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霄武激動得微微打顫，呼吸都粗重了許多，還好這是他的孫女，否則這樣的人若是出在東書家其他房中，他也難保自己不會因爲忌憚將其滅殺在搖籃中。
東霄武悄悄的收斂身上的威壓，語氣沒變，聲音卻輕了許多問道：“你和你爹的苦心我知道了，藏靈玉收好，千萬別離身。還有，我會盡快將你錄入族譜的。”
金凌把藏靈玉重新掛回脖子上，“族譜的事情，祖父可以聽完我下來要說的事情再決定。”
“你要說什麼，儘管說吧。”東霄武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他現在心情大好。
“如果在祖父手中，東書世家能夠取代天書院在修真界的地位，祖父覺得怎麼樣？”
茶盞一個沒拿穩打翻在桌上，東霄武震驚道：“你說什麼？”
“我說讓東書世家取代天書院。”金凌咬字清晰的重複了一遍。
東霄武臉上陰霾密佈，“我知道你是在擔心你爹，但這根本不可能。”
“現在的東書世家的確沒有實力跟天書院硬碰硬，但若東書北棋合二爲一，再將天書院推到整個正道的對立面，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東霄武凜冽的目光刮在金凌臉上，“你年紀不大，修爲不高，野心倒是不小！”
“祖父就沒有野心了嗎？難道祖父今生的追求只有區區一個東書族長之位？窩在這一方世界的小角落，天天跟着這羣小角色勾心鬥角玩弄權術嗎？難道祖父不想踏上人界巔峰，笑傲蒼穹，成爲東書家史冊上的輝煌，成爲萬人敬仰的至尊嗎？成爲……我們這些家人最強大的支柱嗎？”
金凌語氣激昂，一字一句拷問東霄武內心，他的眸光微微閃動，金凌知道他開始動搖了，他已經是元嬰後期，下一步就是化神，在東書世家等待他的只有兩條路。
要麼成爲族長留下，要麼自己去上界闖蕩，他捨不得家人，他若離開，家人在族中的日子會變得艱難。
這些日子以來，金凌一直在觀察東霄武，得出的結論就是他很重情。
東書家其他房，哪一個男子不是妻妾成羣，子嗣成羣，唯有東霄武只娶了秦婉容一個，養育了三個孩子，是東書家人丁最稀少的一房。
哪怕是辜負了他期望的凌殺，他到最後也沒狠心將他從族譜上抹除。其實這些年一直都有人在勸他放棄這個兒子，也勸他再取一房妾室生育子嗣，但東霄武一直沒有應承。秦婉容不願意再生育，他也不勉強，被別人戳着脊樑骨也忍下來。
而且當初逼迫凌殺聯姻的事情其實並非凌殺想的那樣，他資質不濟以後必然備受欺凌，東霄武費盡心機才爲他找了一個天賦出衆的姑娘，而且那個家族掌握着全東書城符紙的供應，如果凌殺和她成親，之後的日子就不會太難過。
可是年少氣盛的凌殺根本不會理解，正好又遇上了命定的金玉，兩個人自然而然就私奔了。這件事也對東霄武造成了一定的打擊，所以他現在根本不敢叫東凌笙嫁人，她不願意，東霄武拼了臉面不要也會留下自己的女兒不被人犧牲掉。
這些都是秦婉容平時跟她說的，希望她能理解這個嚴厲到不近人情的祖父。金凌理解，也尊重他，別的房對待子嗣都是當作棋子和籌碼，東霄武卻是真的疼愛。
心無掛礙可勇往直前，心有牽掛，亦可出百折不撓。無情道一個人走得更快，有情道互相攙扶走得更穩，哪個能走到最後，都不一定。
比起用利益維繫關係，金凌覺得真感情更加牢不可破。
“或許重情是六房血脈中的遺傳，所以六房子嗣的命運總是較其他人更爲坎坷。”金凌有感而發，擡眼觀察東霄武，他眉頭慢慢蹙在一起，眼神變得深沉，似乎又想起了一些往事。
見東霄武有所動容，金凌繼續道：“六房的勢力不如其他房，是因爲六房缺少一把藏在黑暗裡的刀，就像東凌睿對於大房一樣。這把刀讓我來做，所有的罪孽和因果都讓我來揹負，所有陰暗，骯髒的事，都交給我來做，天劫來時，我會走得遠遠的，不連累任何人。”
“你天資卓越，前程似錦，爲何一定要沉水入火，自取滅亡？”
金凌在東霄武的語氣中聽出了關心和不捨，笑道：“是自取滅亡還是浴火登仙，不走到最後誰也不知道。”
金凌的堅毅讓東凌睿更加難捨，雖然對這個孫女並沒有太多感情，但他惜材，金凌就像一塊打磨完全的良才美玉，隨意雕琢都能成爲驚世之寶，因爲她具備成仙所需的所有品質。
把這樣的美玉拿去做一把殺人的刀，太浪費，可是換言之，正是因爲這把刀的不凡，才更能見血封喉，一刀斃命。
她定然是一早就有了這番打算，她要做的事情無異於玩火*，而不入族譜就是金凌的誠意，出了事情她會一力承擔，東書世家不會受到多少牽累，完全可以將一切推到她的頭上。
“爲什麼一定要是天書院？如果想要東書世家擠入修真界金字塔頂端，並非一定要取代天書院。”
金凌聳聳肩，“大概是看天書院不順眼吧，而且天書界的地理位置很好，中央七界之一，如果東書世家搬到那裡，縱是煉虛期也不用離開家族，中等世界，太限制發展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天書界的天書院肩負着封鎖黃泉界的重任，天書院倒了，必然會有另一個勢力頂上，金凌希望這個勢力是東書世家，到時她就可以帶巫族子民離開黃泉界。
這是她對族人的承諾，她無論如何也得做到。
東凌睿看着金凌的雙眼，眼眸堅如磐石，無可動搖，纖瘦的身軀裡似乎蘊含着撼天動地般磅礴的力量，讓他爲之動容。她說的，確實是他夢想過的，大丈夫直立於天地之間，誰人不想成爲至尊，成爲輝煌，成爲家人的支柱。
但是夢想不能成爲衝動的理由，更加不能因爲野心就用全族人性命去冒險，現在的東書世家之於天書院，就像一隻剛出生的幼貓之於身經百戰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