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荀冰牽着小男孩走出屋門後,本晴空萬里的天突然陰沉下來,一朵……兩朵……空中稀稀疏疏地飄起了晶瑩的雪花,落在了她的眉心上。
“好冷……”牙關冷得打顫。
她穿的是夏季的薄款短袖,鄔懷清身上的衣服就更是破爛,幾根布條子聊勝於無地掛在他身上。
冷嗎?
他擡頭看向瑟瑟發抖的荀冰,爲了顯得正常一點,他是不是也應該學她的模樣發抖?
“你怎麼了?!”荀冰發現手裡的那隻小手突然抖動得厲害,她急忙把他抱了起來,試圖向他傳遞一些溫暖。
“要不要緊?你別死啊!”懷裡的小男孩實在是顫抖得太厲害了,她想起了鄰居家的一個老頭,中風前也是這樣急劇地抖的。
她伸出手指緊緊地按在了小孩的人中處,面色焦灼。
鄔懷清看到她關心自己的樣子,心裡一陣慌張,自己演過頭了嗎?
他倔強地噘起了嘴,不肯承認自己演過頭的事實。
然而他雙手卻緊緊抱住荀冰,腦袋輕輕地依偎在她的肩膀上,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沒事,就是有點冷。”
聽到懷裡的小孩虛弱的聲音,她心裡一緊,得趕緊進屋子裡取暖。
小孩很輕,她抱着他快速地又回到了之前的小屋子裡,門一關上,外面的呼嘯風聲瞬間消失,天居然又神奇地放晴了,氣溫回升。
“這什麼鬼天氣。”荀冰疑惑,這天氣也太反常了吧。
鄔懷清沒見過外面的天,他不知道正常的天氣應該是什麼樣的。
既然她說這個天氣不正常,那就不正常吧。
他莫名地很喜歡眼前的這個人,氣溫回升,他也識趣地沒有再發抖,但雙手卻把荀冰抱得更緊了。
感受到抱着自己的力量加重,笑了笑,只當是小孩的恐懼害怕。
她伸出手想揉一揉小孩的頭髮,手伸到一半,卻硬生生地止在了半空。
她也不想煞風景啊,只是他的頭髮也和自己的一樣,結塊了。
鄔懷清察覺到荀冰的動作,擡頭問道:“怎麼了?”
自己總不好說嫌棄他的頭髮髒吧,於是微擡起了兩三根手指,輕輕地撥開擋着他臉的頭髮,露出一張與骯髒頭髮極不相稱的白皙的臉,微笑道:“沒什麼。就是看你臉上有髒東西,想幫你擦掉他。”
荀冰故作認真地擦了擦他臉上本不存在的污垢。
“謝謝。”他迅速地把臉又別到了她的肩膀上,小臉通紅。
她爲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好?
“你看見我來的時候被我砍碎的木門嗎?”
鄔懷清憶起當時她身披霞光來到自己身邊的模樣,心中又是一陣激盪。他點了點頭,那扇木門自他出生起便一直在那,但是他從未見過父母他們有留意過它,也從未提起過它。久而久之,他竟覺得這扇門只有自己看得見,神秘至極,看到木門在被荀冰劈開後便消失不見了也好像在預料之中一般。
“但是它後來消失了。”他說出了荀冰接下來想說的話。
她看到他點了點頭,眼睛一亮,“那你知道它現在去哪了嗎?”
鄔懷清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荀冰心下一陣失望,詭異的大霧讓她來到了這裡,剛剛在屋外走了一圈,整個巷子靜謐異常,不似有人生活一般,再加上屋子外面多變的天氣,讓她心生惶恐,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又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去。
屋子外面一片烈陽天,她抱着鄔懷清又向外走去。
既然屋子裡的木門不見了,她總得出去走走,碰一碰運氣,說不定就能找到出去的路了。
同樣的,自他們一踏出房門,天氣驟變,只不過這次不是變成下雪天,而是大霧天。
又是霧。
霧起得極快,才一眨眼的功夫,便將周圍林立的樓閣都遮蓋掉了,荀冰趕緊回頭一看,哪還見那屋子的身影,全是霧濛濛的一片。她伸出手試圖去觸碰,卻什麼也沒摸到。
趴在她肩上的鄔懷清同樣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這一切。
運氣很好。
那條路又出現了。
她一回生二回熟,直喇喇地上路了。
“姐姐,這是什麼?”鄔懷清濃密的眉毛因好奇而稍顯叛逆地微微上揚,長而微卷的睫毛下,撲閃着一雙晶瑩剔透的大眼睛。
他好萌啊。
荀冰拼命摁下心中想蹂躪他臉蛋的衝動,面上卻老成地開口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沿着這條路走,就能找到出去的路了。”
“去哪裡?”
“噢,順利的話,帶你去兒童樂園玩。裡面有個旋轉木馬,可刺激了。”
兒童樂園?
他興奮地睜大了雙眼,他從他們的口中聽到過這個詞,他曾偷偷期待過自己也許能去兒童樂園玩,沒想到現在她就要帶自己去兒童樂園了嗎?
旋即,他的神色又暗了下去。算了,還是不要抱有期待吧。
荀冰沒有注意到懷中小人一瞬間的多愁善感,她專心致志地走着。這條路似乎和自己來時走的路不一樣,前方隱隱約約多出了一塊石碑。
石碑上長滿了青苔,上面什麼銘文都沒有刻,正中間只有一個圓形的凸起,像按鈕。
她鬼使神差地把手覆上去按了按,懷裡的小孩見她伸出了手,於是也效仿着把手放到那圓形凸起上。瘦瘦的小手一覆在她的手上,一陣眩暈向她襲來,隨後石碑上方竟臨空浮現出淡藍色的文字,寫着:
【銘文】
古有一子,天生怪力,體質懸殊……父母恐其怪力,懼其爲人所知以致禍患,遂制鐵籠將其困於隱室之中,此般二十年,以其雙親藏匿之術佳,時人竟無一人知有子焉。因厭其子,雙親終日餓之、困之、鞭之,縱容兄弟姐妹欺之、辱之。生不似人,活亦非人。
……不日,天生異象,亂象橫出……怪哉,人人互食,母易子,子易父……狀若癲狂,人性全泯,禮儀教化全無哉!……所幸鐵籠之固,尚無癲狂之人觸及其肌……日久失繕,欄破,屋內狂者涌入,皆嗜其筋骨……不知幾時,金光忽閃,頓時氣波萬瀾,藉以怪力,此子終得逃脫……
行至屋外,恰逢村西狗戶人家小女,女問其何人,緣何獨孤至此,此境危險,多爲癲狂之人。答曰:“南城鄔氏人家,名懷清。”女見其骨削如柴,污垢滿身,心生憐憫,引其入室稍做休整,不料反遭其剝皮並懸於家門,其手法之殘忍,不忍外道也。嗚呼,人之一念之善竟招來惡鬼殺身!
其爲人也狂,仗其怪力縱行於亂世,所及之處靡不有生,古語云“血流成河”也不爲過……其力漸盛,似有逆天之勢,世人皆避之、畏之,談其色變,莫敢言其名……與一女子結識……豎子!竟欲與天敵!妄以一己之力顛覆……成也!適時狂風四起,黑雲遮天,雷鳴電閃,天穹露頂……神女惶恐跌落,摔地而亡,竟無一血溢出……
嗯?這銘文裡的主人公就是自己懷裡抱着的小孩嗎?看上去很慘的樣子。
銘文消失了,轉而浮現出幾個字——“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的。”
荀冰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這也太玄幻了吧,這塊石碑居然這麼智能,還能回答自己心裡所想的問題!
她興奮地對着鄔懷清指了指,“你看見了嗎?空中有字!”
他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白茫茫的一片霧,什麼也看不見。
荀冰見他茫然地搖了搖頭,又在心裡瘋狂發問。
“……”明淨的水面上映出了一個男子修長高大的身影,如墨長髮隨意披在身上,一雙冷清的丹鳳眼裡散發着睥睨天地的強勢,宛若沙漠裡獨行的狼,傲氣滿身。
只見男人無奈地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遂耐心地解答荀冰一個接着一個的問題。
“這些文字只有你能看見。”
“此處是時空裂縫,你懷裡抱着的小孩可以說就是銘文裡提到的主人公,但不全是。”
“不全是的原因是因爲這個世界裡出現了變數。”
……
“是否選擇撫養幼年鄔懷清? A.是的!!我願意撫養這個可愛的小孩!! B.我不願意,我寧願死在這裡也不要撫養他(慎點,不然你可能真的會死在這裡)。”回答完荀冰腦海中的問題後,空中跳出了這樣一行字,她仔細看了看,發現自己麼得選擇,果斷選了A。
“爲感謝您對兒童福利事業的支持,特贈予您老頭了撓背爪一根,每日堅持使用長達一個月,可有效祛寒(就是你之前被異變者一顆眼珠擊中產生的寒意)。”荀冰滿意地點了點頭,沒想到這塊石碑還挺上道。
“此外,特贈與您一本鄔懷清撫養手冊和一本末世生存手冊,將緩些發放。時空縫隙即將消失,十秒後您將被傳送至兒童樂園馬戲團門口……十,九,……三,二,一……”
水面上的男子攏了攏手,一口氣打這麼多字也是累人,只希望荀冰一定要好好看看那本撫養手冊上的內容,對他好一點。
眼前的畫面一陣扭曲,一陣恍惚後,一個貼滿氣球的彩色門牌就出現在他們眼前,上面用稚嫩童態的字體大大地寫着“歡樂馬戲團”五個字。
鄔懷清目不轉睛地看着周圍五彩繽紛的遊樂設施,明明心裡很想興奮地觀察四周,但硬是強迫自己淡定,身子都不帶轉一下。
她明顯感覺到懷中小孩的激動之情,卻不知爲何卻沒有興奮地環顧四周。
她又想伸出手揉一揉他的腦袋,只是又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她又想到,自己頭上也是髒兮兮的,一陣語塞。
她發誓,回去一定要想辦法洗頭!
“子寧,你怎麼回事?!妍兒爲了救你都受傷了,你居然還在這裡說風涼話?看來我以前教你的東西你全忘了。”還沒走進馬戲團,大老遠地就聽到了一陣呵斥聲。
終於和大部隊匯合了。
只是,她的隊友們似乎矛盾不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