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只是長得像也說不定,陸羽又撇撇嘴,悠悠寫的這幾頁大字也實在太不符合審美觀了。
“就憑你寫的這一手爛字,估計你姐姐也強不到哪裡去!”
“你!你敢說我姐姐壞話,小心我打你!”
“野蠻人才動不動喊打喊殺。”
“你罵人!”
悠悠辯解不過,擡手就要打,卻被一隻手用力抓在半空中。
“少爺,您受驚了!”男子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擡頭看向陸羽。
“你來做什麼,礙事!”
“屬下知錯!”
旁邊的悠悠看不下去了,“你是不是傻?如果不是他攔着,你早就被我打成豬頭了。”
“你覺得你有那個能力?”
房中瞬間沒了聲音。
陸夢箋將陸羽介紹給悠悠後,便一路小跑,到廚房取來饅頭和雞腿,打算好好犒勞一下這位小幫手,誰知剛回來,便聽到悠悠與陸羽鬥嘴,只當是兩小兒初見難免有摩擦,推開門便邁了進去。
可那想,房內竟然又多了一位。陸夢箋一楞,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見對方神色突變,跪在地上。
“小人叩見郡主!”
陸夢箋與陸羽聽到這一句,同時睜大了雙眼。
“什麼?”
“多羅,你瞎喊什麼!”
多羅看到陸羽的神情,毀的腸子都青了,然而話已出口,再反悔已來不及。
“少爺,對不起……”
陸羽氣得咬牙切齒,簡直是豬一樣的隊友,還沒等他查明真相,就已經把自己暴露了!
“你到底是誰?他爲什麼會稱呼你少爺?你來我家究竟有什麼目的?”
面對陸夢箋的連環發問,陸羽恨不得立刻便將多羅踹出門去。
“罷了,既然你已經發現了我的身份,那我也不再隱瞞了,”陸羽拉過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
多羅識趣的搬過椅子,放在陸夢箋身後,拉着悠悠走出門去。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陸羽不甘心地再次問道。
“我以前生過一場大病,對以前的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所以,很抱歉,我真的對你沒有印象。”
“那你記得你的家在哪裡嗎?”
陸夢箋依舊搖頭。
陸羽沉默,他本以爲陸夢箋心存忌憚,所以不想認他,可如今,她竟然真的不記得他,顯然是他所不曾預期的。
“聽你話裡的意思,咱們以前是認識的對吧,你今天到我家來冒充小工是不是爲了來調查我?還有,那個人爲什麼會喊我郡主,你究竟是誰?”陸夢箋心中的疑惑越來越重,她沒想到這具身體的背後,竟然還有那樣多的疑團。
“說實話,你長得跟我姐姐非常像,很像很像!”陸羽看着陸夢箋那張熟悉的臉,眼眶有些溼潤。
“那天在集市上,我看到你跟下人在買東西,我以爲是你,所以過去試探你,可是你的表現跟姐姐完全不同。”
“那你姐姐會是什麼反應?”
“她,”陸羽呵呵一笑,“她會讓侍衛把小偷抓回來,揪着他的耳朵,在街上狠狠地罵他一頓,或許,還會打他一頓吧。”
“可是她對我特別好,每次父……父親責罵我,她總是第一時間衝回來護着我,每次我受傷,她比我還難過,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陸夢箋從未經歷過姐弟親情,所以格外神往,“你有這樣一個姐姐,一定特別幸福!”
“但是三年前,姐姐跟我們走失了,所以我一直在打聽她的下落。前些日子聽人說見過姐姐,我便追了過來,只可惜……”
“只可惜我不是你姐姐,”陸夢箋輕輕握住陸羽的手,“小羽,不要難過,也許你很快就能找到她呢,只要你有心,老天爺一定會讓你們團聚的。”
“你說,你對以前的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陸羽突然想起陸夢箋的話,眼睛發出一陣亮光。
“你不會真以爲我是你姐姐吧,別鬧了……”
“不行,你等會,我去找人,一會咱們就知道到底是不是了,”陸羽一陣風地衝出去,對着守門的多羅交代兩句,又重新回到陸夢箋身邊。
不消一會,一個丫環打扮的女子款款走進房中。
“多尹,你知道怎麼做,我在門外等你的消息。”陸羽說罷,徑直走出門去。
房中只剩多尹與陸夢箋相對,場面有些尷尬。
“小姐,得罪了!”多尹兩步上前,便要去解陸夢箋胸前的結釦。
陸夢箋警覺地一把擋住多尹的手,“你要幹嗎,雖然我是女的,但也不是隨便能摸的!”
這麼直白的話,令多尹滿頭黑線,“不好意思小姐,怪奴婢沒有說清楚。少爺吩咐要看一下小姐肩膀上的印記,所以……”
“印記?”陸夢箋從不記得自己身上有什麼特殊的印記,難道這就是他們家認親的方式?也罷,驗一下讓他死心也是好的。
多尹仔細檢查着背後,不時用手指觸碰一下曾經受傷留下的淺淺傷痕,神色頗爲凝重。
“小姐,您背上的傷痕,是怎麼回事……”
“這我也不知道,我醒來就是這樣,其餘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多尹心思重重地走出門去,在角落與陸羽一陣竊竊私語,陸羽的臉色變了又變,陰沉的幾乎能滴出水來。
“你們兩個先回,今日我想先留在這裡,”陸羽說完,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直接轉身去了悠悠房中。
悠悠對於這一行人怪異的舉動很是不滿,先是將他拉出自己的房間,又把陸夢箋跟那個女人關在同一個房間,誰知道他們存的是什麼壞心思,所以一聽到陸羽留下,臉上頓時沒了笑意。
“你別以爲你是什麼少爺就能隨便留在我們家,人家還叫我小少爺呢,哼!”
陸羽不理睬,只是站在陸夢箋身邊,“姐姐,我能不能留下來住一天,就一天,你放心,我會讓人做好飯菜送過來的,絕對不會給你增添麻煩。”
“你安心住着就是,不用派人準備飯菜,咱們家裡都有的。”陸夢箋打量着跟自己長得頗像的陸羽,心中卻徒然升起幾絲隱憂,不知留他住下來,是對還是錯。
當晚,悠悠同陸羽同席,兩人再度爲了誰睡在外面的問題鬧得不可開交,可第二天一早醒來,兩個人卻成了一對形影不離的好兄弟,實在令人費解。
不過更令人費解的事,還在後面。
陸羽本身以做短工的身份混進林家,可如今身份已然暴露,再繼續假裝下去,也早已無益,索性便留多羅在身邊,其餘人都到林家幫工,直接便節省了陸夢箋請人做工的成本,但與之相比的則是多加的伙食,還有對這位小少爺的忌憚。
陸羽一住下來,便忘了當初所說只住一日的話,接連幾日,不是教悠悠學習,便是賴在陸夢箋身邊各種套話,但套了幾天,連一句有用的信息都沒套出來。
這日,陸夢箋閒下來,便有一搭沒一搭的同陸羽講話。
“小羽,你家是哪裡,怎麼都不見你家人來找你呢?”
“我家離這裡遠得很呢,家裡人,他們想找我自然能找到。”陸羽似不喜提到家人,甚至連家的方向都不願提及。
“那你除了走失的那位姐姐,還有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呢?”
“我只有一個親姐姐,孃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父親便一直守着我們姐弟二人。”
“既然這樣,你姐怎麼會走丟呢?”
“她……當時太亂了,姐姐剛因爲我的關係,被父親重打了一頓,接着家裡便發生了變故,姐姐被父親暗中送了出去,但是,後來就沒有了姐姐的消息,父親他其實一直很後悔……”
陸羽話語間,全然不似一個十一歲的少年,反而更像一位飽經風霜的男子漢。
“很抱歉,讓你提起傷心事了,”陸夢箋用力將陸羽擁在懷中,一瞬間,她突然有種錯覺,彷彿被擁在懷中的男孩真的便是她的弟弟。
陸夢箋被這種想法嚇了一跳。
“假如我真的不是你姐姐,你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現在還沒想好,只是如果你真不是我姐姐,恐怕世上真的就找不到她了。”
“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已經……”
“唉,我一直不敢想,但父親說她當時身負重傷,缺乏醫治,又是那般兵荒馬亂,只怕凶多吉少。”
陸夢箋閉上嘴巴,想到當初來到這個世界時,滿身傷痕流離無所的樣子,對自己越發懷疑。
只恨這具身體連一絲記憶都沒有給自己留下。
“其實我覺得,你當我姐姐其實也挺好的,要不你就跟我回去吧,父親一定會很高興的。”
陸夢箋聽完,連連搖頭,“那可不行!你姐姐是你姐姐,假如我因長得像,便去冒認,那就是欺騙!”
“唉,你真是……本來我想着,只要看到你背後的那塊印記,就能證明一切,至少能讓你承認是我姐,可惜你背上原本有印記的地方,被傷痕蓋住,看不出來了……”
陸夢箋無語的摸着陸羽的腦袋,這孩子還真是一根筋。
入夜,陸夢箋睡得比往日要早得多。
夜深人靜,兩個小小的人影趁人不備悄悄潛入了陸夢箋的房中。
“快進來,你愣着幹什麼呢!”陸羽白眼一斜,拉着悠悠便到了陸夢箋的帳前。
“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我害怕。”
“切,膽小鬼,枉我還借寶劍給你,像你這樣的懦夫以後怎麼上戰場殺敵!”
陸羽一把奪過悠悠手中的蠟燭,輕輕挑開帷帳。
幸運的是,陸夢箋竟然趴在牀上睡得正香。
陸羽輕輕撥開陸夢箋肩部的衣物,淡淡的疤痕尚能看得出來。
右側的肩胛骨上側橫着一道淺淺的疤痕,陸羽將蠟燭湊上去,隱約仍能看出一朵花的形狀,那是一朵盛綻的紫荊花,同他的一模一樣。
陸羽開心一笑,但緊接着又蒙上一層陰雲。
面前的這個女子明明就是自己的姐姐,可是多尹爲何要謊稱並未看到印記……
一晃神,一滴蠟油順着蠟燭淌下去,落在了陸夢箋的背上。
“嘶,好痛!”陸夢箋從睡夢中醒來,反手去摸自己的後背,輕撓幾下,又沉沉睡去。
兩個人影摸黑悄無聲又從房中溜出。陸羽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躺回牀上時,後背已經溼透。
“你到底看出什麼名堂來沒有?我姐姐到底是不是你姐姐啊?”悠悠緩了半天總算緩過神來,他潛意識並不想跟面前這個小哥哥分享自己的姐姐,可是又不願看他爲找自己姐姐的事而整日愁眉苦臉,所以才答應跟他一起去夜探陸夢箋的背。
“咳咳,我告訴你,但是你要保守秘密!”
悠悠稚嫩的眼睛眨巴眨巴,連連點頭。
陸羽湊到悠悠耳邊:“都說了這是個秘密,所以不能告訴你!你早晚都會知道的,睡覺!”
誰知,第二天一早,悠悠睜開眼,陸羽早已沒了蹤影,找遍了整個宅子,都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陸羽像是憑空消失一般,帶着多羅和他的所有下人,在一個夜晚,全都沒了蹤影。
陸夢箋有些失落,不過想到陸羽終於不再糾纏她是不是姐姐的問題,心裡壓了數天的石頭,瞬間也變得輕鬆起來。
倒是悠悠,自打陸羽走後,整個人變得鬱鬱寡歡,看到陸夢箋也總是繞道而行,滿腹心思全都擺在臉上。
在陸夢箋的軟硬結施下,悠悠終於向一塊花生酥妥協。
“你說什麼!你們半夜偷偷……他看我的後背幹什麼?”陸夢箋爲悠悠那看似蹩腳的解釋而又驚又怒,“那他發現什麼了?”
“他不肯告訴我,還說這是個秘密。”說起這個,悠悠簡直委屈的不行,他好歹也是跟陸羽同上過“戰場”的人,可對方竟不聲不響就把自己給拋棄了。
悠悠剛招供完,陸羽便又出現了,不過這一次,他沒再將自己打扮成落魄的少年郎,而變成了衣冠楚楚的小少爺。
他身後的男子手上捧着一身華麗的服飾,看到陸夢箋,便馬上單膝跪地,將服飾高高舉過頭頂。
“姐姐,請您更衣,咱們啓程回家。”陸羽畢恭畢敬的微微彎腰,身後已然嘩啦啦跪倒一片。
陸夢箋直接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