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放,你自己算算看,你害得小雨現在還鬱鬱寡歡的,現在輪到你姐了,她們都是愛你關心你的人,你呢,說你是畜生那是委屈了畜生。你一個大男人就不能學學好啊?”
唐天放嘴角一斜,竟然笑了起來,小冬一陣毛骨悚然,閉嘴不再罵,這個男人是不是腦子秀逗了啊,罵他他還笑。
“再罵啊,怎麼不罵了?”
“……”小冬圓溜溜的眼珠子一轉,說,“我懶得罵你,我要走了,你別找我麻煩。”
“誒等等。”他擋在小冬面前,“安小冬,我沒惡意,是我姐想單獨找你聊聊,僅此而已。”
“那我不願意呢?”
“你會願意的。”
“你憑什麼認爲我會願意?”
“就憑我姐那雙腿是因爲救了你丈夫才斷的。”
小冬啞言,想了想又說:“唐天放,我不相信你,也不相信你姐,在葉柯回來之前,我不會單獨見她的。”
“安小冬!”唐天放忽然認真起來,他不再是吊兒郎當的挑釁樣,而是一臉的誠懇,“安小冬,你知道雙腿骨折的痛苦麼,你知道一個人從天亮看同一種風景看到天黑是什麼滋味嗎?她明明很痛苦卻還要強裝微笑來安慰所有擔心她的人,爲的就是讓葉柯你的丈夫,不那麼內疚。”
小冬眼神閃動,唐佳卉想找她單獨聊聊,這意圖不是再明顯不過了麼,她真的不想去。
“安小冬,葉柯已經是你的了,她想搶又如何,葉柯不同意什麼都免談,對不對?她現在整天一聲不吭的,表面看上去什麼都好,但其實她整夜整夜的失眠,誰知道她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看來,唐天放也很瞭解他姐找我並沒有什麼好事,小冬想。
“作爲她的弟弟,最自責最內疚的人是我,禍是我惹的,遭罪的人卻是我姐,我能爲她做的,就是儘量滿足她的一切要求。她要跟你說什麼你聽聽就算了,要是她說的話令你難受,我道歉我來贖罪,你難受也就心裡難受一陣子,可她身心都在飽受折磨。”
“安小冬,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正在極力說服我姐去英國,我們姐弟倆或許真的不該回上海來。我想,她心裡有不甘心,所以纔會想找你談談,你就當成全她也好,讓她死心也好,聽她說說又不會少塊肉,是不是?”
“你們要回英國?”
“在上海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你也說了,我就是專門惹禍的人,還是少給你們惹些災難比較好,以後報應也少一些。”
小冬愣愣地聽着,不管這個唐天放是有多壞,但他對唐佳卉是真的關心。不幸的人各有的不幸,論身世,這倆姐弟並沒有比她好到哪裡去,論運氣,她最大的運氣就是能跟葉柯在一起。而她的這份幸運,恰恰相反就是唐佳卉的不幸。
更何況唐佳卉也是爲了救葉柯纔會這樣的。
“好吧,我答應你。”就去聽聽好了,中聽的就聽,不中聽的就不聽,她也不會因爲唐佳卉的一兩句話而怎麼樣。
唐天放眨了眨眼睛,左眼還是痛得不行,以後沒事絕對不會找安小冬。
天色漸暗,醫院裡面變得更加安靜,短信鈴聲顯得尤爲響亮,是葉柯發來的——剛下飛機,現在去酒店。
唐天放轉頭看了她一眼,又識趣地轉回頭去,繼續往前走。
小冬立馬給他回了一條——準備洗澡,晚點聯繫。
她快走幾步追上去,緊跟着唐天放走進了病房。
“姐,這人我帶來了。”
小冬徑自搬了個矮凳坐在牀邊,一副悉聽尊便的樣子。
唐佳卉淡淡地一笑,“天放,那你先出去吧。”
“好,你們聊。”
小冬看着窗臺上的一個圓印子,那上面沾着些許泥土,這是原本放小雛菊的地方。
小雛菊是她選的,一進花店就看到那盆鮮明陽光的雛菊盆栽,她真心希望她早日康復,她真心希望她有明媚的心情。
可似乎,唐佳卉並不喜歡。
“唐老師,聽說你找我,現在我來了,你想說什麼?”她開口,還是尊稱她一聲“唐老師”。
唐佳卉半坐在病牀上,牀上支着矮桌,矮桌上放着一本厚實的筆記本,那皺皺的皮質封面已經很舊,邊緣線都有部分掉了。她慢慢地翻開,小冬看到那裡面夾着一張照片,這張照片是跟葉柯夾在書裡的是一樣的。
再翻開,是屬於他們的合照。
小冬說:“唐老師,這些照片我都看過,葉柯都收着。”不過前不久他已經扔掉了,這話她沒敢說,怕刺激了她。
“是麼,原本我是想讓你看看我們高中和大學時候的模樣,你看,葉柯笑得多幼稚啊,哪裡像現在,不苟言笑的。”
小冬跟着笑了笑,暗想着,幸好在葉柯的書房裡面都看到過了,不然唐佳卉這個時候拿出他們以前摟在一起的親密照片,她肯定受不了。她的腦海裡面忽然迸出了一句話——談過戀愛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一個糾纏不清的前任。
唐佳卉繼續翻着,一邊翻一邊說:“上初中的時候,我們學校的優秀學生到隔壁軍校去體驗一週,我很榮幸被選上了,也是那時候認識了葉柯。他可搗蛋了,一門心思地欺負我,我氣得直接報告老師。他被教官懲罰繞操場跑一百圈,令我詫異的是,他竟然真的跑完了一百圈,許多同學去勸他停下他都沒停。我挺抱歉的,從那以後,我就記住了他,高高瘦瘦的,一表人才。”
“後來是高中,軍校管得嚴,一個月只能回一次家,我放學走出校門看到他,我就知道一個月又過了,很準時,他還傻兮兮地說要順道跟我一起回家,其實他家和我家正好在學校的兩個相反方向。但是,他一直沒有告白,其實我一直在等着他的告白。”
“偶然間聽到他要報讀fd大學的經濟學,我非常非常努力地學習,爲的是能保證跟他上一樣的學校,念一樣的專業,在同一個班級。後來結果也如我所願,只要肯努力肯付出,一定會有回報。”
“上了大學,他終於表白了,我好開心好開心。只可惜好景不常在,大二的時候他去他爸的公司實習,我們的事情被葉明知道了,他極力反對,然後的事情,你也大概知道了。”
唐佳卉深呼吸一下,於她而言,說的不單單是一個故事,還是她的人生。“我不想離開上海,我不想離開我的家,你知道在國外打拼有多累麼,沒日沒夜地學習工作,時間每天都不夠用,一天只能睡上三四個小時。可是我們只能走,因爲呆在上海會沒命。那時候我們都還年輕,天放根本還不懂事,葉柯也只是一個在校大學生,我不能爲了自己的愛情而賠上了天放的性命和葉柯的前途。”
“小冬,我真的不想離開上海,我的家在這裡,我的父母都埋在這裡,現在我的工作和天放的事業都在慢慢地紮根,我真的不想離開。但是留在這裡,我就放不下葉柯,明知道不應該還是放不下,你說我該怎麼辦?”
小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聽着聽着就拋來了一個問題,令她有些措手不及。她茫然地看着她,“唐老師,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問我,我給不了你答案。”
全當是聽一個無果的愛情故事吧,校園浪漫,兩小無猜,美好愛戀,又被棒打鴛鴦,雲朵幫她借的小說中有許多類似的橋段,只不過以前都是看着男女主角愛得死去活來,無關痛癢,現在只是把男主角換成了她的丈夫而已,一樣可以無關痛癢。
聽過,就算。
“唐老師,你別總是想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除了勸慰,小冬不知道說什麼,本來也是打算只聽不說的。
唐佳卉合上筆記本,眼神幽怨地看着她:“你能把葉柯還給我嗎?”她突然說,說得很直白。
可是,小冬卻笑了,“這不是我說還,他就能回到你身邊的吧……唐老師,你說了這麼多無非就是想讓我離開葉柯,對嗎?你真傻,你這樣做只是侮辱了你自己而已。葉柯並不屬於你,何來還給你之說?他也不屬於我,我怎麼還得出來?只要他說一句他還愛你,我會心甘情願放手。”
聽着一個比自己小八歲的丫頭,風輕雲淡地說着這些話,唐佳卉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挑樑小丑,明明表演不好,卻依然滯留在臺上,受盡觀衆的冷嘲熱諷。
狗急了也會跳牆,更何況是人,唐佳卉淡然的臉上出現了幾分狠厲的神情,“他愛的是我,只是他有口難開而已,因爲他對你有責任!”
小冬別過臉去,一直在心裡提醒自己,讓她發泄一下吧,我聽聽便罷,我絕對不能因爲她的話而對葉柯有所懷疑,我絕對不會上當。
“他不愛我會半夜趕來救我和天放嗎?你知道那場賽車有多危險,隨時可能會喪命,葉柯爲了救我連命都不要,我也一樣。”
小冬面不改色,她只是想起葉柯對她說的話,他說:老婆,我愛你,你記住了,沒有什麼能分開我們。
是啊,沒有什麼能分開我們,只要我們自己不亂。
“唐老師,他要跟我分手,他自會向我說的,不要用愛或不愛來形容。”
唐佳卉激動起來,“你根本不愛他,你愛的只是他的地位,他的金錢,你連他的前途都不管,你根本不配愛他。”她的雙腿骨折都被吊着,本身重心就不穩,現在一激動身體一晃,連帶着腳也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