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大車後就去,不能再耽擱了。”鄭遠清揉了揉髒兮兮的太陽穴說道,“吃的呢?”
“吃的不少,油鹽醬醋都還充足,這個沒問題。”李若琳心疼地看了眼丈夫接着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咱們要在這裡待一個月,夠這一個月吃的就行了。”鄭遠清嘆了一口氣說道。
“隊長,大致檢查了一遍,這車已經報廢了,輪軸都鏽到一起了。”曹雪振滿手鏽跡地走了過來坐到鄭遠清身邊說道。
“怎麼鏽這麼快?這車好大啊。”許書成不解地問道,按說這才兩年,就是坦克也不該鏽成這樣。
“和車大不大沒關係,我在車皮上發現了酸雨的痕跡,這地兒下過酸雨甚至酸雪。”曹雪振拿着從車上拽下的鐵皮說道,“大氣環流已經出問題了,工業生產已經停止這麼久了還能下酸雨真夠可怕的。”
“明天吧,明天去車庫看看,看看還有沒有封存的車,然後”鄭遠清不着邊際地說着話。
“誰?出來不出來開槍了”正在鄭遠清不着邊際地瞎嘮叨時,站在自卸車上警戒的哨兵突然大喝一聲,緊接着所有隊員如觸電般站起,一時間拉槍栓的聲音此起彼伏。
“隊長,那有個東西很像是人。”鄭遠清迅速爬上自卸車後,哨兵指着不遠處的黑暗說道,“就在那堆石頭後面,很警覺,不像是喪屍。”
鄭遠清掀開眼罩——不能讓他人知道機械眼的透視功能——右眼迅速調焦,閃動着紅光的機械眼迅速對準了哨兵指着的那堆石頭。
漆黑的夜空在鄭遠清的眼中是一片淡淡的紅色,機械眼極強的夜視能力使得他能看清地上的每一棵草、每一片垃圾。
只見那堆鐵礦石後面,一個削瘦而精悍的黑影正以極其隱蔽的動作向這裡張望,對方似乎知道自己沒有探照燈所以纔敢摸這麼近、而且近乎明目張膽地看。
機械眼繼續調焦、放大,接着那堆礦石後面呈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機械眼似乎是發生一種電磁波來透視的,鐵礦石會干擾到這種波,所以鄭遠清無法像看其他東西似的一眼看穿。
這是一個削瘦卻不失精悍的身影,乾癟的皮膚、乾癟的手臂、略有岣嶁的腰身,破得掉毛的羽絨服裹在這個蒼老的背影上,拉碴的鬍子表明這是一位老翁。
老翁的手中還拿着一杆細長的、類似於獵槍的槍;那老翁雖然年紀大了,但是一舉一動都透露着一股彪悍氣,看得出這老人年輕的時候應該很彪悍。
只是鄭遠清判斷不出他的年齡,末世的男人面相都偏老,鄭遠清還不到三十歲就老得像四十歲的人一樣,邱國興、龐萬龍這幾個三十來歲的人就像快五十的人似的;這都是操心操得,末世的青年男人擁有崇高的地位,但是也扛着沉重的擔子。
而女人們雖然地位低,卻老得反而比男人慢,這就是地位低的好處,平日除了訓練幹活外不操什麼心、吃飽睡好死了拉倒——有男人操心呢——而男人卻不行,男人,永遠都是“難人”。
“老同志,我們已經看見你了我們是部隊的,不是土匪如果老同志想出來見一面就出來吧;如果不想的話就自行離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鄭遠清拿着擴音器衝着那堆石頭喊道。
“這老頭的道行很高啊,都摸這麼近了咱們竟然才發現。”龐萬龍看了一眼值班的哨兵說道。
這半個多月以來龐萬龍已經教給了隊員們放哨的很多道道,但是這老人還能摸到這兒,這說明一來隊員們的放哨能力還有待提高,二來說明這老頭有兩手。
“老獵戶麼?反正不是喪屍。”鄭遠清喊了兩嗓子見對方沒吭氣便不再喊了,而是來趴在欄杆上衝下面喊道,“那誰,拿個碗,盛點麪條加兩勺子菜用個筐送上來。”
“老爺子,飯菜放車邊了緊跑兩步過來拿吧——走吧,咱們下去,估計是倖存者聞到香味了。”鄭遠清用繩子把小筐吊放到車下,衝老人喊了一聲後便招呼隊員們下去吃飯去,都是末世倖存者,都不容易,何況這麼大年紀了還能活幾天?送碗上路飯也算積點德吧。
隊員們圍坐在火堆裡或者車上吃着熱乎乎的麪條,同時大夥也聽到了自卸車另一邊的黑暗中傳來“呼嚕呼嚕”的吃麪聲和蒼老的抽泣,大家沒人說話,各自吃各自的,大家都一樣,吃了這頓不知道下頓還能不能吃的着,雖然他們條件好些,但也不過是多活兩天而已。
開俺來出的了”就在大夥沉默不語的時候,自卸車那邊傳來一聲含糊不清的、蒼老的聲音。
“老爺子過來吧,喝口湯,原湯化原食”鄭遠清頭也不回地喊道。
“同,志們,都好,都好”隨着一聲結結巴巴的問候聲,一個蒼老的身影敏捷地翻過一輛皮卡跳了進來。
“老爺子,這邊坐——若琳,給老爺子盛碗湯。”鄭遠清也不客氣,指了指火堆邊衝老人說道,旁邊的戰士起來兩個給老人讓出了位置,李若琳也打好了一碗麪條湯放在位置前。
“還,女娃,有的,俺就,就尋思,你們,好人,是的。”老人咧出一口黃牙有些拘謹地笑了笑搓着一雙蒼老的髒手逢人就點頭地走了過來坐下。但是老人坐下了卻不喝湯,一雙眼睛盯着鍋裡的菜和麪條精光四射——他還想吃。
“老爺子別客氣,吃飽了,吃飽了。”趙姐見老人可憐巴巴的樣子有些心疼,便起身給老頭又盛了一碗撈麪端給老頭。
“好,閨女人口齒不清地道着謝接過碗一陣“西里呼嚕”地風捲殘雲將一碗半斤的麪條吃得一口不剩——末世的人肚裡沒油水,因此飯量都很大。
看着老爺子吃得滿嘴油光,鄭遠清也不吭聲,這老爺子說話口吃不是他真口吃,而是長年累月沒人說話造成的語言系統退化,說兩天就過來勁兒了。
不過這也說明這老爺子是獨自一人活到了現在,鄭遠清判斷他可能是個老獵戶,也只有本地的老獵戶纔能有如此強悍的野生能力,哪怕他期間可能幾十年沒打過獵了,但只要他重返深山老林照樣能活下去。
出於軍人的本能,大夥都被老人背上那杆細長得不像話的槍吸引了,那槍說是獵槍吧卻不同於他們見過的任何一種自制的或者機械加工的獵槍;說不是獵槍吧,卻沒人見過這種槍,這槍給人的感覺反而像電視上日本鬼子背的三八大蓋;這到底是什麼槍呢?真稀罕。
“嗯,槍,鬼子,沒錯,三八大蓋”老人放下碗後見大夥都盯着自己的槍,趕忙從肩膀上摘下那杆槍放到腿上向大夥說道,並且掀開那髒得不成樣的羽絨服露出裡面同樣髒得不成樣的毛衣,在他的腰帶上赫然掛着一把和電視裡一模一樣的日本製式三八式刺刀。
嘿,還真是三八大蓋,這條槍老爺子藏了多少年了?保養得這麼好不說還沒被查走,大夥只當是看了看稀罕而已。
三八大蓋用於民兵訓練一直用到上世紀70年代初才換裝56式,在這偏遠地區甚至用到80年代初才換裝,所以對於老獵戶來說藏了一把這槍並不稀罕;而且三八大蓋再落後也比着普通獵戶的自制獵槍強得多,在這有末世有條槍就不錯了。
“鬼子,槍,打獵,好着呢”老人拔出磨得鋥亮的刺刀動作熟練地裝上刺刀然後遞給鄭遠清。
槍我不會用。”鄭遠清擺了擺手沒有接,他還看不上這種落後半個世紀的步槍。
“不難,容易,打獵、打殭屍,一槍、倆仨,好好”老人似乎明白鄭遠清在想什麼,老人有些激動,但是手腳卻不打顫地指着這把槍說道,“你們,不懂,鬼子槍,比八一槓,厲害了,了多——聽老兵的,沒,沒錯”
老兵?八一槓?這老爺子竟然知道八一槓,難不成他當過兵?如果這樣的話老爺子說得話就不得不重視了,老一輩軍人可沒那麼多高科技裝備和充足的後勤供應,他們對步槍的研究要遠比後來的兵透徹得多,而且三八大蓋的打造很容易,老黃老周他們就能憑普通的車牀打造出來,這對於急缺武器的隊伍來說也算是一點希望。
“老爺子當過兵?”金雨堂笑呵呵地問道。
“當,過,73年,到82年,十年,打猴子,越南;老兵”老爺子一說自己當過兵那勁頭就上來了,這是老一輩軍人共同的特點,對於他們來說上過戰場打過敵人那是一生的榮譽,而不是像後來從上到下以研究萬一打仗瞭如何苟且偷生爲榮。
“您是老特種?尖刀?”鄭遠清想起了王慶喜,那也是一位老尖刀,一位值得所有軍人敬重的老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