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同盟(上)
樑惠君已是眼眶一紅,淚水差點奪眶而出,當着岫煙,她終是將心中的激動強壓下去,淚光閃閃地向着蘇玉妍迎上前去,“玉妍,你可來了!”
短短一句話,實在無法完整地表達出她心中的萬千感概,可是,就是這一句話,卻讓蘇玉妍眼中蘊藏的淚水頓時如斷線的珠子一樣撲簌簌地直往下掉。她連忙迎上前去,就要屈膝行禮。樑惠君踉蹌上前,連連擺手,“罷了,罷了,這裡沒有外人,快莫如此!”
岫煙見了,忙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她一直隨侍在樑惠君身側,也算是她的心腹了,自然也知道她們倆人情分不同。
樑惠君疾步上前,就勢挽住蘇玉妍的手,嘴脣嚅囁着,才低聲說道,“這些天,我一個人在宮裡,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蘇玉妍忙道,“我知道……且坐下說吧!”
兩人攜手在鳳榻上坐了。
蘇玉妍便問起趙宥的身體狀況。
“雖說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但從潘道石話裡的意思揣測,只怕一時半會兒也無法痊癒。”樑惠君滿面憂色。
“你也別太擔心,潘道石是當世名醫,素有醫隱之稱,其醫術之高,天下幾乎無人能及,他既說能治癒,就必是能治癒的,只是要耗費些時日罷了。”蘇玉妍勸慰道。
“事到如今,我便是擔憂,也無濟於事,唯願這潘道石能妙手回春了。”樑惠君輕嘆一聲。
“聽說,你們在查那下毒之人?”蘇玉妍小聲問道。
“是。”樑惠君的眸光飛快地朝寢宮門口掃了一眼。這才低聲說道,“這件事,真正是讓人震驚。”
“可有了懷疑的對象?”是啊,在蘇玉妍乍聽到這個消息之時。也被震驚得無以復加。既能接近趙宥左右,成功地把這種慢性毒藥投到趙宥身上,又絲毫沒有引起別人懷疑,這個人到底是誰?
樑惠君輕輕搖頭,“暫時還沒有可疑線索。”
“皇太妃那邊……怎麼樣了?”蘇玉妍又問起了沈瑋的情況。
“太醫說她憂思成疾,已經在牀上躺了好些天了。”樑惠君道。“今天早上我去看過她,比前兩天稍微好了些,晚些時候你也過去看看她吧!”
“嗯。”蘇玉妍點點頭。
樑惠君忽然話鋒一轉,“有件事,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什麼事?”蘇玉妍見她面色凝重,不禁問道。
“就是關於忻姐兒的親事。”樑惠君道。
“忻姐兒的親事?”蘇玉妍不由得吃了一驚,“她還這麼小,你就要給她定親?”
“我也不想這樣,可眼下這等非常時期,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了。”樑惠君眼中又現憂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蘇玉妍只覺心裡一跳。一種不安的情緒頓時涌上心頭。
“趙宥自從查出身中慢性毒藥後,便有些自暴自棄了,按他所說,要不是爲了忻姐兒和我,只怕他早已經撐不下去了。”樑惠君眼裡浮上一層淚光,“這些天來。他每天上朝之前,都須得經過精心化妝才能掩飾日漸消瘦的臉龐和日愈憔悴的神情,便是這樣,他都已經覺得心力交瘁了……誰知道這樣的日子,他還能支撐多久?”
“事情竟已經到了這樣嚴重的地步?”蘇玉妍聽了,也覺惶然起來。
“這些情況,定遠侯他們想必已經早已知道。許是怕你們擔憂纔沒有跟你們說明。”樑惠君取了帕子輕輕拭去眼角的淚痕,“我知道,他們爲着趙宥,已經付出了太多。這潘道石,也是他們歷經波折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出來的……如今朝中局勢詭秘,我想他們也一定承受着巨大的壓力。”頓了頓又道,“所以,我就想着。不如趁早給忻姐兒尋一門可以庇護她周全的人家,便是將來和趙宥都不在了,她也不會因此而受到波折。”
此言一出,蘇玉妍只覺一陣寒氣沁入心脾。沈珂昨天還曾跟她說趙宥應該並無大礙,可現在樑惠君怎麼會是這種絕望的表情?難道沈珂真的是爲了怕她擔心而沒有跟她說實話?她心裡忖着,便沉吟道,“事情哪裡就到了這個地步?怕是你過慮了。”
“在你面前,我又何須隱瞞?”樑惠君脣角浮起一絲苦笑,“趙宥的身體,我最清楚不過。如今他怕別人看出端倪,連平日裡最寵愛的嬪妃那裡,他都不再過去了。”
“只是,但是你們現在爲忻姐兒揀定了親事,將來若真有那麼一天,誰又能保證他們會護得忻姐兒一生周全?”蘇玉妍直言不諱地問道。
“我尋思了許久,也怕出現這種情況。”樑惠君道,“這幾天,我跟趙宥討論的,就只有這件事了。”
趙宥若果真不幸身死,趙安與趙宏兩人當中必定有一人會取而代之,那時候,不僅樑惠君性命無法保障,便是忻姐兒,也說不定會遭人毒手。所以,樑惠君的未雨綢繆,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不過,如果宮裡傳出皇后娘娘爲年僅三歲的長公主趙忻定親的傳聞,只會更加令人起疑,說不定還會令按兵不動的趙安與趙宏兩人伺機而動。這樣一來,趙宥一家就更是危在旦夕了。
蘇玉妍忖罷,便道,“便是真的爲忻姐兒定親,最好還是在暗裡進行……否則。”說到這裡,她把聲音放低,“只會令有心人更加懷疑起你給忻姐兒定親的動機。”
“嗯。”樑惠君道,“我琢磨了許久,也正有此意。所以,這纔來問你的意見。”
“你的意思是,你已經有了相中的人家?”蘇玉妍問道。
“你覺得許家如何?”樑惠君問。
“許家?”蘇玉妍腦中靈光一閃,“你說的是許梓川?”
“正是。”樑惠君點點頭。
“這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蘇玉妍脣角微揚。放眼整個昌寧的勳貴之家,文武全才又保持中立的就唯有許家了,再說了,趙容與趙宥的情分又與別人不同些,自然不會如一般的婆母苛責忻姐兒,況且許恆最近不是擢升爲上將軍了麼?這就更利於保護忻姐兒的周全。她這麼一忖,頓時明白過來。原來,許恆的擢升,竟有着這樣不爲人知的內幕。敢情這主意,樑惠君與趙宥早就已經策劃好了?
“原來你也如此認爲。看來我們是不謀而合了。”樑惠君眼底終於有了一絲笑意。“之所以揀了許家,一則是因爲許家是世代書香之家,家風淳正且各族府中子嗣皆是朝中的中流砥柱,與一般世家外強中乾大相徑庭;二則呢,也因爲趙容的關係,想來便是將來我與趙宥出了事,她也不至於袖手旁觀吧!”她這樣的擔憂,自是不無道理。如果將來趙宥真的不幸身亡,趙安或趙宏其中某人登上帝位後,說不定也會看在趙容是他們的姐妹的份上而放過忻姐兒。
蘇玉妍當然明白樑惠君的心思,當下便也點頭道,“雖說事情未必就到了你說的這種地步,但你未雨綢繆,也不是壞事。只是,現在孩子們年紀太小,誰知道將來長大後會是怎樣的情形?若忻姐兒與許梓川合不來……”略沉吟片刻,又道,“便是你不提親事,把忻姐兒託付給趙容,她想必也是千肯萬肯的。”
“我也曾這樣想過。”樑惠君道,“不過,趙宥卻執意要將忻姐兒許給梓川,說只有這樣,才能放心。”
趙宥其實並不是特別固執的人,或許是因爲知道自己現在病重垂危纔會如此堅持。蘇玉妍想了想,便道,“既如此,何不把趙容召進宮來議一議?”
“嗯。我也正有此意。”樑惠君道。“今天你來得正好,我之前已經派人去許府請趙容進宮一敘了。”
看起來,樑惠君已經佈置得十分周全了。蘇玉妍心裡的大石頭頓時落下一半來,“那正好趁着這個機會見一見她。這些日子家裡事忙,我也沒顧是上去許家串門。”
正說着,便聽岫煙在外頭揚聲說道,“皇后娘娘發,十公主來了。”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樑惠君大喜道,“快請她進來。”
那邊就響起了趙容清脆的笑聲,“聽說沈少夫人恰好也進宮來了?”岫煙笑着應道,“正是。”一邊說,一邊把趙容領進門來。
趙容一進門便屈膝欲向樑惠君行禮,樑惠君忙上前伸手挽她起來,“快過來坐吧,就別講這些虛禮了。”一邊吩咐岫煙去沏一壺好茶來。
那邊岫煙趕緊笑着去了。說實在的,自從皇后娘娘搬進乾坤宮,之前與她交好的世家夫人們都鮮少來往了,一則因爲避嫌,二則因爲家家各有事情要忙。後來樑皇后身體隔三岔五就會生一場病,這些夫 人們平常除了探病,便極少進宮來探望她。如今好不容易盼來了這兩位與皇后娘娘交情匪淺的沈少夫人與十公主,皇后娘娘臉上才露出了多日不見的笑容。她這個做奴婢的,也是看在眼裡喜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