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寺廟,幻境

天空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黑色,烏雲凝聚成可怕的漩渦,暗紫色的雷電交織成一片混沌,整個天空就像一個無底深的黑洞,瘋狂的吞噬一切。

山上。

陸梡柒飛速往山上趕去,望着愈發近的寺廟,她眸子裡閃過一道晦暗不明的光芒。好端端的,玉佩對她的聯繫竟然減弱了。

這不正常。換一種方式說,那就是有人在搞鬼。而且,目標就是那把“鑰匙”。

“吼——”遠處,喪屍的吼聲如雷霆震耳,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好像有什麼在緩緩甦醒。之前的寂靜沉默,似乎都在爲這一刻爆發做鋪墊。

陸梡柒心裡一沉。她已經來到寺廟前,透過黑暗,她極好的視力能夠清晰的看到,無數黑影正在陰影裡蠢蠢欲動。上方,悄無聲息的聚集起一圈烏雲,如兇獸般遮天蔽日。

爲什麼會這樣?把喪屍聚集起來又有什麼目的?

沒有時間猶豫了!她強迫症的先將沾到衣服上的灰塵拍掉,才閃身衝了進去。不管是誰在策劃這一切,她決不能讓洛竹珊落入別人之手。於公於私,都不允許。

寺廟的牆壁呈青白色,鏽跡斑斑,被雨水大風沖刷得坑坑窪窪,乍一看還以爲是斷裂後重新粘上去的,風一吹就要倒掉。廟裡堆滿了各色神明,在忽明忽暗的天色下顯得雙目圓瞪,面目猙獰,彷彿隨時都會活過來一般。

正中央,一根紅色的香正緩緩冒出白煙,煙霧凝聚卻不消散,看樣子是剛剛插上的。

黑暗一點點蔓延着,詭異的氣息充斥在空氣裡。

突然,一隻接一隻乾枯的手臂從地底顫巍巍探出,綠色的毛散發出一股難聞刺鼻的氣味。隨後,土層開始劇烈塌陷,下面恐怖的景象一點點露了出來。然而,這還僅是冰山一角。

——無窮無盡的喪屍!

陸梡柒隱隱有點明白吉普車爲什麼要在半山腰拋錨了,因爲再往前,怕是會驚醒這些喪屍,達不到背後操縱之人的目的。

但是,這些喪屍又有些不同。它們野獸般的行爲下,散發出一股古怪的紀律性。時間緊迫,她來不及深究。

毫無懼色的繞過那些掙扎着的大傢伙們,陸梡柒一閃身來到了後院。果不其然,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微微蹙起眉,攔到前面。

冰冷的雨點毫不留情的落下,濺起一朵朵水花。漆黑的烏雲裡,轟鳴的雷聲傾壓而來,空氣中蔓延着繁重的壓抑。像漸進的鼓點,爲即將的爆發鋪墊。

洛竹珊感覺自己整個人就像浸在冷水裡,冰冷得刻骨。她麻木的看着心底的幻象,就像在看一個與自己不相關的人。縱然腦中清醒得可怕,但她根本無法抽離自己的意識。她甚至能察覺到一個古怪的東西正在吸引自己向前走,可是依舊沒辦法抗拒。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幾乎要將她最後一絲理智擊垮。

本能的,她拼命想抓住身邊的東西,可手就像失去了知覺,無力的垂在身體兩側。隨着一步步向前走去,她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和本能的第六感讓她不由得戒備起來。但是,還是什麼也做不了。這簡直與等死沒什麼兩樣。

真正面對死亡時,洛竹珊倒沒什麼可害怕的。如果不是那塊玉佩,她怕是早就死了。能活到現在,很大程度上靠的是運氣。如果不是玉佩,她肯定在“那些人”無休無止的追殺中死去,也永遠無法找機會探尋自己的身世以及完成報仇。

手心一熱,玉佩忽然傳來一陣暖氣,洛竹珊只感覺頭一蒙,眼前昏暗一片。暈了過去。暈倒前,她隱隱看見有人衝過來抱住她,還來不及看清楚,她就失去了意識。

體溫這麼涼,應該不是喪屍而是鬼吧。這是她殘留在腦中的最後一個念頭。

喪屍們依舊在不斷破土而出,半數鑽出來的喪屍再也壓制不住嗜血的慾望,它們瞪着猩紅的雙眼,殺戮的本能戰勝了所有,兇殘的打量着一切,搜尋一切鮮活的生命。可是,除了灰禿禿的牆壁,四周沒有一個活物。一時間,喪屍瘋狂撞擊牆壁的聲音咚咚響起。

寺廟不大,但也不是很小,找一個暫時藏身的地方並不難。陸梡柒一個閃身,就飄進原先一間賣紀念品的門面。

這也是無奈之舉——其餘地方要麼漏風,要麼聚滿喪屍,專門空出來的小門面就好像專門爲她們準備一般。

屋裡黑乎乎的,電閘早就被切斷,留下一片嗆人的煙味。屋子面積很小,足夠冰涼的月光將每一個角落照亮,幸運的是並沒有喪屍藏在裡面,暫時可以稱得上安全。

陸梡柒將門鎖好,轉身準備將洛竹珊放到一旁休息用的長椅上,可在多次嘗試無果後,她無奈的發現,自己被洛竹珊緊緊拽住,而且怎麼都掙不脫。那既然這樣,抱着就抱着吧。反正抱着也不難受(*ˉ︶ˉ*)

複雜的盯着洛竹珊看了一會,陸梡柒眼中劃過一道思索。她不是沒有想過直接用狀態解除卡,但是她仔細衡量過後還是放棄了。雖然陸小姐一直都很刁蠻任性,但並不代表她空有暴脾氣,行動前也有她自己的考量。

幫得了這一次,那下一次呢?而且,對方目標就是玉佩,明顯還有後手。況且不過一個幻境而已,她不相信洛竹珊真的走不出來。別問她爲什麼有這麼大信心,陸小姐就是這麼自負的認爲,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絕對正確的,包括這次。

會不會是家裡那批人?想起家族裡那些彎彎繞繞,她心情又開始暴躁起來。

“不要離開我……”洛竹珊突然顫抖了一下,蒼白的面容上浮現出幾分不同以往的哀求,“別留下我一個人……”

鬼是沒有痛覺的,所以陸梡柒只能依靠目測覺得自己被她抓得很緊。低下頭,眸子裡閃過一絲暗芒,她俯下身,輕輕將脣貼在洛竹珊耳邊,語氣不自覺帶有幾絲蠱惑,“我會一直陪着你的,直到永遠。”

出乎她預料的是,洛竹珊竟然睜開了眼睛,靜靜的看了她片刻,脣角勾起一抹毫無生氣的微笑,“你在說謊。”

“本小姐纔不會。”陸梡柒毫不猶豫的反駁道。隨後,她頓了頓,“你從幻境裡出來了?”

“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洛竹珊幾乎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不過在她看來也沒什麼不同,都一樣的被黑暗籠罩。

“以你的情況,不應該在幻境裡那麼久的。”

“嗯……因爲其實我挺享受的。”洛竹珊面上忽然浮現起一絲病態的神色,心底不知爲何升起一股傾訴的慾望。她微微眯起眼睛,語氣平淡,“依你得到的資料,我離開孤兒院之後,就機緣巧合成爲一家人的義女,衣食無憂到大學,然後養父母過世留下一大筆錢供我繼續生活?”

“沒錯,但這一定被人刻意修改過。”陸梡柒沒有絲毫驚訝,彷彿早就猜到一般。

輕笑一聲,洛竹珊脣邊的笑容又擴大幾分,“本來我也這麼妄想過,然而現實卻沒有那麼美好。事實上,要不是末世來臨,我會一直被那羣人追殺到死。”

本以爲逃脫可怕的夢魘,誰知掉入的卻是一個更加殘酷的現實。曾無數次被刀架在脖子上醒來,入目的是一羣擁有恐怖力量的怪人,他們明晃晃的威脅她,或是威逼利誘:交出玉佩則生,否則就死在刀下。力量的差距也讓她明白,“普通人”是治不了他們的。次次的威脅讓她對恐懼麻木,所以基本上沒有什麼事情再能夠使她再產生害怕情緒。

然而,憑着過人的膽識與智慧,以及在這種環境下磨礪出的逃命技巧,洛竹珊漸漸能夠巧妙的躲開,並且學會掌握時機給予反戈一擊,必要的時候還能給對方造成些微小的困擾。

到後來,她甚至可以自如的反追蹤。但這些,依舊還不夠。

直到有一天,她機緣巧合下跟着那夥人發現了基地的存在。於是在登上天台那天,她專門選擇穿過基地這條路,爲的就是證實自己的猜想:這些人一定在謀劃一件驚天隱秘。很不巧,玉佩似乎也與其有關聯。

不知想起什麼,她擡頭看向陸梡柒,補充道,“對了,車技也是那時候練出來的。”

回想到喪屍羣裡那次不愉快的經歷,陸梡柒涼涼的瞥她一眼,“那些人的身份長相?”

“沒見到過,都用面紗蒙着。現在想來,他們都是異能者。我甚至有種感覺,這次說不定也是那幫人策劃的。”垂下眼簾,掩住眼底的陰霾,洛竹珊還有半句話沒有說出口:他們與她的父母還有關聯。只是這個事實讓她的情緒難以控制,一想起來就處於即將爆發的邊緣。

面紗?

腦中瞬間閃過莫名其妙消失的雪曉,陸梡柒的臉色談不上多好。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雪曉的嫌疑無疑最大。然而,指向性證據太少,還不到蓋棺定論的時候,她神色不變,變相的回答洛竹珊,“你猜的沒錯,末世根本上就是人爲。”

“人爲……”洛竹珊眨了眨眼,眼中出現一道清明,隨即又恢復之前的毫無焦點。若不是陸梡柒一直盯着她,恐怕就真的被忽悠過去了。

“你進入過玉佩內部就應該能看出蹊蹺:那裡有很多異能者墓碑。死去的人都對卡牌有一定造詣,大師也不在少數。可以這麼說,’末世’計劃早在幾千年前就開始了。”

“那怎麼可能會沒有一點風聲?”

“問的好,”陸梡柒挑了挑眉,緩緩吐出兩個夢魘一樣的詞語,“因爲有禁地。……”

“禁地,在很早以前一直是控卡師的聚集地。傳說那裡有無盡的資源,寶藏,是凡人夢寐以求的仙境。最早,一支龐大的家族岊統治着那裡,不允許外人進入。所以一直以來,控卡師都是一個極爲神秘的存在,沒有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裡。

隨着時間的流逝,出於對外界的渴望,家族內部慢慢出現分化,於是變成了兩個分支,一支叫寈,另一支叫剋。

寈族想要留守禁地,不贊成出去。而剋族一意孤行,打破屏障來到了外界。可是擁有卡牌的他們被當成異類,遭到同胞們的敵視與利用。漸漸的,一部分普通人擁有了卡牌,剋族人也與外界有了婚姻的牽扯。

越來越多的人成爲控卡師,禁地的秘密也漸漸傳了出去。終於在某一天,貪婪的控卡師利用剋族人找到了禁地,他們一哄而上,想要爭取更強大的力量。面對無可挽回的局面,寈族族長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

用族人的生命將所有人封印,保住禁地。並立下誓言,對剋族格殺勿論。

從此,禁地陷入沉睡。寈族族長帶着倖存的幾個長老也來到了凡世,但是他手裡卻多了兩塊玉,那是再次開啓禁地的鑰匙。一把是寈族人的生命,另一把是用剋族人的生命所制。

可是,剋族並沒有被封印完,族長的女兒僥倖活了下來。她用盡資源拼死搶奪封印剋族的玉,得手以後甩下一句’永世爲仇’,從此隱匿人間,不知所蹤。

直到現在,那塊玉都沒有找到。而寈族在不斷的繁衍生息中,漸漸發現了可怕的力量——變異。一隻接一隻變異獸的成功助長了他們的野心:霸佔整個星球!將世界變成控卡師的天下!只一個禁地已經無法滿足他們了。

緊接着,末世突然來襲,直到現在。

有關寈和剋這兩個族的一個不成立的約定也流傳下來:兩族人見面,必須殺死其中一方。

而禁地,也一直由於鑰匙的不完整,從來沒有開啓過。但是,有關其的神秘傳說卻流傳下來:據說,禁地可以實現任何願望。”

……

“你的那塊玉佩,”陸梡柒突然笑了,眸子裡浮着幽暗不明,“不需要讓本小姐再介紹了吧?”

“你是寈族人。”平靜的說出一個肯定句。洛竹珊神色不變,“告訴我這些,你想……”

話音未落,她就感到脣上傳來一抹炙熱,在愣神的瞬間,陸梡柒就趁機靈巧的撬開她的牙關,霸道的與她糾纏。

第二次了,又被這個女人強吻,洛竹珊的心情會好纔怪,她沉着臉,試圖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這個人,語氣也不自覺冷下來,“你想幹什麼?”

“吻你啊。”陸梡柒回答的理所當然,輕而易舉就將她制伏,進而加深了這個吻。

“……”被方纔告知是死敵的吻着,洛竹珊眸子裡硬生生劃過一道火氣,下一秒,她就毫不猶豫的咬了上去,瞬間,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瀰漫開來。

“你敢咬本小姐……”陸梡柒皺了下眉,卻出乎意料的沒有生氣,她故意貼近洛竹珊,紅脣微啓,曖昧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反正這裡也沒有人,不如我們……”

洛竹珊冷冷的盯着她,突然面上綻開兩個人畜無害的酒窩,一抹溫和的微笑慢慢攀上嘴角,但是說出的話卻冷酷無情,“放開我,否則你永遠別想得到玉佩。”

“……別較真嘛。”陸梡柒挑起眉,仍沒有起開的意思。然而,瞬間,她眸子中的笑意盡數褪去,語調變得極爲冰冷,“襲擊我們的這幫人不是寈、剋兩族,而是另有其人。如果我們之間有一絲不和諧,他們就會懷疑你是剋族人。所以,接下來你最好配合我演一齣戲,讓他們打消玉佩在這裡的懷疑。等到把他們一網打盡後,再……也不遲。”

飛快的語速入耳,洛竹珊自動把“……”裡的內容填補成相殺,聯想到一路上的種種,她心中一沉,面上卻不動聲色,“這與你剛纔吻我有什麼關係?”

“增進一下感情啦。裝不成情人,至少朋友能成吧。”陸梡柒賣萌似的眨了眨眼(くゝω°)。

“……”

洛竹珊沒有理會她那句水分很大的話,她的思緒早就跑到別處——陸梡柒剛纔的話有幾分真,亦有幾分假?

最讓她在意的,是照陸梡柒那樣的說辭,至少宮雨瑤和蘇落落都是寈族人,但是她完全沒有察覺。這麼一來,她們怕是早就有圖謀,甚至早就計劃好了。

哼,算計麼……

不過——如果自己奪走寈族人的玉,會發生什麼呢?

有點意思。洛竹珊迎着她的目光,微微點了下頭。她無法從陸梡柒的眸子裡看出些什麼,同樣,她的想法也無法被對方看出來。

她們彼此都心照不宣一條規則——只要玉還在,對峙就得繼續。無論什麼事情,總要有一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