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瑞華長公主的話語聲在縈繞,可許慕原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目光只落在站在不遠處的宋涼月身上。
此時宋涼月雙目神色冷淡,雙目微微有些泛紅,難道是哭過嗎?
不對,外頭這麼冷,也有可能是凍的……也不對,如今屋子裡燒着地籠,暖和得很,就算是方纔冷得很,如今這身子也該暖和起來了纔是……
思來想去,許慕原的一顆心像是在海上漂浮的小舟似的,起起落落,每個波浪都會攪的他心緒不寧!
很明顯,如今的宋涼月就好似這海浪似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動着許慕原的心。
說實在的,有這樣一道灼熱的目光投射過來,除非是宋涼月瞎了,那就不可能察覺不到,只是如今她卻覺得氣的慌,許慕原他,他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越想,她越覺得氣的很,甚至連洪氏都察覺出她的不對勁來了,低聲問道:“涼月,這是怎麼呢?可是聽到誰說了不好聽的話?”
如今,宋涼月和蔣友暉的親事剛退沒多久,這流言蜚語壓根就還沒有散去,有些人當着她的面都敢議論起來,更別說宋涼月只是個小姑娘,旁人哪裡會顧忌她?
可宋涼月卻搖搖頭,說道:“二舅母,我沒事兒的……”只是如今她這模樣,哪裡像是沒事的樣子?
洪氏自然是放心不下,等着宋涼月一拜完壽,派丫鬟與蔣國公老夫人說了一聲,就帶着宋涼月下去了。
許慕原雖一直與瑞華長公主呆在一起,可這注意力壓根就沒從宋涼月身上挪開過,如今瞧着洪氏摟着神色倉皇的宋涼月走出去了,恨不得也跟着她們一齊出去,看看外頭到底是個什麼境況。
可如今衆人都簇擁在瑞祥居的小戲臺子邊,他也不好冒冒然出去,更別說宋涼月身邊還跟着蔣國公府二夫人呢!
思忖了好一會兒,許慕原這才按捺住自己的小心思,沒像之前那般冒冒然衝到瀟湘苑去。
接下來的時間,許慕原就沒安生過,好幾次瑞華長公主與他說話他都沒聽見,惹得瑞華長公主都忍不住埋怨起來,“若是不喜歡這種場合以後就不要來就是了,何必怕我無聊跟着一起過來呢?”
方纔她可是看見了,那些姑娘的目光一旦落在自己兒子身上,那都捨不得挪開了。
都說有了媳婦忘了娘,這話她可是一點都不懷疑的,只巴不得讓自己兒子能晚兩年娶妻!
許慕原卻是敷衍應了一聲。
坐在瑞華長公主身邊另一側的徐雪兒見了,忍不住低聲問道:“表哥,你是不是不舒服?”這許慕原眉頭時而緊蹙,時而舒展的,像極了自己染上風寒不舒服的樣子。
可她這話,許慕原壓根就沒聽到。
徐雪兒好歹是世家顧念,自然是不會這般自討沒趣,有些怏怏的看起戲來了。
戲臺子上咿咿呀呀唱着,可許慕原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好不容易他陪着瑞華長公主回去了安平侯府,剛想出去的時候,門外頭卻被人攔住了,“世子爺,長公主要您過去一趟呢!”
這下子,許慕原自然是不能再去蔣國公府了,只能心事重重跟着丫鬟到了瑞華長公主跟前。
瑞華長公主見了他,臉色更是沉了下來,“今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這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
許慕原搖搖頭,輕聲道:“娘您放心,我沒事兒!”
瑞華長公主卻是“啪”的一聲,將桌上的茶蠱全部掃落在地,冷聲說道:“事到如今你是不是還想瞞着我,還是我非要將你身邊的長安和青茗都打死了,你才肯說實話?”
就算她粗枝大葉,可到底是當母親的人,自己兒子不對勁,她如何看不出來?
原先她只以爲許慕原是不喜歡這種場合,可後來卻覺得越來越不對勁來了,“許子衍,你可是將我當成三歲小孩子不成?還是你跟你爹一樣,開始學着糊弄我呢?方纔我都已經派人問清楚了,最開始你在蔣國公府的花園見了蕭先生一趟,後來蕭先生走了,你又見了那宋涼月,回來之後就成了這幅樣子!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如今她可沒將自己兒子和宋涼月聯想到一起,在她心中,自己兒子那可是大周朝最優秀的人,誰都配不上,更別說那從宋家出來的姑娘呢!
想着方纔蕭先生與自己說的話,許慕原的臉色更是沉了沉,卻依舊是搖了搖頭,“娘,真的什麼事情都沒有,難道您連我都不相信起來了嗎?只是我被野貓撓傷了嘴,所以心情有些不好罷了!”
他就不相信了,他身邊時時刻刻都有人看着不成,這個小謊,應該至於被他娘發現的!
好在瑞華長公主並未在這種小事情上面計較,“你是不是還想瞞着我?是不是你爹那邊出了什麼事情!”
她可不傻,曉得許慕原到了蔣國公府,這蕭先生還跟了過來,那就一定是有要緊的事情了。
許慕原見着她越想越不着調,忙說道:“看您想到哪兒去了,如今爹爹他們還沒有到西北了,能有什麼事情……只是蕭先生得到消息,因爲今年大寒,西北那邊更冷了,如今朝廷的軍隊還沒有行至西北,就已經凍死了數百人,更是有數千人已經染上了風寒……”
這行軍打仗就重要的就是糧草和軍隊了,如今,還未出戰,這將士都已經凍病了這麼多,且不說戰鬥能力如何,這軍心就已經不穩了。
更別說,他們面對的是身形魁梧,驍勇善戰的西北軍呢!
就連瑞華長公主都察覺到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愣了愣,才說道:“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子?皇上說給軍隊的糧草充足,兵器精良,就連那棉衣都是用的最好的棉花,怎麼會還沒有到西北就已經凍死了這麼多人?那到時候到了西北,只怕會有更多人生病的!”
這一場仗本就勝算極小,照這樣說來,那豈不是勝算爲零?
許慕原道:“事情沒有到最後一步,誰都不能說輸贏,更何況咱們應該對爹有信心纔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了。
瑞華長公主的眼眶卻紅了,揚聲說道:“有信心?你叫我如何有信心?你們一個個都說要相信皇上的決斷,相信朝廷,可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一場仗明明就是凶多吉少,我們又何必要自欺欺人呢?當初我就說不準你爹去,可你不幫着我勸勸你爹就算了,還支持他去,若是,若是你爹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咱們可該怎麼是好啊!”
她雖是安平候夫人,可卻是個不操心的,平日裡內宅之中有個什麼大事,那都是由安平候拿主意的!
許慕原這個時候也有些怕了,任由着瑞華長公主責罵,卻不發一言。
若是早知道今日會是這樣的局面,他依舊會支持他爹去西北的!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瑞華長公主是曉得心疼的,罵了會兒,只曉得掉眼淚了。
許慕原卻是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了,只說道:“娘,您別哭了,別哭了……”來來回回,就是這幾句乾巴巴的話。
瑞華長公主愈發生氣了,衝着他擺手道:“你下去罷,別站在這兒礙我的眼呢!”
若換成了平日裡,許慕原早就下去了,他是曉得他孃的性子的,遇上什麼事,哭一場鬧一場就好了,所以每次他娘有脾氣的時候,他都躲得遠遠的。
這次,就連長公主都覺得有些納悶了,“你怎麼還不走?非要惹我生氣不成?”
許慕原卻猶猶豫豫的,“娘,我有一件很要緊的事情想和您說!”
“說罷!”瑞華長公主曉得自己兒子不是個沒有眼見力的,這個時候定要說什麼好消息叫她高興高興的。
這兒子,到底是長大了些!
可許慕原卻倏地跪下來,說道:“原先我還記得您曾問過我,日後想要娶什麼樣的女子爲妻,我還記得當時我說要娶一個有意思的姑娘,您還笑話我,說着娶妻又不是鬧着玩的,哪能這般兒戲!”
“可我的心意卻是從沒有改變過,若是能夠娶一個日日陪着自己說話,自己願意和她說話的女子爲妻,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瑞華長公主用帕子沾了沾眼角還未乾涸的眼淚,傻了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可是瞧上了誰家的姑娘不成?”
許慕原點了點頭,正色道:“您猜的沒錯!我正是要與您說這件事!”
這算是喜事嗎?好像也算是!
瑞華長公主臉上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半晌才問道:“那你到底是瞧上了誰家的姑娘?我可是把話與你說在前頭,你的親事可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更不是你說想娶誰,那就能娶誰的!”對於許慕原的親事,她一早可就有打算的!
許慕原卻是一字一頓道:“我想要娶的是揚州知府宋元嘉的二女兒,寧王妃娘娘的侄女,宋涼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