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擺上些年頭,說不定就能瞞天過海,成爲真品。
若是等不及,也可拿去送人,那些武夫閹人,字認全了麼。
比如曹吉祥和阮浪那裡,他就送了些這種贗品過去,嘿嘿,諒他們也辨不出真假。
當然了,送過去的東西,真品也有,有朝一日若穿了幫,也可推脫自己眼拙,沒有看出來。
若全是贗品,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至於新上任的錦衣衛指揮張軏嘛,那廝是個粗人,王驥可捨不得把這些文雅玩意兒送給他,無異於焚琴煮鶴,還是金銀珠玉更好,他顯然也更喜歡。
袁彬和哈銘嘛,這二位自己在明面上不宜同他們打交道,若有需要,阮浪當會安排。
說實話,就是阮浪,王驥也是偷偷摸摸地通過王瑤這個小太監暗通款曲,作爲南宮守備,明面上他可是不能同這些人有交情的。
同一時刻,被王驥唸叨着的袁彬哈銘二人,剛剛跨進通州碼頭的那家酒樓,面帶悲容的秦博就迎了上來。
“見過二位大人。”秦博低聲說道:
“本該找個像樣點的地方,可是京中人多嘴雜,我的蹤跡知道的人不少,貿然換個地方與二位相會,落入有心人眼中,恐怕會有麻煩,今日且先委屈一下,事成後自有重謝。”
哈銘遜謝,“我二人不過區區試百戶,當不得什麼大人,大王子言重了。”
“大王子思慮縝密,確當如此,在大事未成之前,你原先怎麼做,今後還怎麼做。”袁彬則邊說邊將腰間金刀解下遞出,“這金刀本已交還南宮,不過上皇聽說伯顏大人西去,哀慟不已,特意吩咐阮公公,讓我等將金刀送來,以慰大王子哀思。”
“小王謝過上皇,謝過諸位。”秦博接過金刀,“二位先在樓下歇息片刻,容我上樓佈置一番,諸位若不嫌晦氣,稍後可前往祭奠。”
“大王子說得甚話,我等在漠北,頗受伯顏大人照料,自當憑弔,什麼晦氣不晦氣的,大王子先去忙罷。”
袁彬哈銘齊齊回道。
秦博匆匆上樓,進了煙霧繚繞的雅室,飛快地將兩把刀的刀鞘換好,然後把原屬伯顏的那把金刀放到供桌之上,默默跪坐在正當中,一左一右的兩人,分別是周秦川和蘇幼蓉。
三人就這樣閉目靜呆了片刻,隨後秦博吩咐道:
“煩請蘇小娘子下去把人請上來。”
語帶哽咽,今日之事雖另有目的,不過他傷心叔父的死卻是真的。
蘇幼蓉依言下樓,給大夥兒分發香燭,一衆人等就在沉默中輪流上樓,開始祭拜。
衆人之中除了袁、哈二人,餘者其實都是自己人。
這種事雙方都不願聲張,因此異常低調,就連孝服都沒有準備。
其實依蒙人當時風俗,人一死,連墳頭都沒有,祭奠就更是幾乎沒有成型的儀式。
袁彬、哈銘陪着朱祁鎮在漠北呆過,應當知曉其中規矩。
不過有話說的好,入鄉隨俗,秦博心慕中華,又在的是京師,以漢人習俗祭奠自己叔父,也是說得過去的。
約莫小半個時辰的工夫,整套流程走完,撤去香案供桌,秦博還了金刀,再次稱謝。
“大王子節哀。”臨走前,袁彬先寬慰了一句,然後低聲說道:
“好好將養幾天,等我消息。”
“小王明白,自當盡心竭力。”
......
第二日一大早,吃過朝食,秦博就急不可耐地問周秦川:
“賢弟,魚既已上鉤,該收網了罷?”
“自然是該收網了,不過,這網咱們可收不成,最後一擊,還得盧大人來完成纔是。”周秦川點頭道,“盧大人,你當時不是拍着胸脯說,有辦法進宮面聖的麼?別是吹牛皮罷。”
“如此大事,盧某豈敢。”盧忠賠笑道,他可不敢輕忽眼前這個少年。
不說整個投附的瓦剌部隱隱以他爲中心,且說那一環扣一環的計策,盧忠自忖那是拍馬也不及的。
一開始僅憑一把金刀就要去告密,從而立下大功,出人頭地的想法,實在是幼稚可笑。
“不是就好。”周秦川道,“那你趕緊想辦法,儘快安排我等與你一起進宮面聖。”
“那是那是,盧某自當盡力,不過……”說到這裡,盧忠頓了頓,這才接着說道,“大王子,周公子,此等大事,事關你我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不可輕忽,要不,找個高人給咱們占上一卜,測測吉凶,再選個合適的日子行動,以保萬無一失。”
“噗!”周秦川把剛喝下去的那口茶水噴了出來,被嗆得連連咳嗽,蘇幼蓉趕緊趨前捶胸,一副溫柔賢淑的樣子。
這貨沒救了!這是周秦川緩過氣後的第一個想法。
據史書所載,就是這廝無緣無故地去找了個什麼神棍,結果被嚇退了,才導致金刀案半途而廢。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周秦川看他不是那種瞻前顧後之人,還以爲史書用的春秋筆法,有所隱瞞,沒想到最後這貨還是要不問蒼生問鬼神。
盧忠雖被周秦川噴出來的這口水嚇了一跳,卻依然不改初衷,仍舊興致勃勃地接着說道:
“大王子,周老弟,我可不是胡說八道,此人名爲仝寅,確有真才實學,眼睛雖瞎,心中卻有溝壑。
之前我就找過他,算得可準了,告訴你……”
周秦川沒心往下聽,那些或是空手變蛇一類的魔術,或是模棱兩可忽悠人的話術,在後世,這類騙子卻也不少,翻來覆去的,總逃不脫那幾個套路。
“行了行了,盧大人。”周秦川有些恨鐵不成鋼,聲音大了些,就此將盧忠的話打斷,“咱們要對付的都是些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勢力龐大,東廠、錦衣衛都有他們的耳目。
你居然要去找一個神棍問吉凶,你知道他的底細麼?”
“他……他是武清侯石大人家中的食客。”盧忠年紀雖大,又是個鎮撫使,被周秦川疾言厲色地噴了一通後,還是心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