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在哪裡?
……他在哪裡?
……他在哪裡?
哪裡,都沒辦法看到他。
隔着金裕軒的金屬異能,孫澗冰只能看到比樓房還高的雷嘯的大腦袋。以前他不覺得恐怖的,現在卻變得格外猙獰。
原來臉上的表情一改變,不管是人還是狗,都能在瞬間變了個樣。
雷嘯……
鮑爾……
體型無比龐大的大狗啊。
在他們的面前,人類就像是一隻老鼠一樣。
孫澗冰直視着把陽光都擋去一大半的雷嘯,爲什麼?爲什麼跑走了還要跑回來?爲什麼出手攻擊他們?
……他們對他不夠好嗎?
……就算他對他不夠好,雷御冥對他,已經可說是無可挑剔了吧?
雷嘯不會回答。
孫澗冰被水墨修一路半拖半扶的拽進貨車後車廂裡。半邊的頭臉手等等暴露在外的肌膚,先前摔在地上時被地面磨擦出一塊塊的傷口,現在被冷空氣一凍又被這麼一拉扯,全都鑽心火辣辣的疼。可是他沒有感覺,應該說,一想到被踩扁有多痛,這一點傷根本就不算什麼。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不明白……
可是現實不容許他多想,事實上金裕軒這幾天下來,跟雷嘯一起打獵、用異能保護他自己以及水墨修,現在還要阻擋雷嘯的攻擊……
異能也耗費不少了。
孫澗冰配合的爬上貨車,水墨修飛快的關上門繞過去跳進駕駛座,發動車子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金裕軒回身立刻爬了上去。
幾乎是在貨車剛開出幾秒的時間,金裕軒的異能就徹底崩解。
雷嘯衝出緊跟貨車車尾。
看着把自己撞得滿臉都是血,甚至臉部有些變形扭曲的雷嘯,楚霧大顆大顆的眼淚直往下掉。該死的笨狗蠢狗,你把你的主人壓死了!
你知道嗎!
你知道嗎!
你知道嗎!
可是她被孫澗冰緊緊的摟在懷裡,她什麼都不能做,她只能勉強透過前面的後照鏡,看到一隻緊追着他們不放的黑白色大狗。
喵嗚……
孫澗冰把楚霧摟得死緊,雷嘯已經不在了。不管她接不接受,先前那隻會吵會鬧還會逗人開心的雷嘯都已經不在了。
現在追在他們後頭的那隻狗,只是一隻恐怖的怪物。
只是一隻怪物。
孫澗冰從後照鏡中看着奔跑中的雷嘯,現在再把他的右前爪給削下來,他就動不了了吧?但是他這麼做了,雷御冥會不會對他很失望?
畢竟是雷御冥的狗兒子……
孫澗冰的嘴脣開闔了下,還是說不出讓金裕軒動手的話。
但是,
儀表板上的油所剩無幾,繼續這樣帶着雷嘯兜圈子,等等他們回不去該怎麼辦?他還得去看看雷御冥他的狀況,也許沒有死也不一定。
也許只是受傷而已……
所以,還是殺掉吧?
如果雷御冥要怪他就讓他怪,他就不相信,雷御冥會意氣用事的眼睜睜看着貨車被攻擊,還讓他放那隻狗一馬。而且才分開多久而已,他就忍不住開始想念他了。雷御冥,有種就從地上跳起來罵他,他等着。有種就拉着他一起被踩死算了,到那份上卻把他像丟垃圾一樣丟出去算什麼回事……
嫌棄他嗎?
還是他x的想當英雄想瘋了?
雷御冥會痛嗎?
還是跟他一樣,當下什麼都感覺不到?摔在地上的瞬間,只覺得自己掉到了甚麼東西上,受傷疼痛全都後知後覺的被忽略了。
驚慌。
震驚。
不敢置信。
還有什麼?
……
孫澗冰把削去雷嘯右前爪的打算說給金裕軒聽,金裕軒和水墨修腦袋裡轉了一個彎,他們都認爲這個辦法可行,但……
雷嘯是他們的同伴,不是嗎?
真的要因爲他可能威脅到他們的生命,只是因爲他現在無法控制自己,就要這樣子對待他嗎?失去兩條腿,跟親手殺了他有什麼兩樣?
雷嘯他還沒有變成喪屍動物,他現在還是好好的啊!
他們做不到啊!
水墨修把車子九十度拐了一個彎,企圖拖延雷嘯追上的時間。出乎他意料之外,雷嘯這次沒有再追趕上來。或許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或許是知道昔日的同伴要對他動手,雷嘯也轉了方向,與車子背道而馳向着遠方愈跑愈遠,徹底離開他們的視線。
黑白色的大狗瘋狂的奔跑着,一下子就失去了蹤跡。
……
跑了。
就跑了吧。
孫澗冰沒開口要水墨修去追,他知道,這兩個人不會聽他的。性格不合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硬要逼他們掉頭去追,他們反而會怨他薄情。
就讓雷嘯自己跑走了吧,誰也別去追。
自欺欺人而已。
孫澗冰很不喜歡這樣自欺欺人的戲碼,好像只要他們不去追,在雷嘯回覆神智之後,他就能夠過得好好的。
能以一隻喪屍犬的嶄新身分,開啓他新的生活。
怎麼可能?
一隻瘸了一條前腿的狗,能活得多好?
他不相信。
只是既然雷嘯已經放棄不再攻擊他們,他先前的想法也就可以作廢了。孫澗冰從後照鏡中看到雷嘯的身影變成一個黑點,最後消失在地平線的那邊,他嘆了口氣,最終沒有說出任何煞風景的話。他相信這些事情,金裕軒和水墨修比他還要清楚。
只是不想面對。
車子已經完全停下,金裕軒和水墨修眼巴巴的凝視着孫澗冰,希望他不要開口讓他們追雷嘯。雷嘯已經自己跑走了,那就這樣子了吧。
讓他們追上去補刀,這樣子太殘忍了。
楚霧抽抽噎噎的小聲啼哭着,爲什麼!她一隻絕頂聰明美麗的喵星人,爲什麼一點辦法都沒有啊!
回去吧。孫澗冰轉頭看向來時的方向,愣着做什麼?他們還得回去找雷御冥呢。哪怕見到的只是一具被壓扁的屍體,他也認栽了。
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雷御冥膽敢做出這種捨己爲人的蠢事,他還想把他挖起來鞭屍呢!
喔。
水墨修和金裕軒商量路線把車往回開,他們也認爲應該回去一趟。雖然末日裡很多時候,屍體曝屍荒野沒有人收屍,但那是逼不得已。
他們有收屍的資本,於情於理都必須要回去一趟纔對的。
只是屍體……
金裕軒和水墨修默默的想象了下被壓扁的樣子,老實說,光用想象得就覺得很可怕。他們不敢想,實際見到了會是什麼樣子。
雷御冥他是不是變成一張薄餅了……
毛骨悚然……
……
想什麼呢?
專心開車!
孫澗冰在他們背後陰惻惻的瞪着,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跟見鬼了一樣……
……
纔剛開回原點,車子的油量就到達了底線。
那個……孫哥你先做一下心理準備,很可能……不是很好看啊……金裕軒猶豫着開口道,要不他來吧,他膽子挺大,
而且已經想好現場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了。
……滾開。
說廢話嗎。
孫澗冰板着一張臉下車,不是很好看?這句不是廢話嗎。哪具屍體會長得非常好看?睡美人那個除外,戀屍狂的眼中哪具屍體都是絕世大美人。
他是回來找雷御冥的屍體的,不是來品評雷御冥的屍體帥不帥的。
死都死了再帥能頂個什麼用。
如果運氣好他只是受了點傷……
有可能嗎?
被那樣龐大的身軀壓下,那麼恐怖的重量,有可能只是受了點傷?
不可能的……
孫澗冰快步往記憶中雷御冥把他甩出的地方走過去,是這裡沒錯……但是人呢?!雷御冥他人呢?!
憑空消失?!
你們終於回來了……
孫澗冰還在思考雷御冥怎麼不在這裡,背上就突然多出一股重量,還在虛弱期的他差點被壓趴下。他緩緩回過頭去,看到一個活生生的雷御冥。
竟然沒死……?!
竟然沒死……?!
竟然沒死……?!
三人的臉上都是一樣的表情,大難不死的雷御冥看了差點哭出來。感情兒這一個兩個都想着他死,就沒想過他可能還好好活着嗎?
不過看到孫澗冰滿身都是大大小小的擦傷,小模樣看起來比他還悲慘,雷御冥又覺得有些愧疚了。他真沒想到,竟只是虛驚一場。
雷嘯踩下來的時候,他以爲自己必死無疑。
情況緊急容不得他多想,當下他只有能活一個算一個的念頭,心中知道安全的地點就在前面,雙手反射性把孫澗冰往前面拋。
看到金裕軒和水墨修趕上來,他重心不穩摔倒在地。
睜開眼睛。
看着上方。
看着那被用金系異能完整包覆的左前爪慢動作放下。實際上,應該只是短短的幾秒,但衝擊力太大了,在他的眼中,就像是慢動作在播放似的。
他死定了。
但是……
雷御冥吁了一口氣,幸好壓下來的是雷嘯的左前爪,被齊根削斷直接瘸了的左前爪。要是換了一條腿,他這次必死無疑。
因爲瘸了,雷嘯就跟所有瘸腿的狗兒一樣,將瘸了的腿稍微舉起。
不論是擡起或放下,都不會直接接觸地面。
由於雷嘯只是用剩下的三條腿在奔跑,所以左前爪看似壓下,實際上與地面還留有一些空隙,雷御冥看着左前爪壓下來,沒有接觸他……
就又舉起來了。
由不得他多想,雷御冥就地一滾滾入旁邊的街道中。
就這麼度過了這場生死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