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然秦博在此,特木爾又仍在樹下陰影中未曾離去,不妨三人在一起先說道說道。
當下又拉着秦博走到樹下,特木爾見了拱手問道:
“大王子,還有什麼吩咐,沒有的話,屬下這就要去了。”
秦博這纔看到特木爾,不禁有些愧疚,他剛纔觀摩古籍的興頭上來,可是全然把這人給忘了:
“無事無事,你這就去罷。”
“秦兄且慢,我有事同你和特木爾將軍相商。”周秦川趕忙阻攔。
當下細細問了一番關西七衛的狀況,關西一帶坐擁地利之便,北有山川阻隔草原,西有哈密獨抗東察合臺汗國,幾乎不受外來侵擾。
這七衛除了哈密實力尚可,其餘六衛就弱得多了,目前最強的罕東衛,也就同草原上的一個大部落差不離。
以他們如今所率人馬,在這七衛之中,實力也能穩居中游。
目前除哈密衛之外的其餘六衛都在混戰不休,內鬥不止。
“賢弟,你到底想作甚?”秦博有些不耐,他可掛念着那些古籍呢。
“秦大哥莫急,那些書都是你的,難不成還會被人吃咯。”
周秦川知道他的心思,打趣笑道,隨後這才說出自己的想法:
“秦大哥,我是這樣想的,能不能讓特木爾將軍上奏明廷,把關西七衛的情況說上一說,嗯,不用添油加醋,如實相告即可。”
“嗯……這個沒問題。”儘管秦博不知周秦川所圖,還是應了下來。
“大王子,”特木爾及時稟道,“白日裡禮部來人,問我有什麼要說的,我已經把關西的情況大致說與了他們。”
“這樣啊。”秦博拍拍自己腦袋,看向周秦川。
域外各部族朝貢大明,有熟捻中土文字的,可自行手書奏摺,上報朝廷。
不通漢文的,自有禮部會同錦衣衛,安排通譯,將他們要奏報的事宜寫下,代爲上報。
其他與大明不相干的一應事宜,錦衣衛則記錄在案,以作情報。
周秦川他們才進京師會同館,就有吏員前來問詢,需不需要代書,只是秦博精通漢文,這才作罷。
至於記錄情報的錦衣衛,只是簡單問了問也失八禿事變的情況,完全是例行公事,由此可以看出,廠衛一系,自王振倒臺後,不僅實力大幅萎縮,就是辦事也沒那麼用心了。
“呃……是我疏忽了。”周秦川也想起是有這麼回事兒,稍稍停頓片刻,這才接着說道:
“除了關西七衛的狀況,特木爾將軍再提一提東察合臺汗國,嗯,明廷這裡稱之爲亦力把裡。”
“東察合臺?有什麼好說的,去年剛被二王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前不久知道草原大亂,有點想出頭,可一聽說二王子迴轉烏蘇克,就再不敢輕舉妄動,乖得像只羊羔似的。”
提起東察合臺汗國,特木爾明顯不屑。
“嗯,這雖是實情,可大明不知道啊。”周秦川耐心解釋,“關西六衛阻住了東進之路,哈密以西的情況,還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樣,特木爾將軍,你如此這般奏報明廷……”
周秦川聲音越來越低,三人的頭也越湊越近,最後,周秦川特意交待道:
“不過,這得等我們這邊的大事了了再說,你且壓上些時日,此事若成,秦兄這路人馬,可就有去處了。”
“賢弟,如此大事,壓上些時日,朝廷那裡怕是交待不過去。”秦博覺得不妥。
“倒也是。”周秦川想想說道,眼珠轉了幾轉,又冒出了個主意:
“特木爾將軍,你這趟進京,人馬不少,總也有幾百人,對吧?”
見特木爾點頭,周秦川笑着接道:
“你安排二三十人,想辦法潛出京師,等大王子這裡發了話,再讓他們以哈密衛信使的身份入京,嗯,穿的破爛點,最好再弄點刀箭傷痕,以便取信於人。”
特木爾扭頭看看秦博,見他雖未發話,卻是不住點頭,當即抱拳行禮:
“是,周公子,我這就去安排。”
......
時值五月,天氣越來越熱,白日裡的蟬鳴聲,呱噪得讓人心煩。
然而大明南宮守備,靖遠伯王驥卻頗有些春風得意的感覺。
倒不是被今上青睞,官職更進一步,而是他素來喜愛收集珍藏的筆墨紙硯和字畫書籍,這幾日大有斬獲。
確切地說,是字畫書籍大有斬獲。
連日來,頗有些混混潑皮,賊特兮兮地跑到書畫字鋪中,兜售所謂的從他們家祖上傳下來的字畫古本。
這等事情毫不奇怪,今歲適逢春闈大比,會試之後,有那不中的舉子,囊中羞澀,不得不變賣自家的字畫古本以充盤纏。
那幾日裡,王驥就撈到不少寶貝。
如今殿試過去數月,冒出來的這些潑皮,手中寶貝不問可知,定是會試期間,施展坑蒙拐騙偷等手段弄到手中的。
會試期間潑皮們生怕被苦主找上,不敢出手,畢竟大比之日,鬧出點事兒來,順天府和錦衣衛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如今風頭已過,自然得趕緊換成銀錢拿去花銷。
聽說歷年春闈過後,都有這般狀況,今年倒賣字畫古本的潑皮似乎多了些,王驥也沒放在心上,就不許潑皮們發上一回利市?
字畫書鋪有王驥自家開的,由經驗豐富的掌櫃把控,遇上真本,自是以行價收下。
其他人家的字畫鋪,若收了真本精品,王驥就會派人登門求購,識相的,自然乖乖轉手,不識相的,會有錦衣衛教他做人。
若遇一眼就能看破的那種贗品,當然是亂棍打出,碰上能以假亂真的,則唬其兩句,隨意丟兩個銅板,順理成章將這等上佳贗品收下。
還別說,今年王驥就收了好幾個這等絕佳贗品,水平之高,令他歎爲觀止,幾可以假亂真,要不是有老掌櫃掌眼,連他都要被瞞過去。
這等贗品也算得上是寶貝了,難能可貴的,是還可以拿在手中把玩一番,不像那些真品,戰戰兢兢的,生怕出什麼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