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首峰山巔,太極宮的一處偏殿。
由大神通者凝成的巨大光幕之下,此刻坐着兩個仙風道骨的道人,正是身着繡有太極圖案紅衣的太極宮掌教玄道子真人和身着灰色道袍的玄陰子真人。只是此時此刻前者望着光幕上紅衣女子的表現滿臉喜色,一副詭計得逞的樣子,而後者卻是面色陰鬱,如同苦瓜一般。
前些天玄道子與玄陰子打賭,若是加入太極宮的五人中有一位不是皇族,那麼玄陰子就要冒着惹惱極明老人的風險去砸碎對方最喜愛的烏龍紫砂壺,此刻玄陰子看着光幕之上這最終測試殺出的一匹黑馬,心想着砸碎烏龍紫砂壺後極明老道的雷霆一怒,心中要多憋屈有多憋屈,他無奈的轉頭碰上了自己師兄因詭計得逞而露出的壞笑,不由的一怔,而後目光流轉,良久之後,忽然想到了一件最不該忘記的事情,他一拍大腿猛的站起,滿臉悔恨:“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啊。”
看到師弟如此神態,心知對方必定是想起了那件事,玄道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然後微微笑道:“現在纔想起爲時已晚啊。”
“師兄,你怎能這樣,在大明誰人不知你是玄師神算子,能夠窺到一絲未來,前些天你必定是有所感才與我打賭,你這樣做也太...”玄陰子面色陰沉的似要滴下水一般,他宛如一頭兇猛的雄獅瞪着自己的師兄,只是想到自己既打不過對方,也算計不了對方,對於對方的狡詐根本就無可奈何,於是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沒了脾氣,嘴中小聲的嘟囔着,“也太不厚道了。”
“哈哈,師弟,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願賭服輸,你可別忘了我們的賭約啊。”玄道子意味深長的說道,然後似是想到了自己師弟被極明老道慘整的摸樣,竟是不由的笑出了聲。
“哎,這可真是終日打雁終被雁啄瞎了眼。”玄陰子懊惱的坐回地上,重新盯上了身前的巨大光幕,雖然現在衆人才剛剛通過了天堂域門,後邊還有兩道域門,但是一想起師兄神算子的威名,和那神秘紅衣女子的不俗表現,他就生出了一陣無力感,或許別人看不出那紅衣女子隱藏的異境中品實力,可作爲一個身處天境的大神通者怎會看不出,那兩道域門或許能輕易的攔下異境境界之下的修行者,可要攔下異境的修行者還是很難的,所以他已經肯定了那個紅衣女子必定會是除卻皇族之外唯一能夠入選太極宮的人。
“咦。”就在這時,從那天堂域門中出來了一名短髮男子,正是徐搏。
“感知境界?這麼弱的修行者居然沒被幻境困住,此子不凡。”玄陰子讚歎道。
看到徐搏從天堂域門中走出,玄道子眼中精光一閃,而後一本正經的對着玄陰子說道:“師弟,我再跟你打個賭怎麼樣?我們來賭這個短髮少年究竟能不能成爲我太極宮弟子,怎麼樣?”
“這個少年,雖然毅力極佳,通過了初試,通過了天堂域門的幻境,可是要通過那地獄幻境可不僅僅需要毅力,在那裡邊最需要的是實力啊,所以我不看好他。”玄陰子微微搖頭,而後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看法。
“既然你賭他不能成功,那我就賭他成功,賭約是幫我殺了後山那只有千年道行的老猿猴取其內丹給我煉丹,若你贏了,我不但不讓你去砸極明的紫砂壺,還把筋斗雲給你,怎麼樣?”玄道子誘惑道。
“那老猿猴你捉了三次都沒捉到,現在居然把這等苦差事交給我,師兄你越來越精明瞭,不過,我就不相信這小子憑藉着感知境界的修爲就能夠逆天,我和你賭。”玄道子豪氣干雲。
“師弟,你好像又忘了我有個稱號叫做,玄師神算子!”
“......玄師也有可能會失算啊。”玄陰子抱着僥倖的心態小聲說道。
“師弟,那你有見我失算過嗎?”
“......師兄,我不賭了,行嗎?”
“不行!”
“......”
偏殿內關於徐搏的賭約,他自是無法得知,此刻他面色淡然的來到了地獄域門之前,望着那兩個龍飛鳳舞,帶有森然之意的地獄二字,徐搏不由的打了個寒戰,他有種不祥的預感,這一關肯定不好過,不過既然開始了又怎能就此結束,不拋棄不放棄可不僅僅是說說而已,於是把心一橫,任你風雨雷電,我自八風不動,任你艱險險阻,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伴隨着一陣白光,徐搏進入了地獄域門。
沒有想象中的刀山火海,亦沒有如傳說的地獄般恐怖陰森,小鬼遍佈,惡魂橫行,這裡跟自己的想象大相徑庭,這裡是一片樹的海洋,極目遠望,先是碧綠鮮豔的竹林,再是似火般的紅楓,接着有似海洋般的綠葉......
在那竹林的入口處,徐搏見到了幾個熟人,卻是元國元慶,金國兀朮,還有七公主朱瑞兒和五皇子朱元。
不明所以的徐搏快步上前,而後將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元慶跌坐在地,他的神情有心有餘悸的悚然,也有受了某種折磨衝擊之後的悲壯,朱瑞兒和兀朮兩個女子望着眼前的竹林臉上浮現的是猶豫不前的糾結,反觀朱元則是目露沉思像是在思考着什麼問題。
“元慶太子,你們爲何都齊聚與此,不敢上前,這其中有什麼問題嗎?”徐搏上前躬身一禮,而後沉聲問道。
聽到徐搏的聲音衆人都回過神來,兀朮和元慶見到徐搏來此略顯吃驚。而朱瑞兒卻是已經驚訝的大呼起來:“是你!你居然來到了這裡!”
聽到了朱瑞兒的話語,徐搏微微皺眉,而後冷曬道:“你都能來,我爲什麼不可以。”
朱瑞兒聽到徐搏的話語微微一怔,而後冷哼一聲不再理會對方,可是在他心中卻是驚訝不已,因爲徐搏的屢次闖關已經讓她對其刮目相看了,此刻的她心中暗道,或許他真的能夠成爲太極宮的弟子。
看到徐搏,朱元眼中的殺機一閃而過,然後也不理會對方,徑直走進了竹林。
“這片森林不好闖啊!”這時元慶的慨嘆傳進了徐搏的耳畔,並沒有在意朱元的殺意,也不去關注朱元怎麼度過竹林,徐搏聽到元慶的話語,謙虛的問道:“此話怎講,還請元慶太子詳解。”
“在這片竹林中,每一片竹葉都如刀子般鋒利,雖然竹葉接觸身體之後不會留下傷口,但是你卻能實實在在的感到傷痛難忍,所以這片竹林不好過,並且根據我的猜測在後邊的樹林中也定會有玄機,所以要過這地獄域門,難!”元慶一臉沮喪的說道。
“我在這裡沒有見到那紅衣女子,太子朱標和雍親王朱伺,他們是怎樣過去的?”徐搏問道。
“紅衣女子和朱標居然都是異境高手,異境一出,獨屬自己的領域開啓,萬法不沾,那些鋒利的柳葉自然傷害不了他們,我要是有這樣的實力該有多好,就不會辜負父皇所託了,至於雍親王似是早有所備帶有奇特飛行魂器,他是踏着魂器過去的。”元慶此刻心中滿是絕望,從剛纔退回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必定要失敗了,身上的疼痛還在持續,從小就養尊處優的他怎能受得了那種鑽心的疼痛。
“該放棄就放棄,能走到這一步,你比初試時淘汰的那幾百人已經強很多了,不算丟人。”徐搏眸光真摯,認真的說道。
“可我真的不甘心。”元慶懊惱的抱着頭,痛苦的咆哮着。
徐搏不可能說一些鼓勵對方的話語,讓對方重拾信心,而後讓自己又多一個競爭者,又多一份壓力,他不在多說什麼,擡起腳步,大步向竹林走去。
“徐搏,你真的要去嗎?”朱瑞兒望着滿不在乎勇往直前的徐搏,吃驚的問道。
“只是痛苦而已,又不會死,我爲什麼不去?”徐搏輕描淡寫道,而後已經踏進了竹林。
聽到了徐搏的話語,想到一個弱於自己的人都勇於挑戰,自己還有什麼理由退縮,朱瑞兒銀牙一咬,終於不再猶豫走向竹林。
徐搏踏入竹林的一瞬間,便感到腳掌似被千針所刺,令他忍不住悶哼一聲,然後一陣樹葉在空中嘩嘩作響的聲音充斥耳畔,緩緩的擡頭,瞳孔急劇收縮,無邊竹葉蕭蕭下。
細碎的竹葉隨風而舞,宛如一隻只飄逸不定的蝴蝶,又如無邊無際的雨滴,傾瀉而下,竹葉劃過徐搏的臉頰,劃過徐搏的身軀,劃過他的四肢,陣陣刺痛令他忍不住狂吼起來。
聽着徐搏的狂吼元慶目露同情,兀朮面色蒼白的後退一步,朱瑞兒正準備踏入竹林的右腳猛的抽回,她一臉悚然的望着身處竹林的徐搏,心中剛建立起來的絕然頃刻瓦解。
“噗。”
一口鮮血從徐搏口中吐出,無邊的竹葉終於落幕,他身上的皮膚與衣服雖然完好無損,但他確確實實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楚,而後再也不能保持平衡,身體不受控制的向下倒去。
“他完了。”元慶望着倒在地上的徐搏,目光漠然,心中竟是暗自鬆了一口氣,確實,無論是誰,被一個弱於自己的人超越,都是令人難以接受的,而兀朮似是再也受不了這裡的殘酷,她面色蒼白,一步步的後退,最終走出了域門,竟是中途放棄了這最終測試。
朱瑞兒緊握拳頭,望着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徐搏心中竟生出了一絲擔憂。
“哈哈,哈哈哈哈...”一陣囂張的大笑從徐搏口中傳出,令頹廢的元慶擡起了頭顱,他不可置信的又望向了竹林,望向了那竹林中倒下的身驅。
“徐搏,堅持不住就出來吧,我承認...”朱瑞兒實在不願見到心志如此堅定的徐搏在此夭折,她銀牙緊咬,而後眸光變得堅定起來,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說出了那句話.
"我承認你確實比我有毅力,比我強,但是有些時候毅力是不能解決所有問題的,你快出來吧。"朱瑞兒焦急的喊道。
“在逃亡的路上,我哪天不是膽戰心驚,我哪天不是徘徊在生與死的邊緣,在漠北冰原,與那些野獸搏命,我身上哪一處沒受過傷,我的骨頭也不知道被折斷過多少次,可我不還是活下來了嗎?”
“這點痛對於已經經歷過世間最痛苦之事的我來說,又算得了什麼?”
徐搏舉起右手擦乾嘴角的血漬,緩緩的站起身來,他的眼中沒有恐懼,只有毫不在意。
“我是漠北一條雪山犬。”
“我與天鬥與地爭,搏過狼,咬過熊。”
“我是漠北一條雪山犬。”
“我生命頑固過小強。”
“我是漠北一條雪山犬。”
“我面對狂風,暴雪,也絕不停下前行的腳步。”
“因爲我是漠北雪山犬。”
“......”
徐搏口中悠閒的哼着自己那獨特的歌子,在元慶震驚的目光中,在朱瑞兒複雜的眼光中,他宛如汪洋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看似柔軟,實則非凡的竹葉泯滅,可是他卻真如一頭堅強的雪山犬,除了開頭時的片刻倒地,竟沒有後退半步,他一路前行,越行越遠。
他的背影消瘦但挺拔,他的背影唯一也高大,他的背影蕭瑟且孤傲。
他絕不妥協,因爲他是徐搏,如雪山犬般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