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亮未亮之時,局勢完全控制住了。我正四處亂找,卻聽幾名士兵在高叫我的名字,原來新的司令部也在找我。
潛伏在軍團內直接由金元帥控制的,便是王老師。
王老師身有殘疾,大志未舒,平常總有些鬱郁之氣;此番立下頭功,足可一展抱負,雖然面上不表露出來,終究有些喜色。我看着他的臉,只擔憂這喜究竟能夠支持多久。
他本非軍團自己人,又間接逼死了周火德,只怕將來大部分戰士都不會服他,想來,這也是金元帥統馭下屬的方法,免得生出第二個周火德。
局勢剛剛得到控制,城裡的情況又不樂觀,他手頭的事務也繁忙,不時有下屬來彙報工作。我實在沒什麼好說的,只想和他打探妙舞的消息。沒料他居然對我說,妙舞正在準備明天進入蜂巢的器具。
“周火德既已畏罪自殺,當前要務還是阻止COV的計劃。我已經向最高指揮層彙報情況,決定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對整個臨州城實施有限度的核打擊。但是,臨州是我國曆史名城,六大古都之一,重要的經濟中心,能夠用常規辦法解決的,儘量用常規辦法解決,這也是領導層的意思。所以,我軍準備組織一支特別小分隊,在明天攻入蜂巢,摧毀主控電腦‘紅都女皇’,希望能夠阻止病毒導彈的發射。”
“可是,可是……”
我可是了兩聲,辯解不出什麼東西來。這時候才恍然意識到,原來那個女子不單單只是我最深愛的人,也有自己的獨立意志。
王老師道:“她就在二樓,如果你想,我可命人帶你去看,該說什麼話,想來你也不會叫我爲難。”
我點點頭,他差了一名警衛員帶路。整個二樓防衛嚴密,幸好奉了長官的命令,這纔可以進入其內。
我再次看到了思念已久的妙舞。
她浸泡在一個充滿紅色液體的器皿當中,潔白的軀體被一團金屬物質包裹住,好似穿上了一件泳衣。從這金屬物當中鑽出來無數條細線,逐一紮進她的四肢和軀體,其中最粗壯的一條,甚至從她的後腦出插入!
如果不是在場還有數名研究人員,我必定要驚叫起來,一雙鐵拳已經捏得吱吱作響。
這是怎麼回事!
感受到了我的存在,妙舞忽然睜開雙眼。她的心靈感知能力似乎增強許多,好像在說:“放心……”
過了不知多久,一名研究員叫了聲:“成啦。”那器皿當中的液體緩緩排出,金屬物收回觸鬚,從妙舞身上爬了下來。這時纔看清,原來是一頭金屬蜘蛛,想來是某種高科技的電子戰武器。
妙舞接過助手遞來的浴巾披上後,朝我走來,解釋道:“這是CH橋連接器,簡單說,就是將人腦和電腦連接起來的工具。我的大腦足夠承受這種程度的訓練,不用擔心的。”
我抓起她的手,針孔雖然正在迅速復原,到底留下了一點一點的血珠,看得人心酸不止。我道:“明天你要去蜂巢?”
她勉強笑了笑,道:“是的。紅都女皇的系統,除了接上CH橋的我之外,沒有人能夠應付。”
“很好。”我點頭,並以絕對不容拒絕的口吻說道,“我也去。”
這是一個陰謀,王老師早就料到我會這樣反應。向他請戰之後,他面露微笑,指揮手下取來一支藥劑,道:“這種藥劑是我軍最新研究成果,能夠保證服用者在二十四小時內發揮超越極限的力量,對體力透支極小,但那只是針對普通士兵而言。對你們返祖者來說,藥劑固然能夠大幅提升戰鬥指數,對身體的傷害亦是十分嚴重,大有可能藥效一過,立斃當場。如果你想加入,那就吃下它,否則,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去了也是白去。”
妙舞使勁握住我的右臂,急道:“不要……那種東西,很可怕!”
她通明的雙眸中浮現起一抹痛苦的粉紅,想來曾經試過增幅劑的折磨,令我心中不由一痛,輕輕將她攬在懷裡,堅定道:“你有你的責任,我也有我的責任。我的責任就是不能叫你受到任何傷害!”
我的手觸到那支血紅的藥劑,王老師忽然變了顏色,厲聲道:“方平!”
從他身上猛然涌出的殺氣,使我和妙舞不自覺地將右腳跟朝左腳跟砸去,來了個標準的立正。
“我不管你對我有何看法,亦不管你的政治傾向,更不問你戰鬥的理由。我只是叫你記住,無論你這個政府如何憎恨,在今後的二十四小時內,我們有着同一個目標!若要完成這目標,你的每一條汗毛都要聽從我的指揮,你可明白?”
“報告長官,明白!”我亦像他般吼叫起來。
他哼了一聲,鬆開了手。那東西初到口中,有點番茄汁的酸味,可滑入喉嚨之後,卻凝成了一管炸藥,一管不斷向四方輻射能量的炸藥。
耳邊甚至可以聽到筋肉被硬生生拉斷的聲音。
我盡力控制面部神經,對妙舞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她的臉上滿是淚水。
皮膚間的感覺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燥熱的殺意,伸手一摸臉頰,那裡的皮膚居然長出了鱗片。
“我……到底變成了什麼?”
王老師着人擡來一面全身鏡,裡面有個黃色眼珠的東西瞪着我看。那玩意兒的整個頭顱被一層淺淺的皮甲覆蓋,頭頂呲着三根長短不一的角,顎部向前突出,犬齒交錯。
它身高超過兩米,壯碩得像頭犀牛,渾身被墨綠的鱗片包圍,背後的立着一對收起的翅膀,尾錐處竟然伸出一支粗大的尾巴,被層層骨質保護,尖端延伸出一枚獅頭大小的骨錘,錘面凹凸不平,生出無數骨瘤。
我過了很久才意識到這便是強化後的自己。
周圍的警衛縱使知道是人,亦嚇得後退三步,齊齊舉起武器。唯有妙舞不顧一切,上前扶住我的肩膀,她溫暖的手掌過去,傷痛盡去。
“只是爲了你。”我含混不清地說,“只要爲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