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暗流

2013年10月7日上午11點32分,從地底突然爆發的血紅色光柱摧毀了全世界近三分之二的人類聚集地,而且引發了劇烈的地殼變動。就在10月7日晚7點11分,史上最大規模的海嘯席捲了所有沿海陸面。人類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災難,從這一天起,人類的歷史走上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後世史學家將這一天稱爲‘末日’,並且將這一天作爲新紀元開始的第一天,也就是末世曆元年元月元日。但後世的人們更爲喜歡稱這一天爲——□□。

周離是被撞醒的。

全身就跟散了架的自行車一樣,每一塊骨頭都在發出抗議的咯吱脆響。當他的眼中終於慢慢適應了突入其來的黑暗,能夠勉強看清楚周邊的情況時,就發現其實他是在一條河邊。

說是河也不太準確,這應該是一條地下暗河,而目前周離所處的位置,就在一汪漆黑的潭水邊。

好難受。

腦袋有種微妙的腫脹感,連續受到的猛烈衝擊讓他的神智有點模糊。周離耷拉着眼皮轉動眼球,他甚至沒力氣想接下來該做什麼。遊離搖晃的目光在身邊不遠處的一團黑影上凝滯,周離眨了眨眼,努力看過去希望判斷出那是什麼。

是個人。

悄無聲息趴在岸邊的唐堯,一小半的身體還泡在水裡。他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裡,就好像死了一樣。

“喂……唐堯!”

乾澀的喉嚨迴應了主人的要求,嘶啞着發出了聲音。周離手腳並用的挪到唐堯身邊,費力的把面朝下趴着的唐堯翻過來。

“醒一醒!唐堯!唐堯!”

用手指貼住唐堯的咽喉,確認了對方還沒死的事實。周圍的光線太暗,周離沒法看清楚唐堯的臉色和瞳孔反應。既然視覺沒法使用,周離乾脆閉上眼,用手摸索着唐堯的全身來確認對方的情況。

腹部浮腫,這是溺水的反應。

找到問題所在的周離立刻開始奮力按壓唐堯的腹部,無奈他全身的骨頭和肌肉都在對他發出抗議,完全不聽指揮。精疲力竭的身體一點力氣也無,周離完全是憑着意志力在操縱身體勉強不停的進行着按壓的動作。

“日。”

作爲發力點的右臂驀然一軟,接着是一陣瘋狂的抽痛。周離因爲失去了右手的支撐而砸到了唐堯身上,他低聲咒罵了一句,咬牙忍着劇痛用左手死死攥住抽筋的右臂。

知道時間容不得耽擱,右手的抽痛一弱,周離就立刻再度開始了對唐堯的急救。以前看過的那些對溺水者的急救常識,在這種危急時刻,偏偏一條也想不起來。

【記住,任何時刻都絕不能失去冷靜。越是你所重視的事物受到威脅,你就越要冷靜。】

被埋葬在記憶深處的話語驀然在腦海中響起。周離眼前一片模糊,他怔忪的停下手上的動作,有什麼被他自己所封印的東西悄然覺醒。

【救助溺水者,首先是要撬開其口腔,清除其口腔和鼻腔異物,使其呼吸道保持通暢。】

卸掉唐堯緊合下顎的動作乾脆利落,就像是做過無數次一般自然。用手掏出阻塞在他口腔裡的水草和泥沙,周離的腦海中就像有其他人在指引一樣發出了下一步的指令。

【倒出腹腔內吸入物,但要注意不可一味倒水而延誤搶救時間。倒水方法是——】

翻身坐直身體,周離將雙膝曲起,把唐堯頭朝下頂住其腹部,按壓其背部迫使他呼吸道和胃裡的吸入物排出。

【當溺水者呼吸停止或極爲微弱時,應立即實施人工呼吸法,必要時施行胸外心臟按壓法。】

讓唐堯仰臥在地面上,周離扯掉他身上被水浸溼而緊緊貼在身上的迷彩作戰服。將他的舌頭從嘴裡扯出來,周離深吸了一口氣,嘴對嘴用力吹進了唐堯的喉管裡。一次人工呼吸,四次胸外心臟按壓。周離的大腦像是最精確的機械一樣下達着動作指令,當他再一次將空氣送入唐堯口中之時,終於感到了一絲微弱的反應。

斷續的氣流在唐堯被強制卸掉下巴而張開的口中波動,這是唐堯能夠自主呼吸的表現。

沒有大意的停止人工呼吸,功虧一簣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在此刻的周離身上。他機械一般繼續着對唐堯的急救,直到那雙緊閉的眼睛在他又一次嘴對嘴爲唐堯送入空氣時睜開爲止。

呼吸雖然還很微弱,但已經穩定下來的唐堯,張着沒法合攏的嘴,慢慢的對周離眨了眨眼。

唐堯身上的傷很嚴重,全身光是骨折就不下十處。這也是他爲什麼會溺水昏迷的根本原因。要不是身體素質確實強悍,換了周離遇到這種情況,估計已經變成通體冰涼的屍體一具。

“這次能活下來,完全是託了你的福。”

當週離將他的下顎歸位之後,能發出聲音的唐堯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看到周離開口想反駁,唐堯舉起他唯一還能動的左手搖了搖。

“我不是要矯情的感謝你救了我什麼的,只是確認了一個事實。”

他懶洋洋的笑着,指着周離一字一頓的說。

“你小子絕對,是我的福星。”

唐堯的恢復力絕對是非人類怪獸級的,當週離一覺醒來之時,赫然發現這位幾個小時前還奄奄一息的重傷患,居然正在面前的水潭裡撲騰。

“我找到出口的方向了。”

在漆黑的暗河洞穴裡,唐堯的視力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他看到周離醒來,便從水潭中游回了岸邊。一邊說着話,一邊走到周離身邊坐下。唐堯拎起扔在旁邊的作戰服披在身上,只見他在衣服的子彈袋中摸索了半天,掏出來一塊未開封的壓縮餅乾。

“吃吧,這裡的水我試過了,可以喝。補充完能量我們就離開這裡。”

周離接過他遞來的壓縮餅乾,開始認真的進食。離開基地的時候他沒有隨身帶應急食物,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他在生存能力這方面的欠缺。

據唐堯所說,在周離被撞昏之後,他們的車隊遭受了致命性的打擊。對方只是三個所謂的炎獄之民,就輕而易舉的徹底摧毀了那支有重火力武裝的車隊。他們所操縱的那種火焰絕對超出了人類的現有認知。全鋼鐵製造的戰車一瞬間就化爲空氣,連液態都沒來得及出現。

而唐堯和周離之所以在如此恐怖的敵人面前逃生,就像唐堯所說的那樣,全是因爲周離的運氣太過逆天。

當時車隊在一瞬間被火焰吞沒,唐堯僥倖沒被直接燒到逃掉了一命,剛好他看見了倒在不遠處昏迷的周離,也沒多想就跑過去打算救周離。結果就在這時一個炎獄之民一拳砸碎了那一塊地面,他和周離就隨着塌方的地表滾進了下面的地下暗河裡。周離運氣比較好,沒有直接滾進水裡。但是唐堯就倒黴一些,他因爲保護周離被那一次的衝擊波擊成重傷,勉強爬到了岸邊就失去了意識。

“這是男人的直覺。”

大笑着攬住周離的肩膀,唐堯的眼神格外認真。

“我男人的直覺告訴我,你就是我的福星,只要跟在你身邊,我就絕對死不了。”

周離啞然。

至於所謂的男人的直覺到底準不準,周離也是否如唐堯所說是他的福星,這些都無所謂。周離隱約有所察覺,這些都只是這個男人表達情感的一種古怪方式而已。

無論怎麼說,他們活下來了,並且將繼續努力的活下去。

周離不是superman,上學的時候體育也沒拿過優。雖然錢包裡有健身房的年卡,不過一年壓根也用不了幾次。作爲一個純正的中國人,中國功夫裡他只會打兩手健身版的太極拳。如果把標準降低一點,那他勉強還算是個登山愛好者。

他就是這麼一個,正常的現代都市男性。

他與唐堯所陷入的這條地下暗河並不長,這是唐堯根據空氣的清新程度作出的判斷。身上的迷彩服吸了水之後非常沉重,在啓程之前就被脫掉捨棄。兩人已經將身上帶的裝備全部找出來打成包裹,由唐堯背在背上。

其實周離很累。

他身上多處肌肉軟組織受損,到處都是瘀青和擦傷,連續受到劇烈撞擊的大腦也出現了輕微腦震盪的狀況。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在他昏迷的從上面滾下來時,斷了一根肋骨。

他沒有唐堯那種恐怖的非人恢復力,所以一覺醒來,他的狀況並不是變好,而是更加糟糕。輕微的動作都會引發劇痛,雖然周離已經爲自己做好了簡單的包紮,但是很可惜,這種程度的傷對於他這種普通人來說,是難以承受的。

周離沒有夜視能力,所以唐堯始終配合着周離的速度遊在他身邊。無數次周離覺得自己就快不行了的時候,唐堯就會從旁拉着他向前遊一會,等周離緩過勁來再鬆手。

這條唐堯口中應該不太長的暗河,卻在兩人遊遊停停向前行進了將近半天的時間後,依然沒有絲毫到頭的意思。大大小小的水潭被或長或短的狹窄河道連接着,無窮無盡的在前方蔓延。

當他們再一次找到一塊可以歇腳的河岸時,周離幾乎是被唐堯拖着扯上了岸。他四肢張開,仰臥在潮溼的巖面上,眼前一片模糊。

“你發燒了。”

用手試了試周離額頭的溫度,唐堯嘆息着用手蓋住了他的眼睛說道。再帶着這種狀態的周離往前走明顯是不行的,他現在需要做個選擇。

是在這裡陪着周離幫助他退燒,等他好了之後再一起出去?還是,自己先一個人出去,回到基地帶上救援隊再來救周離出去?

其實這個選擇題不難做,那種方案更加有用一眼可知。但如果事情都能與方案一致,那麼唐堯此刻會毫不猶豫的立刻一個人回基地求援。

對於基地,他心裡已經有了不怎麼樂觀的猜測。就如同在基地中他對周離說的那樣,呆在基地裡也不見得安全。而這次車隊一出基地就被炎獄之民襲擊的事情更讓他確定,龍嘯基地,這個大規模的人類倖存者聚集地,已經被炎獄之民盯上了。

先不論他能否安全回到基地,基地現在是否還存在都兩說。如果基地還在,那麼只要周離還剩一口氣,依靠基地裡的醫療設備就能把他救活。但如果基地不在了,他現在離開需要專心照看的周離,等他一無所獲的回來時,周離就會死。

多有意思的選擇題,唐堯突然想念起那頭母蜘蛛,如果鐘琴在這裡,現在的狀況就是小菜。

“不要走。”

手被已經燒迷糊的周離拉住,唐堯聽見對方無意識的呢喃,心裡那個抉擇的天平一歪。

“不要離開我……”

俯身將攤臥的周離拉進懷裡,爲了方便游泳而拋棄的衣服,此刻卻正是需要的時候。不過沒有衣服,人類的體溫也是可以的。將周離蜷起來摟進懷裡,身材相若的兩個大男人維持着一個有點扭曲的姿勢緊緊的抱在一起。

“打火機,止血劑,刀,槍,子彈……全是沒用的東西。”

帶在身上的裝備幾乎全是唐堯爲自己準備的,因爲異於常人的體質,他並沒有隨身攜帶除了強效止血劑之外的應急藥品,連繃帶都沒有。打火機雖然有用,但是在這種潮溼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找到可以燒着的柴火。

不過說到藥品,唐堯倒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他身體裡流淌的變異後的血液,也許會帶有與他異常體質一樣的效果。雖然不可能達到他本身恢復力的強度,但多少應該也有一點用纔對。

不過這種東西,對沒有經過任何基因強化或者變異的正常人類來說,會不會起到反效果也很難說。

“難怪我覺得眼熟,仔細看你小子的睡臉,跟睡獅那小子簡直一模一樣。”

對着昏迷的周離低聲自言自語的唐堯用軍刀在手腕上劃了一道口子,然後用淌血的手腕堵上了周離的嘴。他滿意的看着周離無意識的吞嚥下屬於他的血液,思緒卻遠遠的飛回了很多年前。

那時候他的臉龐上還留有青澀的痕跡,那時候打着‘禽獸不如’旗幟的渣滓團纔剛剛組建,那時候那個喜歡靠着他的肩膀睡覺的青年還活着。

“別死啊。”

將懷裡的周離摟的更緊,被陳年的往事勾起傷懷的男人低聲呢喃着。只是說話的對象,卻不知是此刻的周離,還是記憶中的那個人。

混沌的世界,五顏六色,又似乎一無所有。眼前的一切都帶有某種不真切的虛幻感,卻似乎是隱藏於虛幻之下的真正真實。數不清的彩色光點錯落分佈,一點一點,交織,連接,扭曲。

這裡是哪裡?

這些是什麼?

我,死了嗎?

屬於‘我’的意識出現的瞬間,眼前混沌的一切瞬間破滅。周離站在空無一物的空間內,茫然四顧。

理解不了目前的狀況,應該是連理解的想法都沒有。周離感覺到自己是站在這片空間內,但他卻看不見自己的存在。

沒錯,看不見自己。

如果這是真實,那麼低下頭,人就可以看見自己。如果這是虛幻,那麼爲何意識卻如此清晰。

就在周離茫然之時,他所存在的這片空間突然開始劇烈的動搖。似乎有什麼在外面拼命的向裡鑽,啊,沒錯,鑽進來了。

一團以某種規律組合起來的彩色光點從外面突入了這個空間,像枚炮彈一樣撞入了充斥於整個空間的混沌之中。組成混沌的這個空間中原本的彩色光點數量雖然多,卻因爲缺乏有力的組合,而被這團組合起來的外來戶一大片一大片的吞噬。

【阻止它。】

這個念頭升起的非常突然,然而卻帶着某種讓周離不由自主的想要接受的自然。似乎阻止這個外來戶破壞這片空間,本身就是他應該做的一樣。

可是,要怎麼阻止?

周離清楚原住民光點不敵外來侵略者的原因就是缺乏合理的組合,力量分散。但問題是,他也不知道要怎麼組合才合理。

但是看着那團外來的光點,周離突然就有了辦法。既然自己不知道怎麼組合,那麼就學它好了。

周離的意念一動,整個空間中混沌一片的彩色光點就立刻隨着他的意識開始發生改變。這種感覺非常奇妙,周離不是在用雙眼觀察,而是就像用精神掃描一樣,將那團外來光點的組合方式深深的刻入了意識中。而與此同時,整片空間中存在的彩色光點也組合完畢。

戰鬥,終了。

只是一瞬間,擁有了組合的原住民光團就反吞噬掉了外來的侵略者。這片空間重新恢復了安靜,然而當週離的意識鬆懈下來之時,原本組合完成的彩色光點驟然炸開,迴歸於原本的混沌。

混沌的世界在一瞬間解體,周離的意識也被第一時間踢了出來。

“你醒了。”

唐堯的聲音似乎就在耳邊,又飄忽的完全聽不真切。周離的眼睛已經睜開,卻無論如何找不到焦距。

“唐……堯……”

“恩?”

“我……沒死?”

“恩,你沒死。”

唐堯的臉終於清晰的出現在眼前,周離雖然還沒能從剛剛的離奇經歷中完全回過神來,但也總算是意識到了自己身處人間這個事實。

心神驟然一鬆,周離打開的眼皮合攏,他枕着唐堯的肩膀,再一次陷入了夢鄉。

這小子。

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唐堯輕輕的換了個姿勢,他活動了一下有點僵硬的脖子,看着周離的睡臉無聲微笑。

睡吧。

燃燒吧!光與熱,靈魂與信念,焚盡道路上的一切阻礙,用這不滅之火焰開闢屬於你我真正的未來。

“騙人的……吧。”

明明是昨天,不,前天剛剛離開時還好好的龍嘯基地,此刻卻已經被夷爲平地。基地所在的小山被非人力的削掉了一半,入目皆是被火焰焚燒之後的殘毀廢墟。

“雖然我已經猜到了一二,沒想到親眼看見之後還是會這麼驚訝。”

說話的是唐堯,他與周離已經從那條地下暗河中順利脫離,並且馬不停蹄的趕回了基地的位置。然而顯露在兩人面前的,就是這麼一片悽慘景象。

讓我們把時間稍微提前一點,當週離終於從昏睡中醒來之時,卻發現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處都已經不可思議的癒合了。他心裡或多或少明白這件事,與剛剛他那離奇的經歷有關。而唐堯也並沒有將讓他喝了自己的血這件事告訴周離。

狀態恢復了的二人沒有再耽擱,立刻重新上路。周離手腕上通訊用的腕錶在他滾下來的時候脫落了,沒有辦法與鐘琴聯絡,這讓他們無法瞭解到基地的情況。

但是從始至終,周離都沒有想過基地會被摧毀這種事。

有點茫然的走進廢墟中,周離撿起一塊被燒化了大半的鋼板,他緊緊的抿着脣角,眼神一點一點的暗淡下來。

“你在擔心鐘琴?”

唐堯走到他身邊,手上提着一套明顯是從屍體上扒下來的迷彩服遞過來。周離擡起右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這身瀰漫着死氣的迷彩服套在了身上。

“不,我相信她沒事。”

憑藉鐘琴的智慧,在擁有龍嘯基地中衆多有利條件的基礎上,要平安離開並不是什麼難題。

“我只是突然覺得,戰爭這種事情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遙遠。”

一根菸遞到了眼前,周離對唐堯點點頭,接過來咬上湊到對方打燃的火苗中點着。

三天前,也就在這裡,鐘琴告訴他人類與炎獄之民的戰爭要開始了。他當時雖然接受了這個事實,但卻一直缺乏真真切切的認同感。

煙霧繚繞,夕陽如血,這是一場人間悲劇。

“殺戮,然後死亡。犧牲一些人來讓令一些人得以存活,所謂的戰爭就這麼簡單。無論是人類與人類自己,還是人類與異族,戰爭的本質是不會改變的。”

唐堯的聲音有些冷淡,又或者說是疲憊。他站在周離身邊,咬着煙用缺乏情感的目光凝視着遠方的紅日。

“這才僅僅只是開始。那些炎獄之民確實可怕,但人類也絕不是可以任其欺凌的弱小種族。到了逼不得已的時候,人類也只能動用‘那個’了。”

周離心中一震,他擡起頭,有些驚疑的看向說話的唐堯。低頭迎上週離置疑的目光,唐堯笑的猙獰。

“沒錯,就是‘那個’。人類的終極兵器,毀滅敵人的同時也必然毀滅自己的,滅世武器——核武。”

周離恍然記起來,在末日尚未到來的時候,總體上處於和平狀態的人類世界中,曾經有科學家進行了推演。

只要再有五十枚核彈在地球上爆發,這個人類所居住的地球,就將迎來毀滅。

雖然這個推測肯定有所誇大,但至少有一點沒說錯。核武器,這種人類自己發明出來的致命武力,如果隨意使用的話,不僅會要了敵人的命,也必然會導致自身的滅亡。

“如果讓你來推測哪一方會最先動用核武。你會選M國?E國?D國?還是我們Z國?”

雖然對這個選擇題沒有多大興趣,但答案几乎在聽到這個問題的同時就浮現在了腦中。周離把嘴裡咬着的菸屁股取下來,在掌心中掐滅。

“最後一個。”

對於家園的執著,玉石俱焚的決心,這些在Z國人心中根深蒂固的觀念。

美好與猙獰,只有一線之隔。

“核彈也好,戰爭也罷,地球毀滅了也沒關係。”

夕陽下的世界殘紅一片,鳥獸俱靜,只有蕭瑟的風掠過廢墟發出的空洞悶響。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是按照人的想法來運轉的,我們能夠做到的,就是盡力讓自己的生活按照自己的意志來運轉。”

被殘陽映紅的側臉散發着血色的微光,向前伸出的手臂以一種不正常的角度僵硬翻轉,凝固爲一個倒折的鈍角。周離展露於空氣中的五指彎曲,小心翼翼卻又堅定果決的握攏。

“與其對現狀感到悲哀,不如認真思考怎麼度過現在的時間。人要走的是他自己的道,只要不在這條道上迷路,其他怎麼樣都無所謂。”

唐堯怔怔的聽着周離說了半天,此時終於從周離的話中回過神來。他眯了眯眼,臉色有點冷淡。

“你這是在對我說教嗎?小子。用這些華而不實,一旦付諸行動就統統行不通的大道理,對我說教嗎?”

冰冷的話語,驟然間瀰漫開來的火藥味,將周離與唐堯兩人分劃爲兩邊。

“不,我是在自我催眠。”

用柔軟的回答緩解了一部分火藥味,周離在唐堯給予的巨大壓力下表情變得有些僵硬,他似乎是想笑,卻無法自由控制自己的臉部肌肉。

“是我自己在動搖,所以只能用自我催眠來堅定信念。”

場中從剛纔起就十分惡劣的氣氛開始緩和,唐堯沒有對周離的回答發表任何個人意見,他只是將雙手□□褲兜裡,就那麼轉身走人而已。

他知道自己已經失態了,而留在原地,不知道還是否會繼續失態。沒錯,周離的話的的確確刺激到了他心裡的某些東西,導致他做出了過度的反應。

現在的情況是,基地毀了,鐘琴不知去向,但至少周離與唐堯兩人都相信她絕對沒死。那麼,該去哪裡?

“我知道這附近有個有人的地方。”

在基地的廢墟中搜索到還能使用的一些食物和水,第二天清晨,周離與唐堯商量下一步計劃的時候,唐堯如此說。

“不過那地方不是什麼好地方,我也很多年沒去過那裡了,不太瞭解那裡目前的情況。總之安全係數很低,像你這樣的普通人去了很可能小命不保。”

唐堯的用詞十分模糊,讓周離摸不清他的真實想法。

“要不要跟我一起來,你自己決定。”

還有什麼可決定的,如果不跟着唐堯一起去,周離就只能一個人在這危機四伏的荒野中四處遊蕩,更沒有什麼人身安全可言。

“將來可別抱怨說我沒給你選擇的機會啊,小子。”

看見周離毫不猶豫的點了頭,唐堯頗爲惡劣的叮囑了一句。他擡腿轉身便走,而周離則立刻跟上。

前方的旅途還很長,很長。

作者有話要說:PS:不說廢話了,直接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