代表性的作品,纔有機會被邀請上雜誌。
蔣茗洲手下幾位大咖就上過,那邊之前跟蔣茗洲透露了點風聲,這一期有意邀請接下來大熱電影的女主角拍封面,程彌便在名單裡。
但同期有另一部熱度趨勢跟《手術》差不多的電影,這個劇組的女主資歷比程彌老,且上過這本雜誌封面的女星,已經是位大演員。
所以當初蔣茗洲跟她說過,拍攝雜誌這個機會大概率是對方的。
現在卻落到程彌頭上了。
蔣茗洲語氣很從容婉約:“這是好事,代表雜誌方看中你的時尚表現力。對我們來說,則是很好的時尚圈資源。”
程彌翻翻手裡書頁:“嗯。”
電話那邊蔣茗洲問她:“今天的課快上完沒有?”
“嗯,下課了,還在教室。”
蔣茗洲:“那邊是突然打電話過來通知的,傍晚開始給你拍攝,你現在收拾好趕過去,我讓李鳴去接你。”
“行。”
程彌坐在過道旁,同學零零散散往教室走,有人拿手機偷拍她,這狀況過於常見,她早已習以爲常。
掛斷電話後,她帶上課本離開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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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暉未滅,晚夜未暗。
程彌趕在天黑前到了拍攝地。
拍攝中途,雜誌編輯總監來攝影棚跟程彌打招呼,然後在旁看着她拍攝。
一直拍到晚上十一點才收工,雜誌編輯總監邀請程彌一起吃個飯。
雜誌編輯總監叫史慧謹,年紀不過二十多歲,很年輕,是位大小姐,氣質矜貴又有藝術氣息。
她對程彌笑了笑:“你一直拍到現在,還沒吃晚飯吧,正好我這邊攢了個局,有沒有榮幸請程小姐一起吃個飯。”
程彌明天早上有個廣告拍攝,凌晨還得趕飛機過去,於是只能推辭:“史總監邀請我是我的榮幸,我這邊明天早上有個廣告要拍,現在得趕去機場。不知道史總監明天下午有沒有空,我請你吃個飯。”
她話說完,像是有什麼人過來,史慧謹看向她身後,看到來人後,眼眸泛起笑意。
程彌順着她目光回頭望去,就見蔣茗洲往這邊走過來。她有點意外,蔣茗洲怎麼過來了?
蔣茗洲走過來,史慧謹朝她伸手:“蔣總,好久不見。”
蔣茗洲脣角含笑,同她握手:“史總監,最近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一切順利,”史慧謹鬆手,眼風帶向程彌,“剛我留程彌一起吃個飯,她說明天有個廣告拍攝,不太方便,可惜了。”
三人各有姿色,站在一起格外賞心悅目。
蔣茗洲腦後照舊挽着髻,頰邊一縷卷碎髮,她聞言看向程彌:“明天早上的廣告幫你推掉了,走吧,跟史總監一起吃個飯。”
爲了一個飯局推掉廣告,程彌有點不解,但在這種場合下沒多問。
她只笑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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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有家高級餐廳,飯局組在那裡。
這家餐廳不像一般餐廳有客就接,只接待有頭有臉的人物,內裡裝潢極其奢華,服務態度一流。
蔣茗洲帶着程彌,跟她提了一嘴:“這是史總監丈夫開的餐廳。”
程彌跟她往裡走,風吹過,她耳墜大幅度晃動:“她結婚了?”
蔣茗洲點頭:“嗯,美國人,閃婚。”
後面程彌又從蔣茗洲那裡得知,史慧謹家庭有軍界背景,父親和爺爺皆是軍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當時聽到這話時,程彌並沒多想。
去到包間,她才知道蔣茗洲爲什麼要推掉廣告帶她過來了。包間裡已經來了不少人,全是叫得上名字的面孔,都是時尚圈的大腕。
所以這頓飯,蔣茗洲自然不是真來吃飯的。
程彌在這個圈子已經不算短,知道今晚這飯局又是一場難熬的應酬。因爲酒桌上涉及利益和人情,難免要敬酒和被勸酒,她又太有姿色,經常會被注意到。
不過蔣茗洲一般都會幫襯她,也不會讓人太欺負她。程彌自己也聰明,所以她很少在酒桌上吃過虧。
今晚酒桌上一個老總對程彌有興趣,想勸她酒,卻被蔣茗洲過於緊張地攔下來了:“不好意思,陳總,程彌這幾天不能喝酒,我這個經紀人替她喝了。”
程彌看了蔣茗洲一眼,她依舊端莊優雅,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這時圓桌另一旁,史慧謹卻忽然道:“是嗎?程彌這幾天不能喝酒?”
她看向程彌:“剛在工作室,我還跟程彌喝了香檳呢。”
明眼能看出帶着針對性。
臺被拆了,自然不能再圓下去,蔣茗洲看了程彌一眼:“是麼?”
程彌斂去心裡那點不適,目光從史慧謹身上收回,拿起酒,笑笑:“陳總,我敬您一杯。”
晚輩不敬酒是不給對方面子,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這些喝下去的都是實打實的白酒,喝到一半程彌有點不適,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從洗手間回來,她繞過走廊轉角,一眼便看見站在走廊上說話的史慧謹,還有史敏敬。
走廊上鋪着花紋繁複的地毯,壁燈瑩瑩。
史慧謹站在史敏敬對面:“二哥,我挺好奇的,什麼樣的女人能讓司庭衍這樣。”
史敏敬還是那副玩世不恭樣,笑了笑:“你悠着點,他就擱那兒盯着,回頭要找你算賬,背地裡陰你,我可不管。”
程彌腳步慢慢放緩,突然間,她什麼都反應過來了。
史敏敬跟史慧謹是兄妹,兩人父輩有軍界背景,當初厲承勳要給司庭衍聯姻,想結交的史老爺子就是軍界的人物。
史老爺子有個跟司庭衍年紀相仿的孫女,而史慧謹就是二十出頭的年紀,聽她的話,她跟司庭衍也是認識的。
只一秒程彌便明白了,史慧謹就是司庭衍當年的未婚妻。
難怪方纔在包間裡,她那麼注意她,還針對了她一下。
這時,史敏敬跟史慧謹也發現了她,兩人一齊看過來。
程彌剛纔是從包間的一扇門離開,他們不知道她去了洗手間,也就沒預料到她會出現在這裡。
他們的交談被她聽到,史敏敬卻一點也不尷尬,反倒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跟她打招呼:“巧啊程小姐,我們挺有緣的,又遇到了。”
程彌對他笑笑:“嗯,是挺巧。”
史敏敬摸摸鼻子。
史慧謹臉皮跟她哥有得一比,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喝太多酒了?”
程彌:“有點。”
“還可以?”
“不礙事。”
史敏敬要走了:“行,那你們進去吧,白酒都少喝點,先走了。”
史敏敬走後,程彌跟史慧謹一起回了包間,兩人都沒提司庭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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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局散場已經是凌晨兩點。
程彌今晚後半場喝了不少酒,有點走不穩路。
她住處離這裡不算太遠,蔣茗洲完全可以把她送回家,但蔣茗洲沒有。
她把程彌帶去了附近酒店。
今晚蔣茗洲突然到場,幫她推掉了明早的廣告拍攝,轉而帶她去參加飯局。
如果只是爲了這個飯局,推掉一個條件不錯的廣告拍攝,根本不划算。
程彌很清楚,蔣茗洲今晚不僅是爲了帶她來參加飯局,所以她把她帶來了酒店,把她送去一張牀上。
兩人心裡都跟明鏡一樣,卻都沒有戳破半句。
蔣茗洲開好一間套房,帶她上樓將她放到牀上後,幫她拂了拂髮絲,然後走了。
飄窗外是林立的高樓大廈,凌晨光影依舊輝煌。
程彌神思被酒精纏繞,可卻久久沒有墮入混沌,無比清醒,她一直盯着臥室門口。
直到某刻,外面的客廳玄關傳來開門聲。
果然,不多時,司庭衍走了進來。
程彌早就猜到了。
臥室裡沒開燈,恍惚間像回到五年前兩人分手的那個晚上。那時候是在病房,他等她回去等了一晚上。
程彌半躺在牀上沒動,就那麼看着司庭衍。
司庭衍走過來,房卡放上牀頭櫃。
程彌離牀頭櫃近,她隱隱約約聞到了房卡上蔣茗洲的香水味。
這張房卡是蔣茗洲給他的。
蔣茗洲不同意她跟他在一起,所以司庭衍不知使了什麼手段,讓蔣茗洲自己把她送到他牀上了。
程彌看着他,問他:“怎麼過蔣茗洲這關的?”
她渾然不知現在自己什麼模樣,長髮微卷,雙眸迷離,雙脣紅到似欲滴血。身上套着一件襯衣,身線凹凸有致,兩條長腿白到晃眼。
臥室裡沒燈光,夜色給司庭衍白皙膚色鍍上一層冷涼,他每個慾望都在深淵凝視,全面甦醒。
他絲毫沒停頓,俯身,指尖直接翻進她襯裙衣襬:“她要想沒人拿她有辦法,就得不留把柄在人手上,可她不是。”
把柄這種東西之所以叫把柄,就是因爲它不可能那麼輕而易舉被人抓到。
程彌懂了,蔣茗洲有把柄在司庭衍手上:“什麼把柄?”
司庭衍指節滑過她身體,戰慄細細密密從四肢百骸爬出,微涼空氣隨着起伏鑽進衣襬。
他雙脣薄淡啓合:“你不需要知道。”
其實司庭衍不說,程彌也大概知道。
蔣茗洲能在圈裡遊刃有餘這麼久,自然有她自己的一些手段,總有兩三件見不得人的事。而這些埋進灰土裡的勾當一旦面世,足以毀滅她現在手裡握着的所有東西。
程彌問出口了:“就因爲昨晚那個電話?”
昨晚在休息室裡,蔣茗洲在電話裡讓她跟司庭衍保持距離,還讓她跟鍾軒澤炒關係。
司庭衍眸色明明很冷靜,卻如鎖鏈,要將她絞緊至窒息:“她不讓你跟我在一起。”
蔣茗洲不同意程彌跟他在一起,他就讓蔣茗洲自己心甘情願把她送到他牀上。
話落,他修長指節隔着布料,扣握上她心跳的地方。
程彌在那一瞬間繃彎了腰,司庭衍的每根指節都握在她敏感點上,她直落他掌控的領域。
她說:“所以從回國後你就一直在盯着我?”
司庭衍從一開始回國就不是在耐心至極地釣她,讓她自己上鉤。而是埋好網,設好局,狠絕放網收網,不會讓她脫離自己手掌心,即使現在他們還在吵架,即使她還是讓他不開心。
司庭衍還是原來那個司庭衍,一點變都沒有。
聽完她問的話,他問:“你怕我嗎?”
這句話,司庭衍十六歲那年也問過她。
可沒等她回答,他指節已經滑下,勾去她背後要解開排扣。
程彌可還沒忘記他還惹她生氣着,後背緊壓在牀被上,去抓他的手。
司庭衍眼睫很黑,凝看她一秒後,低身。
略顯薄情的一雙脣碰上她蕾絲花紋,擡起眼看她一眼,闔下後,溫熱夾帶氣息,直碰她心臟。
他有的是折騰她的辦法。
溼熱捲過一陣麻意爬過程彌脊椎,她一下皺眉,是享受的。
“你怕也沒什麼辦法,程彌,我說過你只能要我。”
即使不愛他,也只能要他。
程彌在某一刻有些微吃痛,只是一個吻,她都能感覺到司庭衍這些年對她的病態慾望越發病入膏肓。
她摸去他下巴,司庭衍離開她,程彌看着他眼睛:“司庭衍,你講道理一點,你能要別人,我也能要別人。”
司庭衍指節分明的手滑向她腰側,握上,往自己這邊扣了一下。
程彌整個人往下滑下一截,兩人瞬間短距離內對視,酒氣氤氳。
司庭衍:“你再說一遍,我要聽。”
程彌反應過來了,他在享受她吃醋,享受被她在意的感覺,她一下氣極:“所以爲了讓我吃醋,就去碰別的女人是不是?”
司庭衍盯她良久,她這副樣子,他在暗地裡滋生已久的慾望要纏進她每一寸肌膚裡。
他像是沒有解釋了,起身,去牀尾。
程彌一口氣堵在胸口,看着他,偏別住雙腿。
司庭衍從下至上看她:“我碰不了其他女人。”
“我沒有興趣。”
說完,將她雙腿拉向自己,脣吻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