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密談

?英芙瑞的生活是極爲寧靜而又優雅的。

人們仍舊維持着原有的那種和諧安定的生活,對於格琳絲侯爵夫人的別墅來說,唯一的區別就是餐桌上少了一位理士頓先生。

不過這位先生往日裡也總是沉默寡言,只有在晚餐的時候,偶爾會發出一些言論,因此他的離去,並沒有讓人們感到生活中有多麼大的變化。

對於系密特來說,在英芙瑞的生活變得更加溫馨了,自從他和侯爵夫人分享了他們各自的秘密之後,系密特再也不感到寂寞和孤獨。

當然,靜下心來之後,系密特也曾經想過,當初格琳絲侯爵夫人之所以選擇自己當她的丈夫,也許正是因爲她心中的孤獨和寂寞。

這位夫人既不想讓外人知道她守護已久的真實身分,又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傾訴的對象,一個排擠憂愁的伴侶。

確實沒有比找一個和自己年齡相差很多的少年,更加合適的了。

格琳絲侯爵夫人絕對不會去尋找那種充滿浪漫和激情的愛情和婚姻,因爲她實在是太在意於她的侯爵夫人的身分了。

浪漫而又充滿激情的情人,也許會泄漏她的秘密,同時也很難持久,當一切都過去之後,對方也許並不會爲她保守秘密。

正因爲如此,一個可以完全控制住的小丈夫,纔是唯一正確的選擇。

不過,系密特並不想用這樣的認知來看待格琳絲侯爵夫人。

在系密特看來,這個世界上沒有其他任何女人,比格琳絲更近似於一個完美的侯爵夫人。

不管是因爲天性還是後天的培養,格琳絲在扮演侯爵夫人這個角色的同時,早已經變成了一位不折不扣的侯爵夫人。

無論是氣質上,還是才華上,她都是所有侯爵夫人之中的佼佼者。

系密特同樣也很清楚,自從格琳絲侯爵夫人和自己分享了秘密之後,他們的關係已經基本確立下來了。

格琳絲侯爵夫人想必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作出這樣的決定。

但是系密特卻還沒有準備好,將自己的生活捆綁在這寧靜安詳的英芙瑞。

對於他來說,這裡無疑是用來暫時休息最好的地方,但是,他的生命還遠沒有步入尋求寧靜生活的階段。

同樣他也無法想像,格琳絲侯爵夫人會放棄這裡的寧靜,而跟隨他一起四處闖蕩。

系密特感到困惑,在這寧靜的小鎮之中,他可能是唯一一個心中充滿困惑和彷徨的人吧。

英芙瑞是如此的寧靜,好像完全和外面的世界隔絕開來一樣。

甚至連奧爾麥那莽莽大森林之中的小城市,都沒有它這種世外桃源般的感覺。

京城裡面發生的那激烈的動盪,在這裡只是餐桌上閒談時的一個話題而已。

外面所發生的一切,對於這個地方的人來說,僅僅是每天早晨郵政馬車帶來的《拜爾剋日報》裡面的幾行文字。

如果說,有什麼令人振奮的事情的話,那便是理士頓先生在兩個星期之後,風光無限的回到英芙瑞,不過這一次,他只是回來拿他的行李和書籍的。

在京城,法恩納利伯爵已經爲他在最爲繁華的菲爾梅斯大街上,買下了一幢豪華的公寓。

當理士頓先生離開這裡到京城去的時候,他是搭乘着傍晚時分路過英芙瑞的郵政馬車走的,但是等到他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擁有了屬於自己的豪華馬車。

雖然理士頓先生和每一個人仍舊像以前那樣客氣,但是系密特卻清楚的感覺到,他和別人之間好像有了一道隔閡。

在餐桌之上,他也變得健談多了,但是對於政局的評論,卻顯得小心翼翼,而且談到國王的時候,他總是用尊貴的陛下,至尊的君王這一類字眼來形容。

除此之外,他還到處宣揚,國王陛下即將授予他爵士的勳位。

用威尼爾的一句話來說,便是理士頓先生終於找到了學識和金錢之間的等價換算公式。

理士頓先生在英芙瑞住了三天後,便乘坐着那輛豪華馬車,再一次離開這裡,到京城去了。

系密特猜測這恐怕是理士頓先生最後一次住在英芙瑞。

因爲他已經不屬於這個寧靜安詳的地方了,今後他即便再次到這裡來,也只可能是來拜訪格琳絲侯爵夫人而已。

對於他來說,這裡的其他人,再也不是同一個餐桌之上飲食談天的夥伴了。

自從理士頓走了以後,英芙瑞重新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唯一有所不同的是,格琳絲侯爵夫人吩咐僕人們,爲她和系密特收拾行裝。

隨着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起來,隆重而又熱鬧的夏日祭,很快便要來到了。

每年這個時候,格琳絲侯爵夫人都會離開這個寧靜的小鎮,到喧鬧的京城去。

至於系密特則仍舊上他的課,只是自從理士頓先生走了以後,他的課程一下子減少了很多,因此他有了更多空閒時間。

因爲夏日祭的到來,大道之上漸漸熱鬧起來,很多馬車從英芙瑞旁邊經過,有的時候,他們也會在英芙瑞附近的空地上過夜。

這些馬車大多數是從各地趕來京城的巡迴劇團和馬戲團,爲期一星期的夏日祭,對於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年之中收穫最豐盛的日子。

有的時候,在一個夏日祭中賺取的金錢,相當於一個季度的收入總和。

因此,那些藝人們絕對不願意放棄這一年一度的盛大典禮,他們的旅程安排,往往早已經標定要在這個時候趕回拜爾克。

這些巡迴劇團、馬戲團,就像是準時的侯鳥一般,每年這個時候便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

除了格琳絲侯爵夫人之外,小鎮之上也有一些人準備離開小鎮到京城去。

至少斯巴恩便是其中的一個,對於他來說,京城的繁華根本算不得什麼,那些從全國各地聚攏到這裡來的歌唱家、吟遊詩人纔是真正吸引他的原因。

幾天前,斯巴恩便帶着他這一年來製作成功的幾件樂器,跟着一個他很熟悉的劇團到京城裡面去了。

除了斯巴恩之外,威尼爾同樣也在收拾行李,作爲詩人,他要尋找創作的激情和靈感,夏日祭能夠賦予他所需要的東西。

羅萊爾先生因爲在京城之中有債主等着他,格琳絲侯爵夫人的領地是他唯一能夠尋求保護的避風港,因此他是絕對不會離開這裡到其他地方去的。

至於米開羅,雖然他是個畫家,不過他屬於田園風景畫派,因此夏日祭那熱鬧的場面,他根本不屑一顧,因此他也絕對不會離開英芙瑞。

斯巴恩的離開,對於系密特來說,等於一下子少了一個能夠談天的夥伴。

在英芙瑞,他和斯巴恩最談得來,其次便是威尼爾,但是最近這段時間,威尼爾有些心不在焉,顯然他正在爲即將到來的夏日祭準備新的詩篇。

格琳絲侯爵夫人則喜歡聽別人談話,她很少發表意見,那次互相吐露秘密的長談,對於她來說,已經極爲難得了。

剩下來的兩個人中,系密特是絕對不會去主動招惹米開羅的。

米開羅的言辭極爲犀利,冷嘲熱諷總讓系密特感到很不好受,而且米開羅是所有人中和系密特最保持距離的人。

因此,系密特唯一能夠交談的對象,便是羅萊爾先生。

和往常一樣,午餐過後,系密特在別墅之中四處找尋羅萊爾先生,最終在後面的花園之中,找到了躺在兩堆花叢之間草坪上面的羅萊爾先生。

“嗨,你好像很悠閒的樣子。”系密特站在羅萊爾先生旁邊,低着頭說。

雖然在英芙瑞住了不短的一段時間,但是系密特仍舊無法適應躺在地上和人交談的方式。

至少他自己從來沒有嘗試過。

“人老了,一到夏天就不想再動了。”羅萊爾先生淡淡說道。

“大家都到拜爾克去了,你爲什麼不和我們一起走?”系密特問道。

“你不是明知故問嗎?在京城之中我有很多債主。”羅萊爾先生用手枕着自己的頭說道。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應該躲得更遠一些纔是,英芙瑞離開京城很近,我看你根本就不怕那些債主纔是。”系密特笑着說道。

“有侯爵夫人庇護着,我的那些債主不敢把我怎麼樣,但是我一到了外面,可就難說了。”羅萊爾先生長嘆了一口氣。

“你是怎麼會欠別人錢的?”系密特一直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羅萊爾先生翻了翻眼珠子,看了看系密特,無精打采的說道:“那時候,我實在太年輕,而且因爲很早便功成名就,滿腦子都是飛黃騰達的念頭,就和現在的理士頓先生差不多,只可惜我沒有他那樣的運氣。

“曾經有一度,我極力想要擠進你們那個不屬於我的世界,大多數人都看不起我,那時候,對於願意跟我接近的人,我的心中充滿了感激。

“爲了能夠躋身於高貴階層,我花費了我所有的積蓄,讓那些人幫我上下打點,到了後來,我的錢都花光了,還欠了他們一大筆錢,最終換來的只是幾句空口承諾。

“我能夠居住在英芙瑞,還多虧了米開羅,是他將我介紹給了格琳絲侯爵夫人,那時候,我正陷於重重的官司之中,侯爵夫人替我到法政官署說了幾句話,又在長老院和幾位議員打了招呼之後,那些討債的狀子,才被法院以無效借貸爲由給駁回了,但是,那些債主仍舊三天兩頭找我的麻煩,我只能躲到英芙瑞來。”

“你欠了多少錢?”系密特問道。

“忘了,年輕的時候過於衝動,不知道好歹,以爲他們沒有替我辦成事情,不會逼我給錢,因此毫不猶豫的便在借條上面簽了字,總數大概有五十萬金幣吧,也許更多。”羅萊爾先生語氣低沉的說道。

“你和我的哥哥好像早就認識。”

系密特連忙轉了一個話題。

“是的,他和我一樣,當時也是四處鑽營,不過他比我聰明許多,很早便發現那些接近我們的人來意不善,因此早早便抽身逃脫了。”羅萊爾先生淡淡說道。

“我哥哥當時如果能夠提醒你一下便好了。”系密特慚愧說道。

“沒有用的,那時候的我,早已經被熱情衝昏了頭腦,別人的勸告我根本就聽不進去,米開羅便曾經勸過我,但是我差點和他絕交。”羅萊爾先生的語調有些哀傷。

“也許,你現在到京城之中去,已經沒有事情了,你還可以像理士頓先生一樣,在京城之中找到一個能夠展現你的才華的職位。”系密特笑着說道。

“我已經老了,沒有以前那份雄心壯志了,而且當年的經歷讓我看透了那個世界。那裡並不歡迎陌生人,不屬於那個世界的人,無論花費多大的力氣,都無法在那個世界紮下根基。

“我是如此,理士頓先生同樣如此,他早晚會發現這一點的,而你的哥哥同樣如此,因爲他並不屬於京城,他是一個外來人,這就是區別。

“即便是那位法恩納利伯爵也差不多,即使受到國王陛下的恩寵,他仍舊遭到排擠,如果他是那個世界的人的話,那個世界早已經接納他了。”羅萊爾先生說道。

聽到這一番話,系密特默默點了點頭。

羅萊爾先生顯然並不是一個眼光獨到,感覺靈敏的人物,這可以從晚餐時衆人的交談之中看出來。

但是在這件事情上面,確實沒有什麼人,比親身經歷過這一切的他看得更加深邃的了。

“也許你說的對,不過,每一個人都是完全不同的,法恩納利伯爵是怎樣一個人,我不敢胡說,但是我很清楚我的哥哥,如果那個世界完全拒絕他的進入的話,他會將自己和那個世界打個稀爛,再攪拌在一起。”

說完這一切,系密特轉身離開了花園,他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獨自一個人好好待着。

有的時候,寧靜確實有它的好處,而在英芙瑞,這樣的地方有很多。

自從那次的交談之後,有好幾天的時間,別墅都籠罩在一種沉悶的氣氛之中。

不過幸好當系密特和格琳絲侯爵夫人動身離開的時候,羅萊爾先生已經漸漸從消沉中恢復了過來。

系密特原本還在爲回到京城之後,是住在格琳絲侯爵夫人的宅邸,還是回到自己家而犯愁。

但是格琳絲侯爵夫人卻告訴他,在夏日祭慶典到來之前,他們將住在京城遠郊的王家避暑莊園之中。

在京城有頭有臉的貴婦人們,全都會在夏日祭慶典的前一個星期集中在那裡。

那是一個爲期很長的龐大上流社交聚會,而這個時候,這些貴婦人的丈夫們,則忙碌的在進行夏日祭慶典的準備工作。

那可能是在一年之中,僅有的幾個,能夠讓那些清閒到感到無聊的官員們忙碌起來的機會。

因此,在王室避暑莊園之中的這個聚會,成了貴婦人們互相結識和增進聯繫的盛會,同時也是將她們的子女介紹進入她們那個世界的大好時機。

對於格琳絲侯爵夫人來說,這同樣也是讓所有人儘快接受系密特的最佳機會。

因爲在這個聚會中,至高無上的統治者並不是那位國王陛下,王后纔是一切的主宰,而王后陛下,又是她的密友。

當然,要讓別人接受,除了王后陛下的鼎力相助之外,系密特本身的素質也是相當重要的。

不過格琳絲侯爵夫人對此倒並不擔心,系密特有着歷代聖堂武士的記憶,而這些聖堂武士,無不是智慧高超的人物。

擁有這些記憶的系密特,遠比同年齡的少年要成熟得多,再加上此前在英芙瑞教他的那些東西,無論在禮儀舉止,還是在學識見聞上,他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擬的。

除此之外,平日晚餐之時的交談,也大大的擴展了他的見識,讓他看待問題更加深刻準確。

憑着這一切,系密特想要嶄露頭角並不困難。

格琳絲侯爵夫人唯一擔心的是,塔特尼斯伯爵在這一次的擠兌風波之中,得罪了太多人,他們的夫人可能會刻意排擠系密特。

沒有人比格琳絲侯爵夫人更加清楚,這些夫人們暗中進行的爭鬥有多麼可怕,她們什麼手段都能夠施展的出來。

造謠、誹謗、惡意的煽動,這些會令男士們有所顧忌的手段,她們可以毫不在意的拿來使用。

因此,讓系密特識別那些可能對他存在惡意的貴婦人,成了格琳絲侯爵夫人一路上的主要工作。

從英芙瑞到避暑莊園,只用了大半天的時間,到了那裡的時候,正好是黃昏時分,天氣已經沒有正午的時候那樣炎熱了,時而還刮過一陣涼風。

因爲貴婦人們聚集在這裡,因此守衛相當嚴密,莊園四周不時的有一隊隊騎兵巡邏通過。

通往莊園的道路,也早已經有王家騎士嚴密把守,系密特親眼看到,很多馬車被這些王家騎士驅趕了回去。

不過,格琳絲侯爵夫人的馬車,對於這些王家騎士來說,顯然已經熟識了,因此每一次他們還沒有到達之前,那些王家騎士都已經列隊隆重迎接了。

雖然迎接儀式極爲隆重,但是盤查同樣森嚴。

除了系密特和格琳絲侯爵夫人以外,其他僕人們全都被帶到旁邊的小房子裡面仔細搜身。

行李物品同樣也被徹底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甚至連格琳絲侯爵夫人存放衣物的那幾個箱子都沒有放過。

不過這些騎士們顯然最在意的,是能夠藏在身上的武器。

系密特的那兩把巨大而又沉重的彎刀,反倒並沒有被他們當作是兇器來看待,畢竟用這樣笨重的武器行刺國王和王后,根本就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其中只有一位騎士隊長曾經向格琳絲侯爵夫人詢問過,這件武器是派什麼用處的,侯爵夫人淡然告訴他,只是帶來給國王陛下欣賞欣賞。

那個騎士隊長,立刻便相信了侯爵夫人的話。

國王陛下對於武器的喜愛,正如他的慷慨大方一樣,聞名天下,更何況,這一對巨大而又沉重的武器,怎麼看都只能夠用來欣賞,在這位騎士隊長看來,沒有人會拿着這樣的武器衝鋒陷陣。

經過了多道哨卡之後,系密特和格琳絲侯爵夫人總算進入了莊園。

剛剛進入莊園之中,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座巨大的湖泊,湖岸種植着垂柳,靠近岸邊的湖面上,漂浮着浮萍和水草。

進入莊園之後,系密特和格琳絲侯爵夫人便從馬車上下來了,他們的行李自然有侍從會搬到房間去。

莊園之中,備有專用的敞蓬馬車,金色的欄杆配上黑色的馬車車廂,雖然千篇一律,但是頗能夠顯示出王室的氣派和尊嚴。

駕駛馬車的全都是年輕英俊的青年男子,他們身上穿着白色的制服,肩膀上面佩戴着勳徽,不過那顯然是爲了美觀,並不代表他們是軍人。

站在這些馬車前面的,是一位儀表肅然的白髮老者,不過因爲保養得相當好,因此他臉上的皺紋並不是那麼明顯。

“格琳絲侯爵夫人,很高興再一次見到您,王后陛下很想您,正盼着您的到來呢。”那位白髮老者微笑着說道。

“侯爵大人,最近身體可好?”格琳絲侯爵夫人客氣地問候道。

“年紀大了,還能夠怎麼樣呢?倒是您,反而顯得越來越年輕,是不是因爲您身邊這位先生的原因?”

白髮老者一眼便看出了系密特的身分,因爲這種事情在他們這個圈子裡面,並不是什麼稀奇事情。

更何況,以格琳絲侯爵夫人的精明,所有的人都毫無疑問的相信,這位侯爵夫人會作出這樣的選擇。

“阿貝侯爵,我爲您介紹一下,這位是系密特.塔特尼斯先生,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他這一次作爲我的同伴,和我一起參加王后陛下召開的盛會。”格琳絲侯爵夫人扶着系密特的肩膀,將他推到了前面。

“塔特尼斯家族?喔,那是最近京城之中,聲名最着的名門望族。”白髮老者顯然有些驚訝,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系密特。

作爲宮廷總管,他多少聽說過有關這位少年的事情。

翻越不可逾越的奇斯拉特山脈,並且帶來了讓戰爭發生轉機的軍事機密,在請功的呈文之中,被人將功勳記錄抽掉,所有這一切,都讓這個少年成爲了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

更何況,爲了請功呈文的事情,國王陛下大發雷霆,爲此而裁撤掉的官員不下二十人。

雖然那都是一些無關大局的小人物,但是這件事情,畢竟在宮廷之中引起了極大轟動。

這位宮廷總管怎麼都無法將眼前的系密特,和最近把整個京城攪鬧的翻天覆地的塔特尼斯聯繫在一起。

“很榮幸和你見面,塔特尼斯先生。”宮廷總管驚訝過後,立刻恢復了原來的樣子說道。

“對了,格琳絲侯爵夫人還有塔特尼斯先生,你們已經選擇好你們佩戴的勳帶的顏色了嗎?”

宮廷總管揮了揮手,身後立刻走過一位手拿托盤的年輕侍從,托盤之上,整整齊齊疊放着五顏六色的勳帶。

“我還是和往年一樣,選擇淡紫色的好了。”格琳絲侯爵夫人回答道。

系密特則挑選了一條紅色勳帶,因爲這種顏色,讓他聯想到力武士的記憶核晶。

將勳帶佩戴好之後,系密特跟在侯爵夫人身後,登上了馬車,馬車緩緩駛動起來,不一會兒功夫,他們便繞過大湖。

轉過一片樹林,前面顯露出一片極爲寬闊的草坪,在草坪正中央,有着一座宮殿。

那座宮殿,如同一頭正要展翅翱翔的雄鷹,彎曲圍攏過來的兩條長廊,便是雄鷹的雙翼,正中央那座高聳的巨大尖頂,便如同雄鷹的身體。

在來的路上,系密特已經聽格琳絲侯爵夫人說過這座宮殿的名稱。

正如這座宮殿外表所展現的一樣,它的名字叫“奧墨海”宮。

那是一種擅長在空中長時間翱翔的鷂鷹的學名,七世時代宮廷貴族們,曾經風行飼養這種鷂鷹用來捕獵。

馬車緩緩停在靠近奧墨海宮的湖岸邊上,這裡整整齊齊排列着長長一串馬車,顯然是爲了讓那些貴族們隨意使用而安排的。

因爲現在是黃昏時刻,人們紛紛在草坪上散步,在這個季節之中,黃昏時刻是唯一比較適合散步的時間。

中午的太陽和晚上漸漸增多的昆蟲,使得人們更願意待在屋子裡面;而清晨,對於貴族來說,則是睡眠的最好時間,因此清晨散步,是他們完全不會考慮的事情。

格琳絲侯爵夫人顯然並不打算先和那些在草坪上散步的貴婦人們打招呼,她領着系密特逕自向宮殿走去。

憑着從羅萊爾先生那裡學到的知識,系密特一眼便看出,這座宮殿是七世時代某位大師的傑作。

這裡所有的樑和柱子都經過巧妙的設計,緊密的鎖在一起。

七世之後,建築師們更喜歡用側樑加橫樑,這種比較簡單的建築形式,交叉互鎖的結構已經蕩然無存。

作爲王室建築,這座宮殿自然裝潢得金碧輝煌。

無論是自家的宅邸,還是格琳絲侯爵夫人的臥室,完全不能夠和這裡相提並論。

這座宮殿簡直就是黃金和大理石的完美搭配,珍貴的藝術品和精緻的工藝品,點綴的到處都是。

不過,除了宮殿本身之外,這裡的傢俱倒沒有可供評點之處,絕對比不上侯爵夫人臥室中的那張大牀和梳妝檯,甚至也比不上系密特家的那些時尚傢俱。

這座宮殿之中,最能夠顯示出王室氣派的,既不是宮殿本身,也不是那些珍貴的藝術品,而是四周站立或者走動着的侍從們。

這些侍從大多數出身於貴族世家,很多人的身分和系密特差不多,他們或是家中的次子,或者是家族的旁支。

能夠在宮廷之中服侍國王陛下,是迅速進入仕途的捷徑。

即便今後不打算擔任公職,在國王陛下身邊得到晉升的機會,也遠比其他地方大得多,慷慨的國王陛下,對於宮廷爵位從來不吝嗇。

這些爵位除了不能夠世襲,也沒有領地之外,名義上和正式的爵位沒有任何兩樣,等到這些人退休之後,長老院至少會給他們一個子爵的爵位。

如果擔任政府公職,辛辛苦苦幹上幾十年,要是運氣好,到了退休的時候,也只是得到子爵的稱號,因此,很多人鑽營着想要爲宮廷服役。

不過,能夠爲宮廷所認可的,只有那些相貌堂堂、儀表端莊的貴族子弟,這裡絕對找不到相貌稍微差一點的人物。

因爲是在王室成員的眼皮子底下,所以沒有人敢在挑選宮廷侍衛這件事情上動手腳。

看着這些身着華麗的宮廷禮服走來走去的侍者,系密特很慶幸,自己不曾成爲他們中的一員。

在奧爾麥的森林之中的日子,以及其後在前往蒙森特旅途之中的經歷,讓系密特再也無法忍受拘謹的生活,他寧願選擇自由但是貧困的生活着。

正當系密特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他感到格琳絲侯爵夫人在他的背心上輕輕的拍了一下。

系密特一下子清醒過來,只見王后和幾位貴婦人正慢慢向這裡走了過來,在王后的身邊,還跟着那位曾經見過一面的王太子。

系密特從來沒有見過王后陛下,王后看上去比格琳絲侯爵夫人大幾歲,微微有些發福,不過她卻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她的頭上戴着輕便的環冠,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那位王太子殿下,則被打扮得像是一個洋娃娃一般。

身上被金色的絲綢緊緊的包裹起來,腰上圍着一條很寬的腰帶,身上斜披着一條金色和紅色交織在一起的勳帶,頭上頂着一個酒杯大小的王冠。

和自己當初的遭遇比起來,這位王太子殿下顯然更加可憐,他的眉毛顯然是後來畫上去的,不知道原來的眉毛是被剃掉了呢?還是就像那些女人們一樣,用鑷子拔乾淨的。

格琳絲侯爵夫人和系密特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密琪,你總算來了,我原本已經打算派專人去接你了呢。”王后笑盈盈的將格琳絲侯爵夫人的手拉起來說道。

她的臉一轉,看着系密特說道:“密琪,這位就是你在信裡提到過的,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吧。”

“母后,我可以和系密特一起玩嗎?”那位王太子殿下說道。

到塔特尼斯家族拜訪的那一次,系密特讓他印象深刻。

當然那個到處是花園的奇怪房子,同樣讓他記憶猶新,只可惜後來父王再也沒有去過那裡。

對於這位十二歲的小王子來說,塔特尼斯家族的那座豪宅,無疑是個最有趣的遊樂園了。

“這樣也好,密琪,我正想和你好好聊聊,塔特尼斯先生可以和王太子待在一起,我想他們肯定會成爲好朋友的。”王后陛下點了點頭說道。

看到母后答應,那位小王子立刻走過來,一把拉住系密特將他帶走了,旁邊幾位侍衛立刻跟了上去。

雖然系密特只是一個少年,但是王太子殿下是絕對不能夠單獨和陌生人待在一起的,那些侍衛必須跟在身邊。

看到系密特走遠,王后陛下將格琳絲侯爵夫人帶到了旁邊的小客廳之中,宮廷侍女和侍從們,被屏退在小客廳外面。

“密琪,你讓我感到爲難,塔特尼斯家族的人,恐怕不會在這裡受到歡迎。”王后直截了當說道。

“王后陛下,您和國王陛下,恐怕並不打算看到,長老院和內閣大臣組成的聯盟同法恩納利伯爵和塔特尼斯伯爵組成的聯盟發生衝突吧,我也一樣,我和長老院的關係相當密切,我也不想看着那些老朋友陷入滅頂之災。

“王后陛下,您應該看得十分清楚,國王陛下這一次是認真的,他現在手中擁有法恩納利伯爵和塔特尼斯伯爵這兩個厲害人物,而長老院裡面的那些人,無論從能力上還是精力上,都比不上他們倆。

“國王陛下要的,無非是讓法恩納利伯爵以及塔特尼斯伯爵,進入長老院和內閣,那裡的位子有的是,哪在乎這兩個?又何必要鬧到現在這步田地?

“長老院和內閣固執己見,極力想要排斥這兩位國王陛下看重的伯爵大人,弄得國王陛下惱羞成怒,要將整個長老院和內閣都打碎,然後重新任意塑造,這值得嗎?

“按照我前夫侯爵大人的話來說,這不是政治,而是意氣之爭,現在國王陛下和長老院、內閣的那些先生們,恐怕都有些意氣用事了吧!

“這樣事情恐怕只會越弄越糟糕,現在我們這些女人,只有讓雙方的關係儘可能緩轉,而不是加劇互相之間的摩擦。”

格琳絲侯爵夫人將她早已經想好的一套說辭講了出來,王后陛下顯然已經被這高深莫測的一番話說服了。

和格琳絲侯爵夫人這番條理清晰,論據充分的話比起來,那些貴婦人們的抱怨根本無濟於事。

王后陛下原本就對那些怨言頗爲頭痛,作爲國王的妻子,她絕對不可能違背國王陛下的意願,但是她的家族卻是長老院中的中堅分子,國王和長老院之間的紛爭,對於她來說,便是丈夫和父親哥哥之間的摩擦,身處於這兩者之間,這位王后陛下的日子也頗爲難過。

她唯一的辦法便是置身事外,但是別人偏偏不讓她得到安寧。

現在,格琳絲侯爵夫人倒是給她指了另外一條明路,與其任由他們兩方面拼的你死我活,還不如想辦法逼迫他們互相妥協。

讓長老院和內閣承認法恩納利伯爵和塔特尼斯伯爵,讓那兩位伯爵答應,絕對不排擠原本的長老院成員,確保雙方面的利益和地位,也許這纔是真正合適的作法。

“密琪,對於政治,我一竅不通,你是我們之中最精明強幹的一個,這件事情就拜託你了,我會給予支持和協助。”王后說道。

“王后陛下,您能不能將伊諾侯爵夫人先請到這裡來,您知道,伊諾侯爵夫人爲人小心謹慎,她應該比較容易接受我的意見,而且尊敬的議長先生,對於他的妻子言聽計從,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格琳絲侯爵夫人笑着說道。

“只要我們突破了伊諾侯爵夫人這一關,那麼事情便迎刃而解了,除此之外,就是將埃蓮爭取過來。

“她是你的弟媳,而且和你我的關係一直相當密切,想要說服她恐怕不難,有了她和我們站在同一陣線,長老院和內閣的那些重臣們,便不可能聯合起來成爲一個堅強的整體,他們必然會向國王陛下和您妥協的。”

格琳絲侯爵夫人進一步解釋道。

王后陛下點了點頭,她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

在宮殿之中,系密特被那位小王子拉着四處亂轉。

“這是我的遊戲室,不過我更喜歡你的那個遊戲室。”那位王子殿下推開一扇裝飾得極爲精美漂亮的門。

那裡面簡直就是一個玩具店,到處都放着製作精緻的玩具,其中最顯眼的,便是一匹精雕細刻出來的木馬。

“這是我的騎士和將軍,我的無敵軍團。”小王子指了指旁邊一個玻璃櫃子裡面放着的排列整齊、用錫澆鑄而成的士兵模型。

“不過,它們不會動,不像你擁有的那些活動木人。”小王子搖着頭嘆息道。

他所說的那些活動木人,實際上是系密特用來演練招式,而製作的一些關節能夠活動的假人。

這位小王子看見之後,頗爲欣喜,不過當着父王的面,他並不敢放肆,要不然,他早就想辦法,讓人將那些木人搬回來了。

“喔,我在製作更加精緻的木頭士兵,它們不但手臂能夠活動,甚至還有手指、嘴巴和眼睛。”

系密特笑着說道,當然這一切都是他在信口開河,在奧爾麥森林裡面和小墨菲待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早已經精通了應該怎樣逗弄小孩,怎樣讓這些小孩將自己當作心目中的大人物。

果然,聽到這話,那位小王子興奮得眼睛睜的溜圓。

“你製作成功以後,一定不要忘記帶來讓我看看。”小王子用既像是命令又像是懇求的口吻說道。

“對了,你當我的貼身侍衛官好了,這樣你就可以天天在我身邊。”小王子說道。

“不,我喜歡四處旅行,宮廷裡面的天地太狹小了。”系密特連忙推辭道,他纔不願意像那些侍衛們一樣被拘束住。

“四處旅行?旅行又有什麼意思?整天坐在馬車裡面,而且沒有很多玩具,還不能夠隨意走動。”小王子嘟囔着說道。

“女孩子最喜歡的洋娃娃,你感興趣嗎?”系密特問道。

“誰會喜歡那個。”小王子嚷嚷道。

“但是女孩子喜歡。你所喜歡的這些士兵,大概沒有哪個女孩子願意和你一起玩吧!所以,我爲什麼會喜歡旅行,也是沒有辦法能和你說得清楚的。”

“當我的貼身侍衛官,將來我讓你做帝國元帥,這總可以吧!”小王子仍舊一心堅持的說道。

“我不做你的貼身侍衛官,不過你一旦有了危險的話,我一定會來保護你,我也不想做帝國元帥,但是我會盡我的力量,守護這個國家的平安。”系密特鄭重其事的說道。

“說話算話,如果我有了危險,你一定要保護我!”小王子仰着頭說道。

“我發誓。”系密特將右手放在胸前說道。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來,我帶你參觀我的收藏,它們是我的寶貝。”小王子高興的拉着系密特往外面走去。

在小客廳裡面,王后陛下和格琳絲侯爵夫人的面前,端端正正坐着一位雍容華貴的老婦人,只見這位老婦人緊皺着眉頭。

“伊諾夫人,您應該很清楚,格琳絲夫人剛纔所說的一切並非異想天開,請您靜下心來想一想,如果長老院一定要排擠法恩納利伯爵和塔特尼斯伯爵,那麼國王陛下會如何對待長老院的各位?

“如果到了針鋒相對的時刻,雖然我的家族在長老院佔據重要席位,但是我仍舊不可能站在他們那一邊,我畢竟是這個國家的王后,我的孩子將是未來的國王。”王后語氣凝重地說道。

“是啊,伊諾夫人,讓長老院接受兩位伯爵大人難道就這樣困難嗎?這並不是生存和死亡的抉擇,爲什麼大家都一定要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再這樣鬧下去,恐怕雙方之間不得不用生死之戰來決定一切了,但是,軍方會聽從誰的命令,是長老院還是國王陛下?

“更何況,這一次擠兌的風潮,絕對是有人蓄意煽動起來的,但是塔特尼斯伯爵棋高一着,他用這次擠兌,反制了煽動起擠兌風潮的人。

“爲了一己之私利,而造成擠兌國庫債券這樣後果嚴重的事,如果一旦查出來,那可是重大罪名,國王陛下完全可以命令解散內閣,清洗長老院,這已經是在玩火了。

“塔特尼斯伯爵對於一切瞭然於胸,他甚至事先將京城之中的金票全都訂購一空,用這種方法爲國庫增添了可觀的收入,對於引起這場擠兌的人,難道他還會一無所覺?議長大人爲了一個將脖子自動伸進絞索之中的人物,而和國王陛下撕破臉面,值得嗎?

“我想,有王后陛下在一旁周旋,也許大家都能夠乘機收手,亨利侯爵一生爲國操勞,國王和王后陛下體念他多年辛勞,不再追究這次的事情,長老院也退一步,這樣雙方都能夠相安無事。”

格琳絲侯爵夫人滔滔不絕地說道,雖然她平時寡言少語,不過,旁聽那些學者們的談論,她多少也從中學到了一些辯論之道。

看到這位議長夫人的神情中,漸漸顯露出一絲追悔莫及的神色,格琳絲侯爵夫人向王后陛下暗中施了一個眼色,現在,應該是王后陛下親自施加壓力的時候了。

看到格琳絲侯爵夫人發出的信息,王后陛下自然心領神會。

“伊諾夫人,請您將這一番話帶回去轉告議長大人,我想明天早晨,您應該已經有了答覆,馬車我已經吩咐侍衛們爲您準備好了。”王后陛下平靜地說道。

那位議長夫人唯唯諾諾,從小客廳之中退了出去;另外一位夫人在侍衛的陪同之下,進入了小客廳之中,她一看到格琳絲侯爵夫人,立刻微笑着靠了過去。

“王后陛下,您召見我有什麼事情嗎?我沒有想到密琪已經到了這裡,我還一直在到處找她呢!”那位夫人說道。

“埃蓮,我和密琪有事情和你商量,你先坐下。”王后神情嚴肅的說道。

那位夫人顯然也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她慢慢坐到旁邊的沙發上。

“埃蓮,我曾經告訴過你,我爲自己找了一位小丈夫。”格琳絲侯爵夫人說道。

那個夫人微微翹起嘴脣,如果不是因爲小客廳之中的氣氛過於沉重,她肯定會戲弄好姐妹兩句。

但是格琳絲侯爵夫人接下來所說的那句話,差一點讓這位夫人跳起來。

“他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系密特.塔特尼斯。”格琳絲侯爵夫人雙眼緊盯着自己的好朋友,她想看看埃蓮到底是何種反應。

“你這樣說的意思,是不是你我之間的交情就此結束了?”那位貴婦人板着面孔說道。

“埃蓮,我不得不說你的丈夫,故里埃斯先生是個傻瓜,他在長老院待的日子已經不短了,但是我敢說他根本就不懂政治。

“我記得我的前任丈夫,侯爵大人在世的時候,曾經說過,政治是交易,同樣也是賭局,政治的原則就是和強者一起玩,而不是和強者做對家。

“我相信,你的丈夫當年同樣聽說過這句話,如果他不是傻瓜的話,應該知道亨利侯爵和法恩納利伯爵,誰是真正的強者。

“我記得我的前夫還說過一句話,政治沒有永遠的盟友,也沒有終生的仇敵,既然在第一回合之中,亨利侯爵已經遭到慘敗,而且他還讓很多盟友遭受了慘重損失,爲什麼還要捧住他不放呢?

“更何況,故里埃斯先生到底想要怎麼樣?爲了亨利侯爵,和國王陛下針鋒相對嗎?亨利侯爵和他是什麼關係?而國王陛下和他又是什麼關係?他難道連這個都沒有考慮清楚嗎?

“只要王后陛下的地位不受到動搖,故里埃斯家族的地位也絕對不會動搖,這樣淺顯的道理,他堂堂長老院主事大人,怎麼會搞不清楚?

“將長老院中最無能、最軟弱的人中隨便哪個擠下去,換上一個國王陛下寵幸的大臣,將慘遭失敗的財務總長踢開,換上一個更懂得經營的人物,這樣既能夠保證自己的利益不受損害,又不會破壞和國王陛下之間的關係,這是不是一種更好的政治?

“埃蓮,你別忘了,如果長老院在爭端中得勝,國王陛下的威嚴受損,王后陛下的威嚴同樣跟着受損,而故里埃斯家族在長老院之中,並不是唯一能夠發號施令的家族,你們和其他人分享那一點點勝利成果,划算嗎?

“更何況,如果長老院有人損害故里埃斯家族的利益時,國王陛下和王后陛下還能夠爲故里埃斯家族撐腰嗎?

“埃蓮,我實在是弄不懂,故里埃斯伯爵爲什麼要幫助外人,來對付自己的親姐姐?”

格琳絲侯爵夫人對於好朋友,採取動之以情的方針。

這一番話,直說得那位貴婦人和王后陛下眼圈紅紅的,鼻翼翕動,一副憂愁哀傷的模樣。

“埃蓮,如果你還將我當作朋友,故里埃斯侯爵還將王后陛下當作姐姐的話,你今天晚上儘快趕回京城,將這番話告訴侯爵大人,對他說明其中的利害關係,並且告訴他,國王陛下絕對不會放過亨利侯爵,因此讓他儘快斬斷和亨利伯爵之間的一切聯繫。

“同時,國王陛下絕對會重用法恩納利伯爵和塔特尼斯伯爵,如果故里埃斯侯爵打算獲得更多的利益的話,應該儘早的與這兩位伯爵大人接觸。

“我想,國王陛下和兩位伯爵是絕對有辦法,讓最早與他們合作的先生們得到大量好處的,別忘了,塔特尼斯伯爵手中還握着大量的國庫債券呢,同樣他也能夠讓那些金票再一次變得值錢起來。”

格琳絲侯爵夫人再一次施展起利誘的手段。

那位貴婦人看着自己的好友,破涕爲笑,“密琪,我現在發現你實在是太精明瞭,只可惜你不是一個男人,要不然,絕對不會比那個塔特尼斯伯爵遜色多少,讓你來做長老院主事,倒是相當合適。”

“我哪裡精明啊,只不過是以前在侯爵身邊,聽得多了,也看得多了,侯爵大人是怎麼思考問題的,我多多少少也受了一點影響。

“至於那位塔特尼斯伯爵,他的資歷尚嫩,還需要磨鍊一番呢,他的行事風格仍舊有着太多鋒芒。”格琳絲侯爵夫人故作高深地說道。

不過這番做作,確實有了作用,那位貴婦人連連點頭。

將那位故里埃斯夫人打發出去之後,無論是格琳絲侯爵夫人還是王后陛下,都鬆了口氣。

“密琪,埃蓮說的一點沒錯,你不是男人真是太可惜了。”王后笑着說道。

“當男人有什麼好?整天忙着鉤心鬥角,我們女人的樂趣,他們享受得了嗎?”格琳絲侯爵夫人同樣回以甜蜜的微笑。

“對了,你怎麼會挑選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來做你的小丈夫?這件事情,我早就聽你提起過,那時候,塔特尼斯伯爵還沒有到達京城呢,他不至於如此深謀遠慮吧。”王后陛下問道。

“系密特和他的哥哥,完全不同,他很像他那個傳聞中的父親,你應該聽說過,有一個人放着貴族不作,和平民混在一起,化身爲吟遊詩人四處旅行,那就是老塔特尼斯伯爵。

“而且那個時候,塔特尼斯伯爵也沒有現在這樣功利,他和我談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七成是爲了他自己,不過另外有三成,倒確實是爲了他的弟弟考慮。

“反正我正想尋找一個合適的小丈夫,自然就答應下來了。”格琳絲侯爵夫人笑了笑說道。

“只可惜等到他長大了,你也已經老了,可能已經對女人能夠享受到的那種生活樂趣失去了興趣。”王后陛下抿着嘴含蓄地說道。

聽到這樣一說,格琳絲侯爵夫人心頭一動。

“王后陛下,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爲我準備一個‘包廂’?”格琳絲侯爵夫人說道,她的臉泛起了陣陣紅潮。

王后顯然極爲訝異,她壓低了聲音,湊到格琳絲侯爵夫人的耳邊問道:“密琪,難道你想要摧殘幼苗?太心急了吧。”

“也許受到摧殘的,可能是我自己也說不定。”格琳絲侯爵夫人目光閃爍不定,她的眼神之中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

看着格琳絲侯爵夫人,王后陛下好像已經知道了什麼似的,她點了點頭說道:“密琪,其實我早就爲你們準備好了‘包廂’,但是並不是因爲現在這個原因,在事情沒有解決之前,你們最好還是住得離其他人遠一些比較合適,不過這樣正好方便你們單獨相處。”

格琳絲侯爵夫人體諒地點了點頭。

正當她們倆拋開了各自的身分,在小客廳之中竊竊私語,像極了兩個久別重逢的好姐妹一樣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的聲音。

王后陛下打開門,向門外侍立着的那些侍女們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王后陛下,王太子殿下在小教堂之中,正在爲小塔特尼斯先生進行替身騎士的授予。”那位侍女連忙回答道。

“小孩子的把戲。”王后笑了起來,她問道:“王太子殿下和小塔特尼斯先生玩遊戲,爲什麼有那麼多人去湊熱鬧?”

“王后陛下,爲王太子殿下主持儀式的是教宗陛下,雖然這只是一場遊戲,但是有教宗陛下參加的遊戲並不常見。”那個侍女連忙解釋道。

“教宗陛下?他也來到丹摩爾了?”跟在王后身邊的格琳絲侯爵夫人疑惑不解的開口問道。

“爲了魔族入侵的事情,兩個月以前教宗陛下便離開教廷到達了丹摩爾,不過,這件事情作爲最高機密被嚴格封鎖。不但教宗陛下,聖庭的大長老陛下也已經到達京城。”王后解釋道。

突然之間她笑了起來:“看樣子塔特尼斯家族崛起的勢頭是不可阻擋的了,當今國王陛下如此寵幸大塔特尼斯,而王儲則將小塔特尼斯當作最可以信賴的朋友,那些看到如此場面的人,不知道心中還會有什麼樣的想法?再加上教宗大人的名望,雖然這僅僅是一場遊戲,不過恐怕明天早晨報紙上面的第一版,全都要給這件事情佔據了,這場遊戲的影響可太大了。”

“王后陛下,那麼我們是不是同樣也去湊個熱鬧?能夠參與這樣一場盛況空前的遊戲,想必不是經常能夠找到如此機會的吧。”格琳絲侯爵夫人微笑着慫恿道。

王后陛下自然明白自己好友心中的想法,趁這次機會讓系密特擁有一種潛在的地位,對於他在宮廷之中站穩腳跟,確實相當有利。

自己的好友爲她的小丈夫考慮的相當周到。

不過,王后陛下也確實極力想拉攏塔特尼斯家族,畢竟從自己丈夫國王陛下的態度看來,讓塔特尼斯伯爵入閣,已經成爲了一個不可動搖的想法。

原本因爲自己的家族屬於長老院的體系,王后陛下並沒有十分接近塔特尼斯家族,現在有必要改變同塔特尼斯家族的關係了,這不僅僅是爲了自己的家族,同樣也是爲了自己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將是未來的國王,如果在他手中有兩位本領高超,又忠心耿耿的大臣,他這個國王當的肯定要輕鬆和舒服許多。

至少用不着像自己丈夫那樣,整天爲了各種政務,以及調和各方面的利益衝突而愁眉不展。

想到這裡,這位王后陛下朝着身邊站着的好友微微點了點頭,帶着衆多的侍從,浩浩蕩蕩向小禮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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