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羌雪再一次拿起了身旁的琵琶,隨意地撥弄着。
雜亂無序的幾個單音,彷彿楊羌雪的思緒,混亂而不知所指。
瀟倉朔很有耐心地等着楊羌雪的回答,複雜的眼神中,有擔憂也有希望。
楊羌雪在思考,思考着自己應該如何回答瀟倉朔。
過了許久,楊羌雪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輕輕地嘆了口氣。
“或許,真的命中已註定,我逃不開這個劫吧。”楊羌雪感嘆道。
“羌雪的意思是……”瀟倉朔期待地看着楊羌雪,問道,“答應了嗎?”
“從一開始,主動權就不在我這裡。”楊羌雪無奈地說道,“當我發現愛上的時候,我已經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了,起初,我以爲倉朔無意,也就可以強逼自己去離開,讓自己放下,後來發現也不過是自欺欺人……後來,我漸漸地學會了漠然,就像讓這件事情不了了之,可是你,卻一次又一次讓我重新燃起了希望和愛意……”
“羌雪一直在怕什麼,爲什麼要逃避?”瀟倉朔追問道。
“起初是怕你無意,我空多情。後來,是怕教主和掌事怪罪……如今是怕,遲早有一天無法廝守,不是生離就是死別。”楊羌雪說道。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瀟倉朔說道。
“我們都是凡人,又如何能阻止呢?”楊羌雪問道。
這一回,瀟倉朔不知道如何反駁。
是啊,大家都是凡人,又如何能預料到之後會發生什麼呢?即便不願,又如何能阻止呢?
“即便有那麼一天,也無所謂,至少,我會給你快樂的一段時光,這一段時光,對出在這樣環境下的你和我來說,都是彌足珍貴的。”瀟倉朔答道。
“只是,我怕我再難承受那分離了……”楊羌雪說道,“越是快樂的時光,失去了就會越痛。”
“羌雪,我……”瀟倉朔無奈地喚道。
“倉朔,答應我一件事,好嗎?”楊羌雪放下琵琶,緩緩起身,走到瀟倉朔面前問道。
“嗯,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會答應的。”瀟倉朔說道。
“如果真到了要分開的那一天,讓我先離開這個紛亂的世界,好嗎?”楊羌雪問道。
瀟倉朔神情地看着楊羌雪猶豫道,“我……”
“就讓我自信一回吧!”楊羌雪說道。
“只是,我怕我無法忍住爲你付出所有爲你抵擋危險的行爲……”瀟倉朔說道。
“就答應我吧,我真的很害怕要面對你的離開……”楊羌雪乞求道。
終於,瀟倉朔不忍看着楊羌雪漸漸傷感,回答道,“好,我答應你!”
楊羌雪終於滿意地笑了笑。
儘管,楊羌雪的微笑中充滿着無奈和勉強。
“爲了你,我會努力地好好活下去,也會盡我所能,讓你更好地活下去。”瀟倉朔看着楊羌雪說道,隨後,他將雙手放楊羌雪的雙肩上,遲疑了一會,然後問道,“我們都要爲了對方不悲傷,保全自己,好嗎?”
“好!”楊羌雪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房間之內,滿溢着濃情。
有時候,少顧慮一點,幸福就更容易得到。
也許,紛亂的世界,無法讓相愛的人永生廝守,但只要你願意,幸福就在身邊。
哪怕幸福很短暫,但是,也是美好的。
瀟倉朔靠上前,緊緊地擁住楊羌雪,楊羌雪在瀟倉朔的懷裡,輕輕地落下了
一滴眼淚。
即使是一滴眼淚,也是楊羌雪幸福的表達。
不記得是有多久沒有哭過了?很久以前開始,楊羌雪再傷心再難過再寂寞也不曾掉過一滴淚,而如今的這一滴淚水,是因爲幸福而滴落下來,滴落在摯愛之人的懷中。
“真希望這一刻就是永恆。”瀟倉朔喃喃道。
“按倉朔的意思,不是,即便不是永恆也無所畏懼了嘛?享受這一刻就好。”楊羌雪接道。
此刻的楊羌雪,只是瀟倉朔懷裡的伊人,不是平日紫陌宮高高在上的宮主,她脫去了平日的冷漠,褪去了往常的霸氣,和普通女子一樣,靜靜地享受着心上人的愛慕和關懷。
過了許久,瀟倉朔放開楊羌雪。
在鬆開的那一刻,瀟倉朔和楊羌雪都感覺對方深深的不捨。
瀟倉朔用滿是愛意的眼神看着楊羌雪,楊羌雪突然有一些不自在,仿若小女子的害羞,默默地走到了一邊。
瀟倉朔自己可能都無法想象到此刻的自己是怎麼樣的,和平時冷漠的瀟倉朔全然不同。
原來,英雄終究還是難過美人關,只要這美人是自己的所珍視的。
而楊羌雪本就是女子,平日的冷漠決絕不過是戴了面具,而如今,在自己願意交付一輩子的人面前,她終於卸下了所有的僞裝。
到了這樣的時刻,楊羌雪在知道自己之前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爲什麼會擔心有朝一日和瀟倉朔爲敵下不了手?且不說她怎麼會和瀟倉朔爲敵?即便爲敵了,下不了手又如何?能死在自己心愛的人懷裡,難道不是一種幸福嗎?
想至此處,楊羌雪內心深處的激動就更加難以平復了。
楊羌雪轉過身,背對着瀟倉朔,讓自己冷靜下來。
瀟倉朔似乎也理解此刻的楊羌雪,也不再開口,靜靜地等楊羌雪回神。
過了好一會兒,楊羌雪終於平復了自己的情緒,呼吸不那麼急促後,楊羌雪纔開口道,“羌雪的琵琶是倉朔送的,那倉朔的這根簫呢?”
瀟倉朔知道楊羌雪是在轉移話題,但沒有拆穿她,只是淺笑道,“羌雪果然有十足的好奇心啊!”
“關於倉朔的一切,我都想了解。”楊羌雪說道。
“這一根是簫,是我的師傅遺留給我的。”瀟倉朔回答道。
“師傅?遺留?”楊羌雪追問道。
“在黑白教穩定下來了,我就很想學簫,但是,那時候沒有條件,外出很不自由,所以,我只能在黑白教的教中,取竹子,自己製作簫,然後,自己摸索,自己練習吹簫。”瀟倉朔說道。
“倉朔真厲害……”楊羌雪發自內心地說道。
“只是條件着實有限,其實,如果是羌雪,也是會的,不是嗎?”瀟倉朔反問道。
楊羌雪沒有回答。
瀟倉朔也沒有介意,只是繼續說道,“後來,教中有一名吹簫很厲害的前輩,知道我很愛吹簫,在如此艱苦的條件下,還堅持吹簫,所以,就把我叫過去了。他們都說我是無師自通,其實,我那哪是通啊,根本就是胡亂地瞎吹了幾聲罷了。跟了師傅後,我進步了許多,才真正知道了所謂吹簫是什麼。後來,我被派到大漠來任紅塵宮宮主,臨走前,師傅把我叫了過去,將這支玉簫交予,他希望我回到大漠,能有新的感受,能更好地吹出簫的情感。後來,不久,我就接到了他去世的消息……他至死都不知道,其實,我來自大漠,之前,我吹簫的時候,盡力
隱藏自己的情感,只是不希望他知道,我比誰都甚至大漠的蒼涼。”
“玉簫聲聲訴淒涼,聽簫之人不忍聞。”楊羌雪嘆道。
而一旁的瀟倉朔只是將簫重新收了起來。
楊羌雪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說真的,其實我一直以來希望能爲羌雪琵琶應和的是二胡。”瀟倉朔突然說道。
“二胡?”楊羌雪驚訝道。
“適合大漠的,彈撥樂器當屬琵琶,吹奏樂器當屬簫,而拉絃樂器則是二胡……我一直都想跳開父親和母親對我的禁錮,想學習琵琶和簫以外的樂器,於是,便在大漠,學了二胡。”瀟倉朔說道。
“那倉朔是何時精通二胡的?”楊羌雪問道。
“算不上精通吧,只是閒暇之餘,稍稍抒發一下情緒罷了。”瀟倉朔自嘲道,“師傅剛出世的那段時間,真的不忍吹簫,後來,就漸漸愛上了二胡,與琵琶和簫一樣,二胡也適合大漠的感覺,而且二胡給人的感覺更爲悽婉。
“我聽過,是這樣的。”楊羌雪回答道。
“只是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機會。”瀟倉朔感嘆道。
“既然今日興致正好,何不就趁現在?”楊羌雪問道。
“如何?”瀟倉朔問道。
楊羌雪走到房門前,推開門,喚道,“彥歆。”
就在一旁的彥歆趕忙了迎過來,行禮道,“請宮主吩咐。”
“去叫尤菱攜她的二胡來。”楊羌雪說道。
“是!”彥歆應道。
彥歆走後,楊羌雪對瀟倉朔說道,“尤菱也是宮中的姐妹,但之前因爲受傷,所以再不能習武。因爲她是爲了宮中任務而受傷的,所以,何前輩一直都很照顧她,讓她一直留在宮中。之前,她就和宮中的姐妹們關係不錯,加上又是宮中元老,所以,大家都對她很好。平日,閒來無事,她就會在自己的房間裡,擺弄一下琴棋書畫,而她,尤其愛二胡。”
“女子拉二胡,着實也不錯。”瀟倉朔說道。
很快地,揹着二胡的尤菱,就跟着彥歆回來了。
“屬下參見白衣掌門、參見宮主。”尤菱說道。
“免禮吧!”瀟倉朔說道。
“師姐快請起!”楊羌雪說道,“彥歆,你先下去吧!”
“是,宮主!”彥歆應道。
彥歆離開後,楊羌雪重新關上了門。
“尤菱師姐不妨爲我和掌門拉一首?”楊羌雪淺笑着提議道。
“屬下不過是閒來無事,自己隨意撥弄,怎敢在掌門和宮主的面前獻醜?”尤菱答道。
“快別客氣,今日機會難得,來吧。”楊羌雪答道。
“就按你們宮主說的,來一首吧!”瀟倉朔接道。
“那……”尤菱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道,“屬下就獻醜了。”
“嗯,那邊坐。”楊羌雪指着剛剛她坐的那個位子,對尤菱說道。
“是!”尤菱應道。
尤菱取下二胡,在椅子上坐下,很快地,一首悠揚哀婉的曲子便傾瀉而出。
不可否認,尤菱的技藝已經十分精湛。
在尤菱拉奏出的曲子中,瀟倉朔和楊羌雪臉上的悲傷更濃了。他們能感受到尤菱那一種,有志卻不得的心境。
是的,儘管尤菱是女子,但卻有着和那些懷才不遇的文人墨客一樣的悲傷,她渴望爲紫陌宮做更多的貢獻,卻無奈烙下傷,只能閒於一旁兀自風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