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
莫悠走前兩步，探上男子的脈搏。
大夫在旁邊看着，滿臉的緊張。
“如果我沒有看錯，此人就是近日被人毒殺的蘇家護院，蘇正。”莫悠收回手，猛地回頭，立刻又驚地大夫身體一抖，“連脈搏都沒有了，你卻告訴我他還活着，你當真以爲本姑娘不會把你怎麼樣？還有，爲何本該被官府收押的屍體，卻出現在你這小小的醫館裡？是你偷了屍體？你爲何要這麼做？是心虛？還是別有目的？”
莫悠的步步緊逼，令大夫不斷往後退去，眼裡的驚駭與不安越來越重。直至撞上後面的櫃子，退無可退，他才嚥着口水問道：“你、你究竟是誰？爲何會、會知道、知道這麼多，你來我這裡到底有什麼目的？”
莫悠輕笑一聲，抱着雙臂看向對面驚慌失措的男人，“我說過，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果再不回答我的問題，這隻梅花針就會真的釘入你的百會穴。”
大夫垂下頭，避開她懾人的逼視，囁喏許久，卻始終不肯透露半個字。
“看來你還是不清楚自己的處境。”莫悠面色一沉，陰冷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慄，擡手一揮，腰間的銀鞭瞬間飛向男人，圈上他脖子，一把將人拉至身前。
男人摔落在腳下，擡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冷聲提醒道：“如果你再不從實招來，那麼不僅是你，就連那個死人，我都會把你們變得屍骨無存。”
話音落地的同時，她再次揮掌打向旁邊的桌子，一陣強風吹過，上面的一套茶具立時化爲粉末，最終化爲烏有。
大夫面如土灰，雙眼發直，怔怔看着桌面。
直到現在，他才深切感受到眼前這個小姑娘，是真的會對自己下手。
“女俠饒命，小人說，小的全都告訴您。”大夫當即伏在地上磕頭求饒。
莫悠滿意地走到椅子旁坐下。
“牀上這個人，確是蘇家的護院蘇正，他並沒有真的死去。而是服下了一種假死藥，讓人誤以爲他是中毒身亡。”大夫跪在地上說道。
“是你配製的假死藥？”雖是問話，可莫悠的語氣中已經充滿了篤定。
大夫不敢再有所隱瞞，忙點點頭。
“是蘇二少爺吩咐的嗎？他爲何要讓蘇正假死，只是爲了陷害葛氏父女嗎？”莫悠看一眼牀上的人，問道。
大夫遲疑片刻，滿臉忐忑地搖搖頭，“這個小人也不知，小人只是聽命辦事，爲蘇二公子配出了假死藥，其餘的事情一概不知。”
“蘇正爲何會被送到你這裡來？”莫悠看着他的表情，相信他沒有說謊。
“小人也不清楚，昨夜二公子突然把人送來，只交代小人看好他。”大夫再次搖頭。
“只有這些嗎？”莫悠挑眉。
她昨晚來的時候，明明見到他在給蘇正喂藥。當時她還奇怪，一個死人喝什麼藥，後來仔細一想，才發覺事情有蹊蹺。也大膽猜測蘇正並沒有死，沒想到竟然真的被她猜對了。
大夫不敢看莫悠的雙眼，心裡亦有挫敗感，想他一個三十歲的男人，竟會被一個小姑娘嚇到，實在是有辱尊嚴。
可即便內心受挫，他還是不敢反抗，這個小丫頭眼裡蘊藏着太多他看不懂的東西，讓人心裡心虛。
“對了，這個假死藥只能維持半個月，半個月後蘇正就會醒來。不過二公子昨日交代，讓小人用最快的速度讓他甦醒。”大夫搖了搖頭，“蘇正現在昏死着，雖然也能進食，可畢竟都是一些流食，時間久了自然會對身體造成損傷。小人以爲，二公子定是顧忌這些，纔會下這種命令。”
真的只是因爲這個原因？
莫悠不太相信，那個蘇二公子看起來可不像是大善人。
“他何時能醒來？”莫悠再次看向牀上的人。
大夫暗自斟酌片刻，才謹慎地回道：“少則三日，多則五日。”
“還要這麼久，你的假死藥還有嗎？”莫悠皺了下眉頭。
“這、這……”大夫臉上露出猶豫，眼珠子不停打轉。
“你放心，我不是要拿去害人，更不會把你供出來。”莫悠猜出了他的心思。
“有是有……”大夫還在猶豫不決。
“給我。”莫悠不容置疑地說道。
“姑娘，雖然我不知道您的身份，可您來這裡，一定是因爲葛氏父女的案子吧。其實在我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他們或許是因爲這假死藥，纔會被抓進牢裡。這兩天，小人心裡一直不好受，總覺得對不起他們。可蘇府也算得上是小人的東家，如果得罪了二公子，這店面小人就再也租不成了。”大夫跪着來到莫悠面前，再次求饒道：“您就行行好，放過小人吧。小人老家裡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我就只會這看病的手藝，如果把這個地方給丟了，我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求求您，姑娘，求求您了。”
看着不停磕頭的男人，莫悠的臉上劃過一絲動容，她是來救人的，不想害人。
“假死藥我可以不要，但你要
用最快的速度救醒蘇正，到時候我還會來找你。還有，你要保證，今天發生的事情不準向任何人透露。”莫悠半威脅半警告地說道：“不要以爲可以用蘇府來對付我，如果我遇到麻煩，也有能力先過來殺了你。”
話音落地的同時，梅花針立刻飛出袖口，直直打入一隻青瓷瓶中。一瞬間，瓷瓶上出現數十道裂痕，頃刻碎落。
大夫猛咽口水，看着地上的碎瓷片，不停擦拭額頭上的冷汗。
“我還會再來找你的，告辭。”
莫悠只當沒有看到他的表情，丟下這句話便離開了。
回到客棧小半個時辰後，蘇黎也回來了。
莫悠帶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間，詢問情況。
“你怎麼弄得滿身狼狽。”二人剛進屋，莫悠就忍不住開了口，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隱約還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不覺皺了皺眉頭。
蘇黎訕訕一笑，往後面退開一步，“我認識一個大娘，她給蘇家運送蔬菜的時候，我也跟去幫了忙。”
原來是爲了混進蘇家，莫悠給她一個讚賞的眼神。
“都打聽到了什麼？”
蘇黎先猛灌了幾口茶水，這才說道：“我問過一些廚園裡的丫鬟和廚娘，她們都說過，蘇府本來是要辦喜事的，可自從有個叫蕭木槿的丫鬟跑掉後，這喜事就辦不成了。而且我觀察過蘇家，沒有一個地方掛了紅綢，不像是要辦喜事。”
“蕭木槿。”莫悠輕聲念着這個名字，“看來她就是那位蒹葭姑娘。”
這時外面響起敲門聲，緊接着就是夥計地聲音，“客官，小的給您送熱水來了。”
“擡進來吧。”莫悠示意蘇黎先不要說話。
屋門應聲而開，就見夥計身後跟着兩名大漢，一人提着兩桶水，繞去屏風後將它們注入浴桶裡。
待三人離開後，蘇黎便走進屏風後，邊解衣邊繼續剛纔的話題，“我還打聽到一件事情，據說蘇家大公子在蕭木槿離開的半個月後，也突然不辭而別。這件事情後來被蘇夫人給壓了下來，並警告所有人，不準對外亂說。所以，現在除了蘇府的人，沒人知道大公子不在府裡。”
“蕭木槿離開的半個月後……”莫悠一手抱胸，一手摸着下巴走近屏風，“算算時間的話，大公子應該是在蕭木槿第二次被蘇家人發現後，才離開的蘇府。難道他是去找蕭木槿了？”
“很有可能。”蘇黎坐進浴桶裡，邊往身上撩水，邊附和道：“聽蘇府的廚娘說，大公子雖然癡傻，卻非常寵愛蕭木槿，但凡有好東西，都會想着她。而且，在他院子裡的丫鬟，只有蕭木槿能夠進主屋，大公子不讓別的人伺候他。”
“想不到蘇大公子還是個情種，那麼蕭木槿對他如何？”莫悠眉眼散開，付諸一笑，問道。
“她是蘇家的童養媳，註定是要嫁給大公子的，對他自然是好。不然大公子也不會這樣依賴她，只是那個蘇夫人就有點兒奇怪了。聽人說，這個童養媳還是她親自挑選的，按說應該會很喜歡她。可丫鬟們卻說，蘇夫人非常不待見蕭木槿，經常找藉口責難她，還對她用過幾次刑。如果不是有大公子護着，只怕蕭木槿早就被打死了。”
“還有這種事情，難道說蕭木槿會逃離蘇府，其實是因爲蘇夫人？”莫悠臉上露出些許意外，事情真的是越來越出人意料了。
“我也這麼覺得。”蘇黎點頭附和道。
莫悠在屏風外來回踱步，許久後，丟下一句，“梨子，你留在客棧裡，我再去一趟大牢。”就離開了。
蘇黎正在擦拭身子，聽了她的話，手忙腳亂地開始穿衣服，想要和她一起去。可她衣服還沒穿好呢，外面的人就已經離開了。
蘇黎嘆口氣，只能在心裡祈禱葛大夫他們平安無事。
莫悠本想找葛貞嵐再瞭解一下蕭木槿的事情，也許她們在這中間遺漏掉了什麼，可當她來到大牢時，卻被告知葛氏父女已經不在牢裡。
詢問之下才知，葛大夫得了重病，葛姑娘一直嚷着要見蘇二公子。
因爲蘇二公子曾交代過，如果葛貞嵐要見他，馬上派人去蘇府報信。所以獄卒們也不敢怠慢，很快就請來了二公子，再之後二公子就將葛氏父女給接走了。
“接去了哪裡？”這件事情發生地太突然，莫悠一時不能接受，沒好氣地問道。
“不知道。”獄卒如實搖搖頭。
“是蘇府嗎？還是醫館？又或者說是什麼密牢？”莫悠窮追不捨地又問道。
獄卒再次搖頭，表示不知。
莫悠只覺得火大，“他們不是犯人嗎？現在案子還沒有結束，你們怎麼能讓人隨隨便便就把他們帶走，如果是真兇想要殺人滅口怎麼辦。你們這是玩忽職守……”
興許是之前受過莫悠的恩惠，所以那獄卒也是好脾氣，趕緊打斷她的話，安撫道：“姑娘，二公子是得了張大人的首肯，才把犯人們帶走的。您放心，有張大人在，二公子是不會亂來的。而且那葛大夫看起來病的很重，把他留在牢裡，說不定
反倒死得更快。”
“呸呸呸，什麼死的更快，烏鴉嘴。”莫悠瞪他一眼，問道：“他們離開時，去了哪個方向？”
“往南去了。”獄卒擡手爲她指路。
莫悠抿起嘴，當即就要追過去，誰知腳還沒有擡起來，就被獄卒給叫住了。
“姑娘，我忽然響起來了，二公子在城南也有一套宅子。我想他應該不會把犯人帶回蘇府去，所以……”
“告訴我怎麼走？”莫悠雙眼一亮，問道。
獄卒點頭，走近一步，告訴她具體位置後，又比手畫腳地詳細敘述一遍。
“多謝。”看在他如此盡心的份兒上，莫悠偷偷塞進他手裡幾兩碎銀子。
獄卒瞬間眉開眼笑，點頭哈腰地邊送她離開，邊提醒道：“那座宅子叫‘青天闕’，如果您實在找不到地方，就四處問問人，肯定有人曉得。”
莫悠對他做出一個感謝的手勢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她沒有直接找去蘇二公子的宅子，而是先探好路線後，便回了客棧。
當蘇黎得知這些情況時，整個人都開始坐立不安，她怕蘇二公子會趁機報復葛大夫他們。
“莫姑娘，這個蘇二公子看起來不像好人，萬一他一個不高興，就折磨葛大夫他們，讓他們生不如死……”
“沒那麼嚴重，你先別擔心。”莫悠打斷她的胡思亂想，眼裡帶着篤定，“我覺得蘇二公子應該另有目的，不是真的想要葛大夫他們的命，不然以他背後的勢力和手段，你覺得阿嵐他們還能活到現在嗎？”
被她這樣一提醒，蘇黎也換了個思路，仔細想想，這些話也有幾分道理。
“莫姑娘，你說這個蘇二公子會有什麼目的呢？”蘇黎趴在桌子上，敲敲腦袋問道。
“梨子，有件事情需要你去辦。”莫悠看向她，在對方擡起頭的時候，遞過去一樣東西，“你帶着這隻梅花針去‘徐氏醫館’，大夫看到它後一定會好好配合你的。”
“莫姑娘是要我打聽葛大夫有沒有被帶去醫館治病嗎？”蘇黎小心翼翼地接過那隻梅花針，仔仔細細翻看一遍後，便用手帕包起來放入腰間。
“對，順便注意一下醫館裡的動靜。記得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被別人察覺出來了。”莫悠點點頭。
“明白了。”蘇黎遞給她一個沒問題的表情，起身就要離開。
“不急。”莫悠一把按住她的手，說道：“這裡基本上沒什麼事情了，現在你只需每日去那個醫館瞧瞧，一旦有什麼異動就馬上通知我。”
“好。”蘇黎又重新坐下。
入夜後，莫悠換上夜行衣，悄悄從窗戶裡跳出去，直奔蘇二公子的宅子“青天闕”。
城南較之城內其他地方稍顯靜謐，只有一條主街上林立着茶樓酒肆和金銀玉器店，其餘的地方都非常安靜。而那一座座華麗巍峨的宅邸，卻顯示出了這裡不凡的地位。
青天闕的佔地面積算不上很大，卻因其獨具匠心地設計，使得它在這片豪宅中輕易便凸顯了出來。
莫悠來到這裡時，纔剛到戌時三刻，青天闕里面一片燈火通明，不時還能看到四處巡邏的護院。
她先在一棵大樹上站定，悄悄觀望着院子裡的情況。
不多時，她就發現有幾個丫鬟，一直從東邊那座園子裡進進出出。就在她剛注意到這些時，很湊巧的，就有個中年男人從裡面走出來，肩頭上還挎着醫藥箱。
莫悠現在還不能確定葛大夫他們一定被帶來了這裡，便翻身躍上不遠處地屋頂，悄無聲息地來到東邊的園子外。
走近的時候她才發現，這四周有不少的護院巡視。
看的這麼緊，莫悠微微揚眉，心裡又多上幾分把握。
她躲在暗處又觀察片刻，瞅準時機，迅速拉上最後走出院子的丫鬟，出手利落地一掌打在她的後頸處。
那丫鬟根本不及反應，就已經昏死過去。
莫悠將人拉到最裡面，她們身前是一條窄道，再往前就是一座假山，假山上爬滿綠藤，遮擋的這裡光線更加陰暗，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莫悠用最快的速度換上丫鬟的衣服，瞅準時機，從假山後走出來。
她四處瞅了兩眼，看到三名丫鬟正往這邊走來。
心念一動，她迎上去，笑着和她們打招呼，並熱情地說要幫忙，主動接下最前面那名丫鬟手裡的托盤。
“你是哪個園子裡的丫鬟，我好像沒有見過你啊。”那丫鬟奇怪地盯着莫悠看。
“我是前兩天剛進府的，這藥是不是要送去那裡？”莫悠鎮定地笑着，邊說，邊指指不遠處的園子。
“對，就是那裡。”那個丫鬟仍舊用着懷疑地眼神看她，“我記得這半個月以來，府裡似乎沒有收入新人……”
“那姐姐先去歇會兒吧，我去送藥。”莫悠舉着托盤，示意她藥快涼了。
主子的事情要緊，丫鬟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也不再繼續追問下去，揮揮手示意她們快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