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柯瞪着兒子，眼裡冒着火，他二話不說，從溫美若手裡抱過兒子，他把他放在大腿上，朝着他的屁股用力地打了一下。辰辰尖叫着哭起來，張着嘴巴，臉蛋漲得通紅。
“讓你騎車讓你騎車，說了別在家裡騎車你就不聽，怎麼說你都不聽。”葉柯氣得不行，揚起手又在辰辰屁股上連打兩下。一直以來，辰辰都很懂事，小冬不在的那兩年，他父兼母職照顧着辰辰，從走路吃飯到刷牙洗臉，他一樣一樣教他，他從來不打兒子，頂多就是在他固執不聽勸的時候兇他幾句。
辰辰被打，哭得極慘，溫美若上前拉着葉柯的手不讓他打，打她的孫子啊，還不如要了她的老命，“你打孩子幹什麼，撞都撞了，小孩子又不懂，無心的啊。”
“媽媽，媽媽，媽媽……”辰辰一邊哭一邊喊着媽媽。
葉柯眼眶也紅了，看着辰辰反着小手捂着屁股，他忽然就想起剛跟小冬在一起的時候，小冬調皮惹他生氣他就剝了她的褲子打屁股的情景，那時候小冬也這樣，摸着屁股哭得極慘，他甚至還能回想起小冬那萬分委屈的模樣，現在的辰辰，也是如此。
他打不下手了，抱着兒子轉過來，讓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隻手還揉着他的屁股，到底是自個兒的兒子，打他，他也心疼。
往日裡都說時間過得好快，一眨眼，辰辰從襁褓中的嬰兒變成了能跑能跳的小霸王，可是今天這時間過得特別的慢，辰辰都在他懷裡打盹了。每過一秒，都是折磨，時間越久，折磨越久。
走廊上響起一串凌亂的腳步，趙雲風和葉雨來了，趙雲風推着葉明，葉雨抱着洋洋，他們原本是到葉公館去拜年的，不想卻聽說小冬早產送醫院的事情，於是便急着趕來了。
“哥，小嫂子怎麼樣了？”
辰辰驚醒，瞌睡一下子就沒了，葉柯摸着兒子的額頭，說：“還在手術，下了病危通知單。”
“啊？怎麼會這樣啊，不是一直都有產檢麼，怎麼會這麼突然？”
辰辰撅着嘴巴，下巴微微抖着，“姑姑，我騎車車撞到了媽媽……”
葉雨摸摸辰辰的腦袋，說：“你媽媽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嗯。”
“別太擔心了，哥……”
葉柯不語，怎麼能不擔心啊，女人生孩子都是去鬼門關走一圈，小冬此時正在鬼門關外面徘徊着呢。
葉明沉着臉，表情十分的沉重，他拍了拍葉柯的手，說：“這丫頭命大，一定不會有事。”
葉柯輕輕嘆了口氣，怪不得辰辰，小孩子懂什麼，要怪就怪他自己，昨兒個光顧着打電話沒有陪着小冬和辰辰上樓。
又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手術室的燈終於暗了，葉柯一個激靈，衝着跑到門口，辰辰的瞌睡又一下子驚醒。
“劉醫生，小冬沒事吧？”
“母女平安。”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太好了，母女平安，果真是個女兒，一兒一女剛好湊成一個好字，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以後一切都會順順利利的。
“不過孩子畢竟是早產兒，只有3.5斤，爲了安全起見，還是在保溫箱裡面放幾天比較妥帖。”
“好，謝謝醫生，真的很感謝。”他的女兒只有3.5斤，還不及一疊文件重，能不能養得活啊。
葉明說：“劉醫生，給我兒媳婦安排最好的病房，最好能夠二十四小時監護的，孩子也是。”
“好的，我馬上去安排。”
手術室的門推開了，護士抱着一個襁褓走出來，“恭喜恭喜，這是你們的千金。”
葉柯抱着辰辰上前去看，父子倆瞪大眼睛，只敢看着，她真小啊，臉紅紅的，皺皺的，皮膚薄得還能看到血絲，她張着小嘴，嘴巴還沒有手指尖大，發出輕輕的哼哼聲，像貓叫一樣。
葉柯有些不知所錯，這是我的女兒嗎？怎麼這麼的……醜，是的，很醜。
“嗚嗚嗚，爸爸，妹妹是不是被我撞壞了？”辰辰又嚇到了，兩隻大眼睛裡掛着許多的淚水。
溫美若也湊上去看，連她都不敢抱，滿臉的焦慮，“唉呦，這孩子怎麼這麼小啊，是健康的嗎？”
劉醫生說：“早產兒是這樣的，養一養就好看了，護士長，趕緊抱到保溫箱去。”
“媽媽，媽媽……”辰辰仰着身子，在葉柯的懷裡一蹦一蹦的。
“辰辰乖，跟着奶奶走，聽話。”葉柯把孩子交給母親，問也沒問就跟着大部隊走進了電梯。
小冬臉上沒有一點血絲，護士跟他說不但是難產，還大出血了，幸好最後保住了性命。
葉柯把手伸進棉被裡面去握住她的手，冰冷冰冷的，“護士，她好像很冷。”
“剛剛手術完是這樣的，到了病房可以再加一條被子。”
葉柯低頭看着她，捏捏她的手指，輕聲喚着她的名字：“小冬，小冬……”
小冬慢慢地睜開眼睛，睜到一半又閉上了，她也說不了話，就用勁捏了一下葉柯的手。
“老婆，沒事了，你累了就休息一下，咱們的熙熙沒事……我們送你去病房，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小冬又睜了睜眼皮，眼角流出一滴滾燙的熱淚，她知道她把女兒生出來了，在產房裡的時候就知道，護士拿給她看了，那麼的小，那麼的瘦，但是她是健康的。
回到病房又是一陣忙碌，小冬還睡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醒，熙熙抱去了保溫箱，他們也見不到。葉柯讓大家先回去，該休息的休息，該拜年的拜年，該慶賀的慶賀，葉家又添了一位千金，這是大喜事。
辰辰一直在哭，他說他把妹妹撞壞了纔會那麼的醜，他很自責，怎麼都不肯跟爺爺奶奶回家。
葉柯蹲下身來，拉着他的小手，說：“辰辰不哭了，辰辰剛出生的時候也很醜的呢，小時候越醜，長大了就越漂亮。”
“真的嗎？”
“真的啊，你過幾天再來看妹妹，妹妹一定很漂亮。”
“幾天呢？”
葉柯說不上來，他不知道熙熙要在保溫箱裡面呆幾天，一旁的劉醫生說：“其實孩子的指標都是正常的，只是早產兒不容易護理，呆上十天左右體重增加一些就會好帶許多。你們也可以去護理間探望她，就在這層樓的最裡面一間房。”
葉柯心裡有數了，他說：“辰辰，你跟奶奶回家，好好睡一覺，明天再來看。”
“明天妹妹就能變漂亮了？”
“肯定比今天漂亮。”
“那好吧。”辰辰乖乖地走去拉着奶奶的手，“奶奶，我們回家，我想睡覺。”
又交代了一番，大家依依不捨地回家了，病房裡面一下子變得很安靜，只有牀頭的加溼器的噴霧聲音，“嗞嗞嗞嗞”格外清楚。
葉柯坐在牀邊，疼惜地摸着小冬的額頭，“老婆，辛苦你了，謝謝……”
凌晨五點，外面的天還是暗的，小冬醒了，她慢慢地睜開眼睛，房間裡面只亮着壁燈，不過這微弱的燈光對她來說也是好的。
四周都很安靜，她看到葉柯趴在牀邊，溫熱的大手還握着她的手，她一動，便碰到了他的嘴脣，似乎還有硬硬的鬍鬚。
葉柯擡起頭，他睡得並不深，一有動靜就醒了，“老婆，你醒啦，嘶……唉呦，腿麻。”腳底板像被千萬根針刺一樣疼，一下秒，兩條大腿也開始麻了，一動都動不了，小腿肌肉都是僵硬的。
小冬笑了笑，但不敢太用力，傷口會痛。
葉柯揉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小冬看着他，眼睛裡面有紅血絲，下巴和嘴脣上也冒出了一點點的青黑色，頭髮亂糟糟的，整個人看起來好像四十多歲的小老頭，又老又醜。
“老婆，你感覺怎麼樣？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哦對了，你還不能吃東西，醫生交代了，你得先排氣才能進食，那傷口痛不痛？會不會冷？冷的話可以把溫度調高一些。”葉柯問了一連串的問題，真恨不得替她生這個孩子。
看着他焦急不安的樣子，小冬牢牢地握着他的手，笑笑說：“我很好。”
只這三個字，葉柯也鬆了一口氣。
小冬又說：“我不餓，不冷，也不痛，你放心，熙熙呢？”
葉柯舉起她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吻着，“熙熙在保溫箱裡面，等天亮了我就過去瞧瞧，老婆你真厲害，那麼危險都把女兒生出來了，謝謝，謝謝。”
早班的護士過來換中單，葉柯怕護士弄疼了小冬，親自上陣換，褲子上有些血跡，他也不怕髒，還給她換了褲子，若不是護士說還不能沾水，他都想給她洗洗了，又是血又是藥水的，多不舒服啊。
這一折騰，天也慢慢亮了起來。
“外面下雪了。”小冬欣喜地說。
葉柯轉頭看向外面，綿綿密密的雪花正連續不斷地飄落下來，路面倒是沒多少積雪，但屋頂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是啊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場的雪叫我們熙熙趕上了。”
育嬰室外面，葉柯透過玻璃看着保溫箱裡面的女兒，她真的好小好小，比那時候的辰辰小多了，護士拿着奶瓶給她餵奶，她似乎不怎麼會吸，一直用舌頭舔着奶嘴，喝一點，吐一點，然後皺着眉頭嚶嚶地哭喊幾聲。護士拍拍她的背，她又不哭了，繼續舔着奶嘴。
葉柯專注地看着她，今天看起來比昨天好看多了，雖然皮還是皺的，但至少沒有那麼紅，孩子都是一天一個樣，明天后天一定會更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