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嘉還未開口置疑,宋涼月就已經道出了一切,也將他的話全部都堵死了。
原先宋元嘉還以爲宋涼月與蔣氏一樣純良,只怕嫁去了安平侯府也是受欺負的份兒,可如今聽了這話,多少卻是有些欣慰了,“如今在這世上我最對不起的就是你了,其次就是你的外祖母,她怎麼怨我怪我,我也沒什麼可說的,只是太太這事兒,的確是你外祖母做的過分了些,就算是太太做的真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外祖母也該交給我處理纔是。”
當年蔣氏在世的時候,蔣國公老夫人的手就伸的頗長,如今就算是蔣氏不在了,依然是如此,可他這言語中卻並流露出太多責怪的意思來。
宋涼月卻看着她的眼睛,淡淡說道:“只怕外祖母也曉得您的性子如何罷,如今您知道了這件事的確是在氣頭上,可若是太太不承認,亦或者太太帶着宋安在您跟前哭訴一番,只怕您這決心又開始動搖了……就算是太太當年沒有直接害死孃親,可到底也是間接害死了孃親,就算是外祖母這般做,只怕也解不了她心頭的恨意!”
若是真的恨一個人到了骨子裡,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蔣國公老夫人對梅氏,只怕真的是恨之入骨了罷!
宋元嘉的嘴巴動了動,可到底沒說話,這蔣國公老夫人都恨了他這麼多年,如何會不恨梅氏呢?
想及此,這滿肚子的話就化爲了一聲嘆息,“罷了,如今說這些已經沒什麼用了,你馬上也要出嫁了,好生準備着就是了。”
如今他的心也是累得很,如今朝局動盪不說,這內院之中也是一件事接一件事!
宋涼月點點頭,看着宋元嘉轉身離開,只是不知道爲何,看着宋元嘉那背影,她竟覺得有些陌生,在她的印象中,宋元嘉一直都是玉樹臨風的,可如今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雙鬢就已經斑白,更別說身形已經有些佝僂了……
見此,宋涼月卻是長長嘆了口氣。
這幾日她也是忙得很,原因無他,這襄陽侯夫人的生辰到了,雖說如今朝廷艱難,但襄陽侯夫人好歹也是堂堂侯夫人,這生辰自然是該設宴一番,但和往常那大張旗鼓的宴會不同,這一次的宴會她不過只請了相熟的人。
叫宋涼月意外的是,如今的陳婕竟邀了她去襄陽侯府。
不過說着是意外,宋涼月倒也不是十分意外,如今的陳婕真的只能用脫胎換骨來形容,自從鬧着尋死一回之後,就真的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僅每日去給蔣國公老夫人和蔣國公夫人陳氏請安問好,甚至隔三差五還會去瞧瞧蔣國公世子夫人文氏,至於她那二嬸嬸洪氏,也沒忘……
原先衆人還覺得稍有些驚詫,但漸漸也就習慣了。
宋涼月接到這個邀請的時候,不過是愣了片刻,瞬爾就答應下來了。
轉眼間,就到了襄陽侯夫人壽辰這一日,作爲姻親,宋涼月早早就跟着陳氏到了襄陽侯府,這襄陽侯府,上一世的宋涼月也曾來過幾次,如今也並沒有這個閒情逸致去四處走走看看,只與襄陽侯夫人請安了之後,就帶着一禾躲開了。
上一世的她都不大喜歡這種喧囂的地兒,如今也是這般。
只是這襄陽侯府她到底不太熟悉,走了一圈之後,也就不知道走到哪兒了,索性帶着一禾在石凳子上坐了下來,打算歇一歇再去問路的。
一禾因爲不喜歡陳婕,如今連帶着對襄陽侯府都不大喜歡了,“……姑娘,真是無聊,早知道這般無趣,咱們就不該出來的!”
這天兒又熱,地兒又不熟,連找個什麼好玩的都找不到!
宋涼月卻環顧着四周,說道:“既然來都來了,索性呆一會兒與大舅母一起回去罷,叫我說,你這性子也太急躁了些,都跟着周娘子學了這麼久的醫術了,板子也不知道捱了多少,怎麼還是一點記性都沒長?”
叫她說,這一禾什麼都好,卻是性子太急了些。
一禾也是知道自己的弱點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奴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總覺得二奶奶還是沒安好心,就算是別人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可奴婢卻覺得有句話叫什麼來着,什麼易改什麼難移動的?”
“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宋涼月頗有些無奈。
一禾點點頭,忙說道:“對,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您想啊,這二奶奶囂張跋扈了這些年,這突然之間性子就能改過來呢?反正不管怎麼說,奴婢總覺得在這襄陽侯府中有些瘮的慌……”
她這聲音壓的很低很低,一副生怕被誰聽去了似的,可正當她做賊心虛的時候,不遠處卻傳來了什麼動靜。
本來宋涼月還覺得沒什麼的,可被她這麼一說,也不由得提高警惕來了,看了一禾一眼,那一禾也是一副緊張至極的模樣。
只是那輕盈的腳步聲之後,卻是兩個丫鬟亦刻意壓低了的聲音,“……原先我只以爲安平候是京城中人人想嫁的對象,沒想到今兒看到小王爺,這小王爺站在安平候身邊,也是一點都不遜色呢!聽說皇上有意要許配個公主給小王爺,也不知道是哪位公主會有這般好的福氣呢!”
“聽聽你這話,可真不害臊,我看是你自個兒想嫁給小王爺了罷?”
這女子的聲音之中滿滿的都是傾慕,似乎一點都不害臊,“這大周朝有哪個女子不想嫁個好郎君?當年人人都削尖了腦袋想將自己家姑娘嫁到安平侯府去,咱們夫人也不是這般想的嗎?只可惜夫人卻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在這安平候定親了,要不然我連想嫁給誰都不曉得呢!”
另外一女子的聲音聽起來卻是很無奈,“你啊,遲早要毀在你這張嘴上,不管是安平候也好,還是小王爺也罷,咱們只是奉了周媽媽的命回來取一些果子的,若是你待會兒將那些果子呈上去的時候臉上流露些什麼來,當心周媽媽扒了你的皮!”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
兩個人的聲音隨着風漸漸飄遠了去,一禾愣了好一會兒,才忍不住笑出聲來了,“姑娘,若不是怕露餡了,奴婢真想瞧一瞧方纔那說話的人長什麼樣,居然有這樣的自信,對安平候與小王爺都挑三揀四起來呢?”
宋涼月卻沒有心思嘲弄方纔那丫鬟,如今她腦海中只想着,完了,許慕原和堂燁這會兒子都在襄陽侯府呢?
上一次她見到許慕原的時候,還是在天香樓,那次許慕原拂袖離開,兩人再也沒見過面!
至於堂燁,那次從蔣國公府離開之後,卻再也沒有回去了,宋涼月想着那日他對自己說的話,若是有時間會來看看自己的話,想起來多少是有些傷感的,她寧願堂燁永遠都是堂燁,卻不是西北的小王爺。
這人啊,身份變了,很多事情也就跟着變了。
一禾還在絮絮叨叨說着,可宋涼月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看樣子這襄陽侯夫人也是個厲害的角兒,那兩個丫鬟不過是隨便瞥一瞥,就會被往死裡打嗎……”
她一個人嘀嘀咕咕的,說些什麼,宋涼月卻是一個字都沒聽見,想了好一會兒,只覺得這個地方不宜久留,說道:“一禾,你去與大舅母或者二表嫂說一聲,就說我的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呢!”
“可姑娘,你不去見堂燁,不,不去見小王爺了嗎?”一禾是個沒什麼心眼的,她想着原先堂燁對她的那些好,總覺得要見一見堂燁,說些恭賀的話才行。
宋涼月白了她一眼,說道:“以後這樣的話還是少說得好,若是叫有心人聽見了,只怕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更何況方纔你也聽到了,安平候也在這兒了,咱們還是小心些的好,早些回去罷!”
一禾就算是再傻,這話也該是聽的明白的,忙說道:“那姑娘,您在這兒好好坐着,等奴婢回來了咱們就走!”
話畢,她更是撒丫子就跑了。
對於她辦事,宋涼月還是放心的,可誰知道一禾跑的像陣風似的,進屋找蔣國公夫人陳氏的時候,大家夥兒都注意到了,這陳氏聽說了宋涼月不舒服的消息後,點點頭,也就示意自己曉得了。
她本就巴不得宋涼月不來這兒,如今走了,更好。
只是一禾剛走出去沒幾步,就被拐角處的阿奴給攔住了,“一禾姐姐,好久不見,你可是想我呢?”
一禾笑罵道:“好啊,阿奴,你可是嚇死我了,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堂燁……不,小王爺呢?”
只是她的話音剛落下,堂燁也從拐角處走了出來,“一禾,好長時間沒見,你還是這般……活潑,對了,怎麼沒見到你們家姑娘?方纔我看見你和蔣國公夫人說些什麼,是不是你們家姑娘出了什麼事兒?”
因爲上次被許慕原挑刺了之後,就算是沒人在場的情況下,他也不敢直呼宋涼月的名字了,當初善華長公主曾與他提起過,京城人多而雜,如今他可算是領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