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之中。
石頭之上,坐着一個黑衣男子,身旁置着一根木杖,手裡拿着一個水壺,喝了一口,目光瞥向十幾步外、正背對着他、站在那裡的少年。
魘木先生笑了笑,從衣服裡摸出了一個玻璃瓶子,裡面裝着某種清澈的液體,卻有一對眼睛在裡面漂浮。
那是一對人的眼睛。
“那個周秩凱,想必也躲不了多久了,只要找到他,取了他的眼睛,我們便回去向教主覆命。”
魘木將玻璃瓶子收起,漫不經心地道,同時目光在那少年背影上轉了轉,又道:
“之前,我們好像是被什麼人追蹤了,幸好你小子機敏,發現了手上的那個印記,並把那塊肉給剜掉了。
呵呵,你可真是夠殘酷的,對自己都可以這樣狠。”
少年回頭,目光漠然。
旋即,他挽起了袖子,看了一眼那個被剜掉一塊肉的地方,臉上卻是沒有任何表情。
……
飛行了一個時辰,寧玥瀅一行終於來到了周秩凱住的那個地方,卻已是人去屋空,既沒有那個夢孃的身影,也沒有周秩凱的蹤跡。他們在屋內屋外找了一遍,都沒有任何發現,看來,多半是已經離開、躲避魘木等人的追擊去了。
寧玥瀅在屋內來回走了幾步,這是她第三次來到這裡,記憶裡,那些相關的過去,總是一遍遍浮現。
“魘木他們估計也已經來這裡找過了,我們走吧。”嵇鳩道。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蝶雨看向嵇鳩,“你的那個印記已經被抹除了,如今無法追蹤他們,要找到他們,卻該從何處着手?”
嵇鳩思索片刻,道:“周秩凱這一走,身邊肯定跟着他妻子,至於他們會去哪裡,這個確實不好猜。”
寧玥瀅從屋子裡走了出來,道:“張決心、曾九釘都是這幾日才被追殺的,說明,魘木之前一直沒有對他們下手,而是等到找到小言之後纔開始下手,這極有可能應了曾九釘的猜測,魘木打算拿小言來做智眼移植的實驗者。
由此,我們可以推測,周秩凱此刻很可能都不知道魘木正在追擊他。他如今之所以不在,而且觀察房屋,灰塵堆積,顯然已經好久沒人居住了,多半是早在多日之前就已經離開了。
以他的性格,很可能只是換了個住處而已,畢竟攜帶着妻子,不大可能像曾九釘、張決心他們那樣四處流浪。”
“換了住處?”樑夢琪微微一驚,“會換去哪裡呢,天下之大,可以由他們去的地方到處都是。”
“肯定是比較隱秘的地方,但,數十里內的附近定然少不了有村鎮,就像此處,南邊不遠的地方就有村鎮,以前我走過。”寧玥瀅回想着當年經過這一片區域時的場景,“夢孃的身體不好,周秩凱每個月都要抓活女子讓夢娘吸攝精華,以保持容顏,所以,我認定,他住的地方可能隱蔽,但絕不會方圓百里之內都無人,而且他們也需要時不時到村鎮的市集上採購一些日常物品。”
以木屋裡的一些器具來看,那些東西,絕非他們自己動手造的,而都是買來的,由這樣的生活習性看,周秩凱雖然選擇了隱居,但還是少不了時不時上市集買東西。
既如此,他所住的地方,只可能是鮮有人跡,但不代表幾十裡外沒人。
“這麼說,我們便以此爲依據進行搜索了?”樑夢琪問。
“嗯。”寧玥瀅點頭,“那些百里之內都沒人煙的地方,我們可以暫時將他們排除。先以此處爲中心,將符合條件的地方篩選一遍,看看有沒有收穫。”
“那麼,我們行動吧。”徐然道。
嵇鳩喚出金色氣泡,將他們籠罩,來個高空飛行,卻沒有飛入雲層之中,以便看到地面的情況。
飛在這麼高的地方,一眼望去,視野開闊,可以看得很遠,哪裡有村鎮,哪裡有人煙,都看得明明白白。
只要是看到有那種隱藏於山間的小木屋,他們就降落下來,查看一番,連查了好幾個,卻都不是周秩凱。
很快,方圓三百里內的地方,都被他們仔細地搜過了一遍,卻依然沒有發現周秩凱的蹤跡。
嵇鳩的這個金色氣泡,被他施加了一層防護的秘術,以至飛在那麼高的地方,哪怕是有什麼高人從下面經過,卻也很難察覺得到他們的存在。
隱蔽如此,他們也就不用擔心被別人發現了。
就這樣,他們一直搜尋到了傍晚,將方圓五百里內的地方都搜過了一遍,卻仍是一無所獲。
這個周秩凱,看來,藏得可不是一般的好啊!
就在他們要找個地方準備休息的時候,寧玥瀅忽然發現一處高山之上,有一個地理位置極佳的山洞,把手一指,道:“要不,我們就去那裡休息吧。”
嵇鳩掃了一眼過去,道:“好。”
於是,便操縱金色氣泡往那個地方飄去了。
這個山洞,洞前有一片鋪得整整齊齊的空地,四面都是一些高大、耐寒的樹木,此刻都還是一片深綠,將洞口遮掩得有點嚴實,要不是他們在高空,這個地方還真不好發現。
從空中下來,金色氣泡消散,他們開始打量起這個地方來。
“這地面,好像是人爲的?”徐然蹲下身來,摸了一下腳下的這片土地,顯然是經過人工的處理,纔會變得這麼的平整,而且竟連雜草都沒有。
“看來,這個地方,有人居住啊!”樑夢琪來到洞前,挑眼往裡面望去,卻見裡面擺設着各種器具——椅子、凳子、桌子、爐竈、牀鋪、茶具、炊具、餐具等,而且幾乎都是新的,不禁吃了一驚。
不過,裡面,此刻,並無人影。
寧玥瀅等人見了,也不由得吃了一驚,愣在原地片刻,這才提步,走到洞中,觀看了一下里面的情形,挺寬的,各種器具也十分齊全,而且,洞府裡,深處,居然,還有一處泉眼!
這個地方,真是天造地設啊!
“什麼人?”
就在他們琢磨着究竟是什麼人住在這裡的時候,忽然,一聲厲喝,從洞外傳了進來。
人們心頭一驚,轉過了頭來,只見一個頭戴草帽、背上背柴、手上持柴刀、衣着樸素的男子出現在洞口那裡,背對着光,一時有點看不清臉。
不過,這聲音,倒是有點熟悉。
寧玥瀅緩了一下神,道:“這位大哥,真不好意思,我們只是路過這裡,出於好奇,所以就進來看看了,但並沒有動你的任何東西,還望見諒。”
“咦?”
聽到寧玥瀅開口說話,那人不禁吃了一驚,仔細一辨,震驚道:“寧……寧玥瀅,居然是你?”
這一下,寧玥瀅終於聽出了對方聲音,不禁震了一下,難怪剛剛竟覺得有點熟悉,原來,此人,正是他們苦苦尋找了大半天的——
周秩凱!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周秩凱,你原來躲這裡來了,真是讓我好找!”寧玥瀅向前走出了一步,淡淡地道。
“周秩凱?
聽到寧玥瀅叫出了對方的名字,樑夢琪與蝶雨都是一驚。
周秩凱一下就看清了洞中的五人,心頭一沉,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驚道:“你們在找我?”
“沒錯。”現在他們有五個人,而且個個實力不俗,寧玥瀅倒也不怕他逃了,所以,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冷道,“怎麼,不歡迎我們嗎?”
周秩凱將背上的木柴卸了下來,扔過一邊,眼神一動,打量了一下他們五人,感覺得到來自他們身上的那種非凡氣息,自知自己不是他們的對手,道:“找我何事?有話就直說,別跟我拐彎抹角!”
寧玥瀅看了一眼被卸在地面上的那捆木柴,又看了一眼他,道:“怎就你一個人,夢娘呢?”
“關你何事?莫非,你是來報復我們當年對你那番的?哼,哪怕是死,我也不會告訴你夢娘在哪裡!”周秩凱一臉漠然,眼中閃過一種無畏。
寧玥瀅目光冷冷地看着他,道:“報復?你覺得,我有必要那麼做嗎?”
“那你找我,究竟有何目的?”周秩凱眼神之中滿是對他們五人的防備。
“告訴你一件事情吧,估計你現在都還不知道究竟什麼情況。”寧玥瀅朝他走了過來,一直手背到了身後,繞着他走了一圈,語氣淡淡,“你的兩個盟友,張決心與曾九釘,已經死了。”
“什麼……”周秩凱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與此同時,手中狠狠地捏了一把柴刀,“是你,殺了他們?”
“當然不是我,再說,我爲什麼要殺他們?”寧玥瀅眼中光輝閃了一下,“殺死他們的,是一個名叫魘木的人。而且,他正在追擊你。要不是你躲到了這裡來,只怕,你早就被他找到了!”
“哼,我憑什麼要相信你?”周秩凱一臉質疑的表情,“我們三人,可是當今世上僅存的擁有智眼的人,殘夜要是把我們殺了,那他就別想再找到火玄晶了!所以,他怎麼會下手殺我們!”
“既然你覺得他不會殺你們,那麼,你爲何又要躲到這個地方來?”寧玥瀅目光如刀,從他臉上剮過,“難道,就只是爲了換一個新的環境?”
“我這是在以防萬一!殘夜那種人,誰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周秩凱辯解道。
“以防萬一?”寧玥瀅冷冷一笑,“那還不是因爲對他不信任,不然,又何必多此一舉,防這個萬一?”
“這是我的事情,要你多管?若沒什麼事情,就恕我不相送了!五位,請吧!我這破洞,可裝不下你們這麼多人!”周秩凱把手一伸,做出了一副將要逐客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