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離開家後,葛貞嵐睡得最爲香甜安穩的覺,只要一想到所有麻煩事都將會得到解決,塵埃落定後,她便是在夢裡也能笑醒。
自從莫悠親眼看到蘇大公子他們已經回府後,她們就堅信着蘇臨昶很快就會放了他們,畢竟對於他而言,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而且兩次牢獄之災,想來也足夠讓他出氣。
令她們欣喜的是,次日清晨,青天闕的人果然已經準備好了馬車,並告知他們是二公子吩咐的,務必要將他們安全送回青宇鎮。
路上,莫悠想到還在徐氏醫館守着蘇正的梨子,有些不放心,本打算親眼看着葛大夫他們回家後,就馬山返城去找她。
誰知,好巧不巧的,偏偏在這種時候遇到了流寇。
當時莫悠等人並不知這些人的身份,只以爲是山賊土匪,打着破財消災的念頭,莫悠剛準備交出財物,誰知那兩名護送他們的蘇家護院卻不幹了。
興許是蘇家名頭太響,連帶着府裡的下人,都覺得自己的身份高人一等,見不得別人對他們不敬。當即就抽出腰刀,衝向人羣中去。
看着他們如此不要命,莫悠閉眼扶上額頭,對方可是有七個人,就算他們功夫再好,也是雙拳難敵四手。這樣做根本就是去送死,說不定還會激怒對方,劫財就成索命了。
“你們躲在裡面不要出來,我去幫忙。”
莫悠匆匆和身邊人交代一句後,一個跨步翻身就不見了蹤影,緊接着就見一道銀光從天而降,直直劈在那些歹人的頭頂。
衆人感受到危機,立刻朝後退去,撲面而來的強風讓他們忍不住以手遮面。
這一鞭雖然暫時打退了這些人,但他們很快就回過神來,馬上又揮舞着手裡的武器,喝聲震天地朝莫悠三人圍過去。
雙方很快纏鬥在一起,而且那些賊人的身手個個都不錯,縱然莫悠鞭法卓然狠絕,可對方畢竟勝在人多。局面一度處於僵持狀態,打的難捨難分。
而就在他們打鬥正酣之時,不遠處忽然響起馬嘶聲,緊接着就是女子的驚叫聲。
莫悠分神看過去,當即變了面色。
沒想到這些人還留了後手,這邊派人纏着他們,那邊還留着人偷偷運走馬車。
莫悠本想追過去,可是這些人早有計劃,配合十分默契,死死纏着他們,不給他們一絲逃走的機會。
看着馬車狂奔在山道上,漸行漸遠,而葛貞嵐的求救聲也逐漸變小,莫悠一陣心急如焚。面上忽的發狠,手腕翻轉的速度,讓人全然看不清她究竟使出了什麼招式,就見一條銀鞭猶如暴戾的巨蟒穿梭進人羣中,速度之快簡直令人眼花繚亂。
只是一瞬間,伴隨着幾道驚叫聲響起,七個歹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同時向後摔去。
“走。”
莫悠一個用力,銀鞭攸地收勢,她轉身不看衆人,快速朝馬車消失地方向追去。
那兩名護院有點兒被震驚到了,眼裡充滿訝然和崇拜,不敢有所怠慢,急忙也跟上去。
可饒是如此,當他們跑到山道盡頭時,那裡就只剩下一輛馬車,車內的人和財物都不見了蹤影。
“姑娘,前面已經沒有路了,而這兩邊都是陡坡……”
“順着陡坡下去看看,他們一定是從這裡逃跑的。”莫悠深深凝視着腳下的陡坡,全是亂草灌木,但凡是有些身手的人,都能夠藉着這個斜度,加快逃離的速度。
她又走到一邊看了看,兩邊都有亂草被壓倒的痕跡,很難分辨出他們是從哪邊逃跑的。
這些人真夠狡猾的。
莫悠眉目一凜,看到那兩個護院還呆立在原地,立刻冷聲說道:“剛纔不是挺硬氣嗎,還不快下去找人。”
二人都親眼看到過莫悠出手,在她面前哪裡還敢有半分的囂張,就是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沒那個臉面啊。
被她這麼一喝,當即就羞愧着分開跳下陡坡,順着地面的斜度,慢慢滑行下去。
莫悠看着腳下那個人,因爲亂草灌木又多又高,所以很快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沒想到這個陡坡如此之深。”莫悠抱胸自語道。
她在原地等上片刻,並時刻注意着周圍的環境,她發現剛纔那幾個歹徒竟然一直沒有追過來。想必是看到獵物已得手,就迅速撤離了吧。
思及此,莫悠就往前跑上一段距離,果然剛纔打鬥的地方,已經歸於一片平靜。
當她返回去時,兩名護院接連從陡坡下面爬了上來。
“怎麼樣?”
“我這邊下面是一條河,對面是座石頭山,陡峭光滑,應該不是從那裡逃走的。”其中一名人指向左邊的陡坡說道。
莫悠瞭然,看向另一個人。
“這邊是溪谷,能走的路有很多,我查看了幾個地方,都沒有看到腳印。”
莫悠在原地沉思片刻,心知現在不是急着追人的時候,便吩咐那二人速速回蘇府報信。
而她則直接去了衙門,擊鼓報官。
捕頭出來向她了
解情況後,立刻帶上一隊人馬去山裡尋人。
雖然有官府出面,讓她放心不少,可畢竟現在葛大夫和阿嵐吉凶難測,實難讓人心安。
索性她也趕去了蘇府,但門房不認得她,別說是見蘇臨昶了,就是這蘇家的大門她都進不去。
莫悠有些急了,在門前走來走去想辦法,最後腦子一轉,又向門房詢問道:“二公子可是在府上?還是去了別的地方?”
“不知道,去去去,趕緊走,你一個小姑娘親自上門打聽男人的事情,也不害臊。你這種倒貼的我見多了,不是誰都能見到我家二公子的,走走走。”門房不耐地推搡着她,話帶諷刺。
“小哥,你誤會了,我找二公子是真的有急事,要命的急事。勞煩你……”
莫悠話未說完,忽地臉色一變,不再與門房廢話,往旁邊一側,就迎上從裡面走出來的蘇臨昶。
“莫姑娘,真巧。”蘇臨昶展顏一笑,儼然一副見到老熟人的模樣。
旁邊的門房一見這種情況,心覺不妙,也不知這姑娘和公子到底是何關係,忙下跪行了個禮,一溜煙跑了個無影無蹤。
莫悠看向跟在蘇臨昶身後的那兩名護院,問道:“蘇公子可是要去找人?”
“沒錯。”蘇臨昶看她一眼,負手往前走去。
“只帶他們兩個人嗎?”莫悠跟上去。
“他們是要回青天闕。”蘇臨昶說完後,又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對她禮貌一笑,補充道:“忘了問,莫姑娘來此所爲何事?”
只這麼兩句話,莫悠卻已經聽出了他的意思,他所謂的“找人”,並非她想的那個。
“二公子,莫非這兩位小哥沒向您稟報嗎?先前貴府的馬車在城外被劫,可是裡面還坐着葛大夫和葛姑娘,現在他們已經不知所蹤。”莫悠挑眉看向他。
蘇臨昶不甚在意地笑笑,不緊不慢地往前走着,“此事本公子已經知曉,可現在他們已經走出青天闕,和本公子便無半點瓜葛。他們出了事情,莫姑娘來找我做什麼,難道是在懷疑我嗎?”
莫悠被他堵得一陣啞然,面色陰鬱地看着他。
“莫姑娘,你看看他們,我蘇府的人也受傷了。”蘇臨昶全然無視了她凌厲的視線,示意她看向身後的那兩個人。
“一些皮外傷,堂堂男子漢還受不得這點兒疼嗎。”莫悠冷哼一聲,“可現在葛大夫他們是生死不明,二公子覺得哪個更爲嚴重?我並無懷疑你的意思,但人是在貴府的護送下被劫持的,您覺得您就沒有一點兒責任嗎?”
蘇臨昶聳聳肩,面不改色地回道:“莫姑娘真是高看本公子了,我可從來不是什麼冤大頭,大善人。”
“二公子是不打算出手救人,對嗎?”莫悠深吸一口氣,問道。
蘇臨昶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莫悠再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丟下一句“打擾了”,便轉身離去。
她覺得自己蠢透了,竟會想着求助蘇家的人。
琻城外的一座山谷裡,渺無人煙,四處都是山石。而在谷底裡,卻分佈着一座座房屋,乍一看像是一座隱匿於世的村落。
葛貞嵐被人蒙上雙眼,拉扯着走了許久,最後被帶去一座看似是這裡最好的房子裡。
她剛剛走進去,就被人推了一把,當下就跪坐在地上。而身後很快就響起關門和落鎖的聲音,葛貞嵐一驚,用力扯動着雙手想要掙脫繩子的束縛。
“你們究竟是誰,有什麼目的?都別走,快告訴我,我爹爹在哪裡,你們把我爹爹怎麼樣了?回來,回來……”
葛貞嵐一邊掙扎着,一邊失控地喊叫,全然沒有注意到,在這座空曠的屋子裡,忽然多出一個人來。
那人一身黑袍裹身,緩緩來到她身邊,一把扯掉蒙在她臉上的眼罩和手上的繩子。
葛貞嵐一驚,頓時停止了喊叫,突然闖入眼裡的光亮,讓人忍不住眯起雙眼,適應片刻後,方纔敢往前看去。
“啊,鬼……”
誰知,不看還好,這一看着實嚇出她一身冷汗,只恨不得馬上再把眼罩帶回去。
“鬼叫什麼,再不閉嘴的話,我立刻要了你的命。”黑袍男人的聲音陰沉,說着,就從袖中飛出一把飛刀,準確無誤地插在女子指縫間的地面裡。
葛貞嵐再次驚叫一聲,轉眼瞧見那把飛刀就緊挨着自己的中指時,整個人就是一軟,趴倒在地。
看她如此,黑袍男人發出譏諷的冷笑,在她身邊蹲下來,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看了幾眼,還算滿意地點點頭。
“倒是有幾分姿色。”
“你想做什麼?”他的話讓葛貞嵐又是一驚,再次擡眼看過去,這才發現原來剛纔那張可怕的臉,不過是因爲對方帶着一張可怖的臉譜面具。
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她又忍不住打量起周圍。
屋子很大,這裡看起來像是議事的大堂,她所躺着的地方是屋子正中央,鋪着一層鬆軟的氈毯,氈毯兩邊擺着兩排靠椅,而正對着屋門的牆上掛着一副虎皮,
兩邊掛着她從未見過的武器,看起來非常兇猛。
虎皮前方是一個高臺,臺子上擺着一張紫檀木軟榻,頗顯幾分威嚴霸道。
黑袍男人見她觀察地也差不多了,便毫無預兆地在她耳邊吐出四個字,“壓寨夫人。”
“什麼壓寨夫人?”葛貞嵐一時沒能明白過來,待她問出來後,才若有所覺,瞪視驚恐地想要往後退,“這、這是、是哪裡?”
“猛虎寨。”黑袍男人看着她笨手笨腳地站都站不起來,又丟過去三個字。
“什麼猛虎寨,我從未聽說過。你究竟是誰,爲何抓我來這裡,我爹爹呢?”葛貞嵐已經被嚇得不能思考,語無倫次地喊道。
“你放心,老爺子安不安全,要全看姑娘的意思。”黑袍男人站起身,繼續欣賞着她的掙扎。
葛貞嵐軟着雙腳,勉強從地上爬起來,左右瞧着,想要找出口。
“你叫什麼名字”黑袍男人忽地一把抓上她的手臂,不容分說地拽着她往軟榻處走去。
“放開,你放開我。”葛貞嵐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頭緒,她只想趕緊逃離這裡。
眼前這個男人藏頭露尾的,還那麼莫名其妙,一會兒說什麼猛虎寨,一會兒又說什麼壓寨夫人,想想都覺得可怕。
黑袍男人不顧她的掙扎,一把將人甩到軟榻上。
葛貞嵐驚叫一聲,整個人直接仰倒在軟榻上,緊接着身前就是一黑,黑袍男人直接欺身壓了過來,雙手撐在她的身側,將人禁錮在身體和軟榻之間。
“啊,啊……”
葛貞嵐何曾遇到過這種事情,當即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怕的,扯着嗓子不停地尖叫。擡手去推男人,可對方卻是紋絲不動,氣得她只能拼命地去捶打擋對方。
“你再這樣叫下去,全寨的人都要過來圍觀咱們入洞房了,想不到姑娘已經如此迫不及待要嫁給本寨主了。”
女子的小粉拳打在男人身上不痛不癢,他甚至還有心情去調侃對方。
“誰、誰要嫁給你,你這無賴,滾開,快滾開。”葛貞嵐滿臉通紅地瞪着他。
“進了我這猛虎寨,你覺得自己還跑得了嗎?”黑袍男人呵呵一笑,問道:“是留下來給我做夫人,還是和那個老頭子一起被我的弟兄們大卸八塊,你自己來選吧。”
葛貞嵐面色煞白,停止了捶打,眼神逐漸轉爲駭然,不多時眼眶裡就溢滿了水光。
“別以爲掉幾滴眼淚,本大爺就會放你走。”黑袍男人冷笑一聲,“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我的兄弟們本是爲財,偏偏你和那老頭子也躲在馬車裡。不過我這猛虎寨可不是誰都能活着進來的……”
黑袍男人話未說完,女子忽然就用盡力氣撲向他,抱住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上去。
他悶哼一聲,拳頭握得咯吱作響,才強迫讓自己不叫出聲來。
葛貞嵐發了狠,不留餘力地咬着,很快嘴裡就嚐到了鐵鏽般的味道。
黑袍男人還沒有來得及阻止她,她就自己先鬆了口,重新躺回去。
“瘋女人。”
黑袍男人惡狠狠地瞪她一眼,憤然離去。
時間一點點流逝,很快夜幕降臨,葛貞嵐被關了一整天,滴水未進。她想了很多辦法想要逃離這個屋子,可是她的力氣實在太小,砸不動門窗,也翻不上屋頂,在屋子裡轉了一整天,也沒有找到逃脫的地方。
最後實在是耗盡了體力,便將自己扔在軟蹋上休息,朦朧間昏睡過去。
而另一邊,莫悠在離開蘇府後,就又跑去他們被劫持的地方,在那裡遇到了衙門的人。她把所有細枝末節又重新說了一遍,最後和捕頭商議後,便分開行動。
她去了陡坡下的溪谷,來來回回在那裡找了許久,可是不管走去哪個方向,到最後都會成爲死路。
雖然不甘心,可也不得不承認,這邊或許也不是歹徒們逃走的方向。
可是另一邊是石山,那種地方會住人嗎?
莫悠秉着懷疑的態度,也去那邊查找了一番,果不其然,除非翻過那座石山,否則根本無路可走。
上午那些歹徒逃走的時間很短,肯定不會是爬山離開的。
一直找到入夜,仍舊是一無所獲,在捕頭的勸說下,莫悠纔不甘心地返回城裡。
“餘捕頭,這山裡有多少土匪?”回城的路上,莫悠問道。
“大大小小有幾窩吧,不過最近因爲都城戰亂,逃來這邊許多流民,這中間不乏一些流寇。”餘捕頭解釋道。
“如果是流寇就麻煩了,這些人居無定所,搶了財物一定不會久留。也不知葛大夫他們現在是否安全?”莫悠一副憂心忡忡地模樣。
“姑娘不必擔心,如你所說,那些歹徒的配合力很強,想來是慣犯。從他們的退離路線來看,應該是對山裡的情況很熟悉,很有可能是這裡的山賊。”餘捕頭安慰道。
不管是山賊還是流寇,一日找不到葛大夫和阿嵐,他們就多一份危險。
莫悠擡頭看着夜空,眼裡閃過一抹愁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