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搏有千鈞之力,所以他四肢發達,但是四肢發達就頭腦簡單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在剛剛跌倒在地的那段時間,徐搏就已經想好了對策,此刻他每一腳落下,都用足了千鈞之力,於是伴隨着一陣陣轟響,在地上的竹葉全部被徐搏用腳踏出來的巨力引起的氣浪給掃飛了,所以現在的他承受的壓力與疼痛並不大,只是即將走完竹林,迎面而來的是那如火般的楓林,接下來迎接自己的會是什麼呢?
走出竹林,將要踏進楓林,徐搏猛然警覺,他似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嘴中喃喃着,“刀山火海,竹葉似刀,那麼楓葉必定似火,原來這裡真是地獄!”
伴隨着話音的落下,徐搏的腳步也落下了,他走進了楓樹林,他踏在了楓葉之上,火辣辣的刺痛感從腳掌傳來,腳掌好似被燒焦了一般,徐搏隱約間像是聞到了一絲肉被燒焦的氣味,而後整個身軀彷彿置身於火爐之中,頓時汗如雨下,灼熱的氣浪在升騰,在翻滾,徐搏終於感到了恐懼,他置身楓林被火焰包裹,讓他有種窒息的感覺。
“啊呼,啊呼...”只是既然開始,怎能輕易放棄,徐搏大口吸氣,大口呼氣,想要打破那種窒息的感覺,但是熾熱無比的火焰氣浪無孔不入,它們隨着徐搏的吸氣,進入到了他的咽喉,進入了他的腸管,進入到了他的五臟六腑,由外及內,徐搏的每一寸肌膚都承受着炙炎的烘烤,煉獄也不過如此吧。
徐搏拿出從玄魔那裡討來的朱果,送入嘴中,口中的鮮血和攪碎的朱果被他一口口艱難的吞進肚中,朱果有治療內外傷勢的奇效,只是此刻徐搏並未受傷,所以朱果只能起到緩解疼痛的效果,徐搏嚼着朱果,如雪山犬般弓着腰,眼睛猩紅,他意識模糊,但是心念堅定,他承受着世人難以想像的痛苦,咬着牙倔強的堅持着一步步前行。
“這少年還真狠,那楓林火海豈是常人所能承受的!說起來我還真沒見過像他這般對自己如此狠之人。”偏殿中,望着出現在光幕上,艱難前行的徐搏,玄陰子真人不由的發出了一聲感嘆。
“你見過的,你忘了嗎?百年之前,那個叫雲飛揚的小輩,說起來,他還是你的弟子呢,你怎麼忘記了。”玄道子掌教目露追憶,悠然嘆道。
聽了玄道子的話,玄陰子似是被勾起了不堪回首的回憶,他面色陰沉,而後沉聲說道:“那個孽畜,師兄你休要再提了,我太極宮沒有這樣的叛徒,我玄陰也沒有這樣的逆徒。”
繼玄陰子氣憤的話語過後,他們師兄弟兩人都默契的不再言語,雲飛揚,一個驚採絕豔的天才,不羈身的妖孽,在百年之前是太極宮的驕傲,也是玄陰子真人的驕傲,玄陰子一直認爲,一生得此良徒,就算是死也能死的安心了,可是百年之後,這個太極宮的驕傲儼然成爲了太極宮的恥辱,他爲了一個邪教女子背叛師門,加入邪教,氣的玄陰子喋血太極宮。
回憶往昔,當年的雲飛揚雖然比徐搏高一境界,身處命輪境界,可是在這地獄域門之中,他也是一路高歌,將鋒利的竹片視作鈍刀,將炙熱的火域楓林視作烈日當空,他身處地獄,心在天堂,亦步亦趨,強裝輕鬆的度過了地獄域門,雖然事後他被劇痛反噬連噴數口鮮血,將他自己的白衣都染成鮮紅,但是毫無疑問,他的所作所爲驚掉了一地眼球。隨後這個奇才大放異彩,只用了五年時間,便從命輪境界一躍成爲異境上品高手,且與天下修行者比武大會之上,連斬九名邪教高手,一時之間,謫仙雲飛揚的威名,響徹修行界,雖然事後他爲情入邪,但是,他的驚採絕豔卻是毋庸質疑,而現在的徐搏在楓林中的表現確實能跟當年的雲飛揚比肩,望着堅韌不拔,倔強的前行的徐搏,玄道子慨嘆,難道又一個不出世的天才要崛起了嗎?
天堂域門與地獄域門本就是極明老人所造,所以在域門之內的情況他一清二楚,此刻他的眉頭緊皺望着艱難前行的徐搏,心中百感交集,他想把徐搏救出來不再讓徐搏承受那種非人的痛楚,可是在他內心也清楚,那絕不是徐搏想要的,於是只好默默的關注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徐搏,心中暗道,無論此次你能不能通過最終測試,我極明都要破格收你爲弟子。
楓林並不漫長,但是承受如斯痛苦,對於徐搏來說着實是度秒如年,強行壓下想要暈倒的慾望,徐搏寂寞孤獨的前行,就在這時在他的前方終於出現了一個人,一個已經倒地不起的人。
漸行漸近,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那倒地不起的人,不是那莫名其妙對自己動了殺機,剛纔兀自踏入竹林的五皇子朱元,還能是誰。
朱元此刻意識模糊,他與徐搏一樣承受着巨大的壓力,幾欲被無形的烈炎融化,只是他身爲化境高手自然是要比徐搏承受的壓力小些,他看着站在身前有些模糊的身影,下意識的用右手揉了揉眼睛,待看清來人居然是徐搏,臉上寫滿的震驚的表情,他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咆哮出口,奈何已經被火海氣浪折磨的虛弱無比的他發出的聲音幾不可聞,好在此處本就寂靜,所以徐搏還是聽到了對方的話語,雖然他並不想聽到。
“蒼天可真是瞎眼了,隨隨便便的人居然也能走到此處。”
朱元似是被徐搏打擊到了,對方一個感知境界的雞肋修士現在也能與自己並肩,甚至有可能超過自己,這讓他不能接受,於是左手中緊握的道字玉牌,鬆了幾分,而後掙扎着想要站起。
對於一個對自己有殺意,並且已經撐不住還要打擊自己人的自負皇族,徐搏怎會不氣憤,望着對方手中的玉牌,徐搏自然猜得出對方曾經必定有過想要放棄的打算,於是心念一轉,徐搏裝作毫不在乎的說道。
“如果你要繼續往前走,那我確實很佩服你,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現在走過的只不過是開頭,在後邊或許還有很長的路,除了竹林,楓林,或許還會有桑樹林,槐樹林等等等等,你確信自己能夠堅持到最後嗎?”
徐搏的話不可謂不惡毒,尤其是對於一個剛剛建立起希望的人,比起打擊人的水平,徐搏着實比朱元要高明的許多,聽了徐搏的話,朱元臉色陰晴不定,卻是已經停止了掙扎起身的動作,徐搏見自己的話語有效,嘴角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冷笑,然後繼續火上澆油。
右手掏出靜靜躺在懷中的玉牌,左手掏出一個朱果送入口中,徐搏不再理會朱元糾結猶豫的目光,徑直向前走去,由於嘴中嚼着東西,他的話語顯得有些含糊不清,但是落在朱元耳中,卻是讓對方直接放棄了重新走下去的慾望。
“世上哪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元慶太子,兀朮公主,七公主連竹林的都沒有踏進,而我若不是有緩解傷痛的靈藥早就放棄了,我就試着向前走一段,要是靈藥吃完還看不到盡頭,不出去纔怪,我又不是傻瓜,沒必要用生命證明自己的勇氣...”
聽到徐搏說自己有靈藥緩解傷痛,朱元恍然大悟,若不是這樣對方怎能和自己一樣走至此,他說的沒錯,自己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沒必要浪費時間讓自己受苦了,確實,用生命證明自己的勇氣,那絕對是傻瓜行徑。
人們就是如此,一旦找了可以退縮的理由,哪怕這個理由很牽強,也照樣可以成全他們說服自己去說放棄,於是一臉釋然的朱元重重的吐了口,不再猶豫,猛然捏碎了手中的道字玉牌,一陣白光閃過,五皇子朱元就此放棄。
感受到身後的亮光,徐搏回首,冷哼一聲,卻是將右手中的玉牌收進了懷中,嘴中啃着朱果,略顯得意的笑道:“跟我鬥,你差得遠了!”
終於走出了楓林,徐搏繼續前行,跟他想象的一樣,他又走進了另一片樹林,承受着新的痛苦,可是,人終究是一種奇特的物種,他們有一種很好也很不好的習慣,就是適應能力。
疼痛還在繼續,但是徐搏經歷的越多就感覺越來越輕鬆,他的腦中忽而冒出一句很理所當然的話語,痛着,痛着,就麻木了就習慣了。
徐搏自嘲一笑:“看來我還真是痛到麻木了啊。”
徐搏還在前行,他承受着各種各樣的肉體痛苦,他走得很慢,但是他絕不會停下自己的腳步,因爲當年他和狗肉在漠北冰原求生的那段歲月,讓他明白了一個真理,艱難險阻不要緊,走得慢也不要緊,只要你能堅持不停的走,那麼總有一天你能走到你要想要到達的地方,就像當年穿過茫茫雪山到達漠城一樣,現在穿越這地獄,光明必定就在遠方。
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只感覺一片白光閃過,然後眼前豁然開朗,擡起頭和煦的陽光撲面而來,溫暖之極,溫馨之極。
“終於活着出來了,哈哈..咳,咳..”徐搏感嘆着微笑,只是還沒等他笑出口,一口鮮血卻是率先奪口而出,而後渾身的骨頭好似散了架般,一陣睏意襲來。
“澎..”
徐搏帶着笑意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