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啊……辰辰，你當心點，別摔着了。”
李嫂開門進來，手裡拿着報紙和信件，今天是初一，送來得晚了，不過好在是送來了。辰辰騎車過去，“李嫂，給我吧，我幫你運過去，免費的。”
李嫂把報紙放進他的車籃，“那就謝謝小少爺了。”
拉上貨，辰辰又賣力地踏着小車，“爺爺，報紙送到，一共是三塊錢。”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這個手勢最好比了。
葉明逗着他，“哎呀，今天出門忘了帶錢，辰辰給爺爺記在賬上，明天一起結算好嗎？”
“好啊，沒問題，不過那要多算一塊錢，誤工費。”
“誤工費？”葉明笑了出來，這個小傢伙真夠精明的，“好，那你都記着，明天一起算。”
辰辰轉頭朝李嫂喊：“李嫂，等我賺夠錢了給你買新衣服，你再等等啊。”說完，他又騎着車上路了，客廳再寬敞都覺得不夠大。
李嫂感動極了，“小少爺真乖。”
溫美若從廚房端着麪包和牛奶出來，“辰辰，吃早飯了，快過來。”
辰辰不聽，騎上癮了，“再騎一會兒，再騎一會兒。”
小冬是在陣痛中醒來的，毫無預兆的陣痛，幸好葉柯在旁邊，他看她額頭冒汗皺着眉頭的樣子，連忙扶她起來，“怎麼了？”
“很痛，好像要生了。”生辰辰的時候也是這麼痛的，一陣一陣的痛。
“要生了？這才7個月。”葉柯詫異極了，年前去產檢的時候好好的，醫生也沒說有要生的跡象啊。
小冬摸着肚子，大口大口呼吸着，稍稍一緩，好了些。到底是生過一個孩子了，兩個人都有經驗，葉柯慢慢地將她放下來，然後趕緊去打電話，“劉醫生，這麼早打擾您真不好意思，小冬她剛纔陣痛了，不知道會不會早產。”
小冬睜開眼睛看着他，可把他着急壞了，他又說：“好好，我馬上把她送醫院去。”
掛了電話，拿了衣服給她穿上，眼裡滿是擔憂，“劉醫生說得去醫院查查，如果早產的話得及早做好準備，不然大人小孩都有危險。”
小冬一聽，也有些慌，生辰辰的時候順順利利的，因爲沒有經驗而緊張不已，這一胎她是很放心的，沒想到竟然有早產的跡象。她感覺到肚子又有些痛起來，她拉着葉柯的手，說：“老公，要是有什麼事情，一定要保住熙熙。”
“你說什麼傻話，沒事的，咱們趕緊去醫院，若是生了就生了，大年初一，多好的兆頭。”葉柯用力將她抱了起來，“有我在呢，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身體一懸空，小冬把頭靠在葉柯的肩頭，肚子很痛，好像真的要生了。她看過許多育兒書，早產兒多危險啊，各種發病率和感染率都高，死亡率也很高，都已經七個月了，她每天都能感受到孩子，那是她的血肉，那是她的命。
“老公，我說萬一，萬一有什麼事情，一定要保住熙熙……你答應我。”
“沒有萬一。”
“你答應我啊。”
葉柯應不下來，萬一有什麼事情，他肯定是保大人的，有兒有女都是福氣，可是要跟他白頭偕老的人是小冬啊，他寧願不要孩子也不會讓小冬出事的。
“你答應我，答應我……”陣痛又開始了，一陣比一陣痛，她咬着牙，緊緊抓着葉柯。
樓下的人看到葉柯抱着小冬急急忙忙地下樓，都嚇了一跳，“怎麼了這是，兒子，怎麼了？”
葉柯來不及回答母親，大喊着說：“小楊，小楊，開車去醫院。”
辰辰坐在小車上，一下子傻了眼，扔了車車趕緊跑過去，媽媽好像很痛的樣子，難道是妹妹生病了嗎？
“快快快。”葉柯不斷催促着小楊，真恨不得自己來開，可是他放不下小冬，他現在的心情也不適合開車。
辰辰坐在副駕駛上，他趴在座椅上往後看，小楊一個急轉彎，他的小身子便撞到了車門上，但是，他一點哭聲都沒有，摸了摸撞痛了的額頭，繼續看着媽媽。
“辰辰，撞得痛不痛？把安全帶繫好。”
“不痛不痛。”快哭了，但是他依然搖搖頭，對媽媽的擔心遠遠蓋過了額頭的痛，他拉了安全帶給自己繫好。
葉柯緊緊抱着小冬，拉着她的手，感覺着她的手越來越涼，家裡暖和，所以不用穿多少衣服，可是外面冷，冷得人直打哆嗦，“小楊，空調開高一些。”
“已經最高了，少奶奶再忍忍，很快就到了，幸好今天路上的車不多。”
小冬已經痛得沒了力氣，連說話都吃力得很，她哭，眼淚從眼角流出來，她看到辰辰還這麼的小，又乖又懂事，她害怕她真的會死，更害怕沒有能力把熙熙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葉柯抱着她的上半身，伸手擦着她的眼淚，“別害怕，生就生吧，熙熙呆不住要出來了，你留着點力氣，到了醫院就沒事了。”
溫美若蹲在後座中間的過道上，她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早產，那是很危險的事情。“昨天晚上沒吃什麼不該吃的東西啊，沒有碰着沒有磕着，也沒有讓你提重物，怎麼突然這樣了，兒子，是不是你晚上睡覺踢到小冬了？”
“沒有啊，怎麼可能，晚上睡覺一直好好的，早上還好好的，就剛纔。”
“那怎麼會這樣？可憐的孩子啊，這是遭哪門子的罪啊。”
小冬痛得虛汗直流，她使了好大的勁才發出一點聲音，說的卻還是那句話，“答應我，萬一有什麼事……”
葉柯吼了一句，“哪裡來的萬一，沒有萬一，醫院就要到了，前面路口轉彎就到，你別亂說話。”
小冬閉了閉眼睛，豆大的淚珠刷刷刷地滾落下來，她又睜開眼睛去看着婆婆，她求她，“媽，萬一有什麼事情，答應我一定抱住我的孩子。”
溫美若皺着眉，哽咽着說：“傻孩子，說你傻你還真的傻，就算有這個萬一，孩子沒了以後還能再生，你沒了那就什麼都沒了。辰辰還這麼小，你可別指望交給我一個老太婆帶，葉柯還年輕，將來肯定給辰辰找後媽，後媽哪有親媽親，你就捨得讓你兒子給後媽虐待？”
肚子在絞痛着，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跟他們爭辯什麼，她咬着嘴脣，痛得昏厥過去，手指還緊緊地掐着葉柯的胳膊。
“小冬，小冬。”葉柯叫她，怎麼都叫不醒，“小楊，開快點！”
車子飛速一般在公路上狂奔，今天是大年初一，路上車少。
送到醫院，救護隊已經在門口等了，葉柯趕緊把小冬抱上移動牀，此時的小冬已經臉色發白。
“不好意思，您不能進去。”
葉柯被擋在了手術室門外，他着急，心急如焚，他來回走着，握緊的拳頭微微發着抖。
小楊抱着辰辰，和溫美若一起晚一步趕到手術室的門口，走廊裡靜得可怕，大家急促的呼吸聲以及辰辰強忍着哭的哼唧聲變得格外清楚。
溫美若腿軟坐了下來，不斷回想着這幾天的事情，不會無緣無故早產的，產檢都是好好的，她照顧得也好好的。
看到兒子難過想哭的樣子，葉柯一把將他抱了過來，辰辰的小腦袋埋進爸爸的胸膛，他稚嫩的聲音響起，“爸爸，媽媽和妹妹是不是有事啊？”
葉柯低頭親吻着兒子的額頭，兒子額頭上腫了一塊，他更加心疼起來，“沒事沒事，一定沒事的。”
辰辰趴在爸爸的胸口嗚嗚嗚地哭起來，他是被嚇到了。
手術室門口的燈沒有熄滅，門卻被推開了，劉醫生和一個護士走了出來。
“劉醫生，我老婆怎麼樣了？”這麼快出來，應該沒有什麼大礙吧，可是主治醫師都出來了，情況不對啊。
劉醫生拿下口罩，她神色嚴肅地說：“葉太太她一定撞到了什麼，不然情況不會這麼嚴重，不過現在不是追求的時候，葉柯，我就問你一句話，保大人還是保小孩。”
葉柯腦子裡轟地一陣悶響，小冬問他的時候他只覺得她在說傻話，他想也不要想，可現在是醫生問他，這情況是有多嚴重啊，“保大人。”他沒有猶豫，孩子算什麼，他要是是小冬平安。
護士遞上病危通知單，需要家屬簽字，葉柯把辰辰交給母親，手抖着拿着病危通知單。單子上密密麻麻寫着一些什麼字他都不知道，護士指了指下面橫欄上說在這裡簽字，他手抖着拿着筆，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平日裡工作要籤無計其數的字，他把自己的簽名練得十分好看，可是現在，他怎麼都寫不好看，歪歪扭扭，最後落筆還把紙給戳破了。
護士很快轉進去幫忙，劉醫生拍了拍葉柯的肩膀說：“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搶救的。”
手術室的門又關上了，葉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小冬，劉醫生說小冬一定撞到了什麼，撞到了什麼呢？他回頭，看着母親，“媽，這些天在家，小冬撞到了什麼？”
溫美若迷惘地搖搖頭，“沒有啊，在家裡我從沒讓她做什麼，她要走要動我都是看着扶着的。”
辰辰哭得更大聲，邊哭邊說：“爸爸，是我撞了媽媽，我騎車車撞了媽媽，嗚嗚嗚嗚……”
溫美若看孫子哭得兇，也跟着哭了起來，伸手摸着孩子的臉頰給他擦眼淚。可是辰辰的眼睛，一直看着爸爸，他在認錯，他希望爸爸能夠原諒他，他更希望媽媽能夠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