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後面的呼喚,一隻腳已經踏上車的蔡卿,身體一僵,這少有人知的親暱稱呼,太多年,沒有出現了。
他不敢相信地轉過頭,卻看到一個十八九歲的長髮飄飄的小夥兒,後頭還追着兩個保安,這畫面也是醉了。
但當他漸漸看清了,向他跑近的長髮小夥兒的樣貌時,整個人完全震驚,一時語塞。
“青菜,還能見到你,實在是太好啦!”孟臻很是開心地說道。
“星河~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好半響,蔡卿才說出了一句話。
此時後面的兩個保安也看出也端倪,慢慢走回了崗位。
“真的是我,這是真的。”孟臻給了他非常肯定的答案。
他緊緊握着孟臻的手,激動得有點微微發顫,仔細地端詳着這個闊別多年的老友。
那蕭索的身形,那俊朗的眉宇間隱隱的感傷,一如當初失意時的落寞,豈不正是自己時常想念的舊時好友!
“青菜!”孟臻同樣含淚看着對方,雖然容顏有些變了,但模子還在,聲音未改。
雙方心情平復了些許,蔡卿有些疑惑地問起。
“可是,可是你怎麼~怎麼變得不一樣了!”
“哈哈!青菜啊,你還說我呢,你不也是變了嘛!”故友重逢,孟臻喜不自勝接着說:“這個說來話長,咱們先找個地方坐下再好好聊吧。”
“對!對!我怎麼盡顧着開心了,走到我的茶苑去。”
蔡卿跟其他人交代一番後,帶着孟臻驅車離開了。
十分鐘後他們在江畔的一處屋舍前停下,眼望江水綠幽幽,耳聽煮茶水汩汩,好一處休閒景緻。
“我說青菜啊,你小子可真會享受的。看來現在混得不錯啊!”孟臻得見故友,想必母親與妹妹的消息必有所獲,心情大好。
若是外人看來,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子對着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小子小子”的喊個不停,莫不覺其怪哉。
就是到現在,蔡卿也沒完全適應過來,一直在不停的打量着孟臻那張臉龐。
“喂,我說青菜你看夠沒有,我臉上長花了還是怎麼地?不就是比以前更帥了嘛,你不至於吧!”被看的不耐煩,孟臻沒羞沒臊地說着,死黨間親密無間口無遮攔的感覺又重新迴歸。
“哎~不是我說星河啊,你變成這幅德行,怎麼臉皮還這麼厚呢!”
玩笑歸玩笑,蔡卿最後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星河,你怎麼越活越年輕啊,雖然現在基因科技很發達,但變得這麼年輕就有點誇張了!還有你不是一直成植物人了嗎?我還以爲你再醒不來呢!這麼多年過去了都沒消息,我以爲你掛了呢!”
“你才植物人!你才掛了呢……”兩人就這麼笑鬧着聊開了。
孟臻把自己的經歷一說,蔡卿嘖嘖稱奇。雖然科技發展到現在,很多東西都也見怪不怪,但孟臻這經歷簡直太匪夷所思,令他久久未能平靜。
而蔡卿在這些年則充分發揮了自己善於交際的能力,從孟臻陷入夢境被認定爲植物人那一年後,他也回老家邕縣在規劃局當了科員,幾十年的摸爬滾打混到了現在大邕市青象區規劃局局長的職位。
談各自的改變,談大學時518宿舍其他幾人的生活工作狀況,每每看着孟臻的現在樣子,蔡卿心底都感嘆羨慕不已。
“青菜,你快跟我說說我母親和妹妹現在住在哪兒,過得好嗎?我要去看她們。”
二人一直相談甚歡,但突然談到一個話題的時候,蔡卿卻語塞了。
見到他突然沒說話,孟臻臉色微變急切的問道:“青菜,你老實跟我說,我家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星河……”
“伯母她~五十年前就不在人世了。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你就別太放在心上了……”蔡卿有些猶豫地說道。
聞此噩耗,當真晴天霹靂,孟臻的心好像一下子被切開了一般,臉一冷肅然道:“告訴我實情!”
“星河你……”蔡卿實在不是想這個久別重逢的故友,因爲此而再臨險境,甚至是丟掉性命。對方勢力太強,就是現在的他也不敢輕易招惹。
孟臻強忍心痛,截住他的話道:“說吧!我只想聽真相。”
孟臻的脾氣,蔡卿很清楚,無奈之下他只好將當年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原來當年孟臻陷入沉睡,之後被診斷爲植物人,舉家悲痛,年邁的老母親重又開起了裁縫鋪子,貼上所有積蓄,還多方爲孟臻籌措住院治療費。妹妹亦放棄大學,回來幫忙母親共度難關,雖然艱辛,但也算能勉強度日。
聽到這裡,孟臻的心痛陣陣絞痛,沒想到自己竟給家裡帶來如此災難,他突然很痛恨自己,然而更讓他裂肺撕心,放聲怒吼的還在後面。
第二年,正值城市化改造,政府要重新規劃城區建設,承建商來到家裡談拆遷補償事宜。老母親興高采烈,以爲能夠有得到更多的錢可以爲孟臻進行治療了。熟料,承建商的兒子牛史,貪戀紫妍美色,誘騙不成,就將其強暴了。
紫妍受屈輕生,嘴裡喃喃着母親和哥哥之名,欲從家中樓頂一躍而下,終被母親救下,怎奈受驚過度,精神還是失了常性。
接二連三遭逢打擊,老母親身心飽受摧殘,爲着一雙兒女,熬了半載,終是勞累過度,傷心難當,力竭而死。
牛史的父親,花錢將此事壓下,病將房子收走,最後還建成了小區。
“啊~~這些畜生!~~我要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聽到最後孟臻的怒火也由燃燒的火柴變成了爆發的火山。
他瘋狂地吼叫着,雙眼充血,緊握着拳,手指深深嵌入掌心,血流不止,不斷地喊着:“媽!兒子不孝!兒子不孝!紫妍!哥哥對不起你!”
嘶喊了一陣,孟臻心中的怨氣才稍稍緩和,蔡卿用力摟住他,不斷地安慰着,心裡也是非常難受。
但其中的痛苦,他卻是無法感受的,對於他來說那隻不過是幾十年前的往事。
然而對於孟臻而言,恰如發生在剛纔,六十年對他來說只是一場夢,家的溫馨歡樂彷彿昨天依稀滋潤着他的心田。
此刻,初聞噩耗,原本滿滿的希望,現在卻灰飛煙滅,他真正的變成一無所有了,怎不叫他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