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菱一曲拉罷,滿屋只剩下寂寥。
安靜了好一會兒,瀟倉朔緩緩開口讚許道,“拉的很不錯。”
“謝謝掌門的誇獎。”尤菱應道。
“可否借你的二胡一用?”瀟倉朔問道。
“嗯,掌門請。”尤菱遞上二胡說道。
瀟倉朔接過二胡,重新在楊羌雪的牀上坐下。
尤菱輕輕地站起,退到了一旁。
楊羌雪緩步走向椅子,慢慢地坐下,重新拿起琵琶。
瀟倉朔深深地看了楊羌雪一眼,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楊羌雪淺笑端坐,看似隨意的撥弄,便是一首動聽的曲子。
瀟倉朔在這一邊靜靜地拉動二胡的弦,二胡的聲音悠遠綿長,襯托着琵琶的清脆短促。
二胡甘願爲琵琶應和,甘做背景,任琵琶飛揚。
就像瀟倉朔,希望自己可以幫助楊羌雪自由地飛翔,而不是將他禁錮在這小小的環境中,阻擋着她高飛。
只是,從瀟倉朔和楊羌雪相識的那一刻開始,這一切彷彿已經註定,如果沒有這一種禁錮,沒有這一種束縛,他們也就不會有交集了吧?
這是從一開始就無法改變的悲哀吧。
尤菱在一旁無聲地看着這一切,見證着一科。
多年後,尤菱也會回憶起這一天,她有幸見證了瀟倉朔和楊羌雪唯一一次二胡與琵琶的合奏。這時候的尤菱還不知道,瀟倉朔和楊羌雪已經愛的那麼深,待回想起來,她才明白,這一首曲子的意義多麼深刻。
一曲合罷,房間陷入寂靜。
此刻無聲勝有聲,所有的話,在相和的一首曲子後,都顯得蒼白無力。
沉默一直持續到彥歆來敲門。
“宮主,是我。”彥歆在門外喚道。
“進來吧!”楊羌雪說道。
“彥歆見過掌門和宮主”,彥歆行禮道,“主事希望掌門和宮主能一同共進晚餐。”
楊羌雪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道,“好!和她說,我們馬上就來。”
“是!”彥歆應道。
彥歆退下後,楊羌雪起身,從瀟倉朔那裡取過尤菱的二胡,遞迴給尤菱。
尤菱迎上楊羌雪,接過了自己的二胡。
“你先回去吧!”楊羌雪開口說道。
“是,宮主。”尤菱應道。
尤菱退下後,楊羌雪緩步走到瀟倉朔面前,喚道,“倉朔。”
瀟倉朔站起身,說道,“既然答應了,就走吧!”
“嗯。”楊羌雪應道。
屬於瀟倉朔和楊羌雪單獨交心的時間就這麼短暫,人後,他們浪費了太多時間逃避,錯失了太多的機會,好在,如今總算說出了心中的話,只是,人前,他們仍然只能做普通的掌門和宮主的關係,不該有的交集不能有。
出了楊羌雪的房間,便看到了已經等在外面的方闇然。
“怎麼都不請主事入座,不給主事看茶?”楊羌雪平靜地問道。
“屬下參見掌門,掌門難得來一次,屬下希望在回碧落宮之前,能與掌門和紫陌宮宮主共進晚餐,可以嗎?”方闇然行禮道。
“自然可以。”瀟倉朔答道。
“準備了晚膳嗎?”楊羌雪問道。
“主事,掌門、宮主請,茶和晚膳都備好了,我這就去端上來。” 一向負責人善於應變的雁卉走上前說道。
“很好,快去吧!”楊羌雪說道,隨後對瀟倉朔和方闇然說道,“掌門、主事請。”
很快地,茶和晚膳都端了上來。
楊羌雪和瀟倉朔、方闇然一同用了晚膳後,便
煮茶繼續之前的討論。
這一次的討論,效率比較高,基本上需要商討的問題都解決了。
“很好,那就這樣了,大家各就各位,盡好自己的職責。”瀟倉朔說道。
“嗯。”楊羌雪和方闇然同時應道。
“羌雪,這一次,紫陌宮是當之無愧的主力,你身爲宮主,要多辛苦了。”瀟倉朔說道。
“是,屬下一定會全力以赴的。”楊羌雪應道。
“闇然,你作爲大漠主事,不管在那個宮,都請多擔待一下,可以嗎?”瀟倉朔轉頭看着方闇然說道。
“這本就是屬下的職責,何須一個請字呢?”方闇然回答道。
“嗯,那就拜託兩位和紫陌宮的衆姐妹們了。”瀟倉朔看着大家說道。
“掌門,屬下還有一事需要問?”楊羌雪開口道。
“有什麼就說吧。”瀟倉朔回答道。
“我們是否需要提前和其它三宮的宮主說一下,讓他們提前知道情況,以免到時候緊急情況,支援來不及。”楊羌雪說道。
“嗯,這個是自然的。”瀟倉朔說道,“紫陌宮是這一次抗戰的大本營,羌雪你也就無需多跑了,不如就派人請三位宮主來一下吧,和他們說一下也好,而且你們本就該多交流一下。”
“是!”楊羌雪應道。
“闇然,既然如此,你先暫留一晚,等三位宮主來了,交流完了,再和清崖一同回碧落宮吧。”瀟倉朔說道。
“也好。”方闇然平靜地回答道。
在這裡多留一晚,對方闇然來說,就是多一次和瀟倉朔相處的機會,儘管她已經放棄了,已經知道這一切不可能了,但是,還是忍不住去這麼做,就像段冰榭一樣。
也許,每一次方闇然都能很理智地勸段冰榭放手,不要做無畏地付出,但最後,方闇然自己也無法做到。
“行,現在也晚了,大家就先下去休息吧,我明天一早就返程回去,像教中彙報一下這邊的安排。”瀟倉朔說道。
“明天就走?”楊羌雪和方闇然異口同聲地問道。
這並非楊羌雪和方闇然的默契,只因爲,面前這人,要離開的這人,是兩人共同愛慕的男子,她們的反應,不過是面對思慕之人要離開時,一般女子最正常的反應罷了。
其實,楊羌雪和方闇然本身並沒有什麼分歧,她們不合都來源於最大的共同點——愛上了同一名男子,兩名女子愛上了同一個人,彷彿就會有說不清的糾葛。
楊羌雪和方闇然的不捨,讓瀟倉朔不忍直視,下意識地別開了視線。
瀟倉朔十分不忍心開口說下面的話,但是,事實就是如此,他說或者不說,並不能改變什麼,該面對的還是需要面對。
終於,深吸了一口氣,瀟倉朔還是緩緩地開口道,“教主吩咐了,這邊的事情一交代完就回去,應該是那邊還有需要我做的事情。不過,我應該還是會回來的。”
“嗯。”方闇然應道。
“好的。”楊羌雪接道。
縱然有再多的不捨,也無力迴天,又何必讓彼此勉強呢?
楊羌雪和方闇然都不是一般的女子,也許會有本能不捨的反應,但是,冷靜下來之後,她們一定會知道,什麼是在她們真正該做的,也都能讓自己抑制住情緒,平靜地接受事實。
瀟倉朔很清楚,看似平靜的反應下,有很大的情緒波動,但是,他又能如何呢?
“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有空就多休息吧!”最終,瀟倉朔只能這般說道。
“是!”楊羌雪和方闇然同時應道。
“都下去吧!”瀟倉朔說道
。
“那,屬下先告退。”方闇然行禮道。
“屬下告退,掌門早些休息。”楊羌雪行禮道。
在瀟倉朔無聲的示意下,楊羌雪和方闇然緩緩地走進了不同的房間,偌大的紫陌宮大廳中,只剩下了瀟倉朔獨自一人,寂寥萬分。
最終,瀟倉朔緩緩站起,取出那支玉簫,輕吹了起來。楊羌雪在房間裡,靜靜地聽着瀟倉朔的簫聲。
瀟倉朔的簫聲很輕,楊羌雪在房間裡聽得並不真切,只得隱隱約約地感受着他的悲傷。
這種悲傷,楊羌雪此刻也是一樣。
取過自己的琵琶,楊羌雪輕輕撥弄應和。
倉朔,一直都是你爲我應和,其實,羌雪真的也很想爲你應和。這一次,就讓我這樣默默地應和你吧!楊羌雪在心裡想道。
一曲罷,瀟倉朔才帶着一身憂傷,回了他的房間。
確認簫聲停止了,楊羌雪也緩緩地放下了琵琶。
夜漸漸深,月亮升起又落下。
新一日的太陽,從東邊緩緩升起。
終於,到了離別的時候。
拂曉剛過,瀟倉朔就帶着一同跟來的黑白教教徒,浩浩蕩蕩地回中原了。
楊羌雪帶着一衆紫陌宮的姐妹們,和方闇然一起送了一程又一程。
“終究都是要分開的,何必再送呢?都先回去吧……”瀟倉朔說道。
“掌門一路保重。”方闇然開口道。
“放心!”瀟倉朔迴應道。
楊羌雪一直深深地看着瀟倉朔,始終沒有開口。
瀟倉朔知道楊羌雪不開口,是在強忍着離別的悲傷,也就沒有說什麼。
其實,如果可以,瀟倉朔此時也不願開口。
有誰能保證他們真的做到了無情無慾呢?
如果是,瀟倉朔又怎麼會愛上楊羌雪?楊羌雪又怎麼會愛上瀟倉朔?而且還愛得那麼深。
那麼,如果不是,又有誰能保證,強忍的熱淚不會在說話之際流出?
一直是牽着駱駝的瀟倉朔,向衆人稍一行禮後,便翻身上了駱駝,終於不再猶豫地前行。
送行的人,最終還是留在了原地。
“倉朔……”楊羌雪看着瀟倉朔的背影一點點地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中,喃喃地喚道。
站在一旁的天瑜,始終是紫陌宮最懂楊羌雪的人,看着傷心的楊羌雪,天瑜很想安慰她,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宮主,我們該回去了……”最終,天瑜只能這般地喚道。
“好的……”羌雪應道。
但是,楊羌雪卻沒有邁開步子。
“宮主,你何苦呢?要是捨不得就一同回去啊?”天瑜終於忍不住問道。
“怎麼可能?”羌雪輕笑道,轉頭看了天瑜一眼,然後說道,“那樣,我會更捨不得你們的!”
“宮主……”天瑜再次失言,只得不斷地輕喚道,“宮主……”
楊羌雪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充滿感激地看了天瑜一眼。
至少還有一名懂自己的人在身邊,楊羌雪真得會覺得幸福,所以,要感謝給她這種幸福的天瑜。
之後,楊羌雪嘆了一口氣,才轉身直徑地回了紫陌宮。
既然選擇了留下來,既然知道自己的歸宿是大漠,既然守住了更多自己放不下的,又何必難過呢?
倉朔,我們後會有期,到那時,你定會看到,羌雪並沒有辜負你期望。楊羌雪在心裡想道。
送行的人漸漸散了,沙上,留下了兩個方向的腳印。
一排往中原,一排回紫陌宮,距離越來越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