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

公孫

待到了那裡時,現場已是一片狼藉,幾個壯小夥橫七豎八的倒在周圍起不來,剩餘的村民就地圍了一個大圈子,口中叫罵不止,卻沒有一個敢近前的。

圈子中間立得是一名男子,看眉目不過二十歲上下,穿得還算文雅,相貌也算端正,可惜一副驕傲自大的神態寫在臉上,把什麼都毀了,此時他手中擒着一個女子,正睥了周圍的人不屑一顧道:“我公孫雷想娶她做妻,是她的福氣,又不是要白白輕薄她,你們這幫不識好歹的東西,適才是我手下留情,你們若是再敢攔我,就休怪我再不留情面!”

我剛剛趕過來,離了老遠一段聽他說這話,心中一動,付道莫非是另有隱情?但再看他身邊那女子又羞又急淚痕滿面的樣子,目光還時時望向地上倒着的一個小夥,關切之心一覽無餘,便知道又是自己想多了。

心思流轉之間,已趕到了人羣外圍,自己還沒說什麼,身邊的吳六已經迫不及待的嚷開了:“讓開讓開,讓一讓啊,我把三兒姑娘請來了!讓一讓!”

這一嚷不要緊,周圍的男女老少各種目光,刷得一下都集中在了這裡,我頓時只覺得如芒在背好不難受,卻也只能硬着頭皮做鎮定之態,排了衆人,一步步走到圈子裡面,與那男子對面而峙。

那男人自然是不明就裡的,但見衆人如此反應,也跟着打量了我一下,開口問道:“怎麼?這裡是你說了算的?”

我搖搖頭,道:“這裡我說了不算,只有一個人說了纔算。”

“哦?是誰?”他問,笑的有些不屑。

“正是你身邊的人。”我擡手,指了指被他擒住的那女子道,見他一臉莫名其妙,就繼續補充道:“你若誠意想娶她爲妻,一生待她好,便該懂得求她真心許嫁方是,只要是兩情相悅的,哪怕天下人都反對,我也不會攔着你。”

那女子聽了這番話,神色更是慌張,雖畏畏縮縮不敢開口說話,但連連衝我擺手搖頭,又掙了幾掙,一副驚恐萬狀巴不得立即擺脫桎梏的模樣,明眼人都看得出有多不情願。

那男子自然看在眼裡,估計也覺得讓她親口同意是沒什麼指望的,所以並不問,只是傲然道:“我要娶她,她老實嫁我便是,將來自有許多好處,豈是她現在能夠明白的,哼!”

見狀,我不由暗暗搖頭,這些要是強搶民女的藉口便也罷了,若是真心這樣想的,此人也真算是二楞子中出類拔萃的一朵奇葩。

“……那說不得,只好請你放開她了。”眼下怎樣從這奇葩手中救人才是問題,講理不通,口氣唯有稍硬起來。

誰料這個二楞子站在那裡擒着人,仔細看了我兩眼,突然咧嘴,哈哈笑道:“要不然這麼着如何?放了她是可以的,我見你長得也不錯,要不你代她嫁給我可好?”

此話一出,頓時周圍譁然,我目光一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那吳六在旁邊仗着有恃無恐,立即跳出來唾罵道:“我呸!你這癩□□想吃天鵝肉的東西,看上石頭的小媳婦已經好比鮮花配牛糞了,現在還敢來看上咱們的三姑娘,三姑娘豈是你配得了的?也不知道哪座墳裡爬出來的狗東西!瞎了眼有娘生沒爹教的野種!”

山裡人罵人本來就是粗鄙不堪,吳六許是見自己弟兄被打,此時顯得尤爲激動,脫口而出的話更是難聽不已,也不知是其中哪一句戳中了男子的忌諱,但見那頭男人臉色陡變,隨着一聲:“找死!”的怒喝,身形暴長,大鳥般驀地就撲了過來。

我防他發難,早已蓄勢待發,此刻見他撲來,也幾乎同時躍身而起,趕在他襲中吳六之前於空中截住,倏爾交錯間便已過了數招,他之前自恃無恐,撲來時手裡還帶着那女子,於是只能單手出擊,連連中了幾掌不說,最後還被我一指點在擄人那隻手的曲澤穴上,頓時肘臂一攣,鬆開了人。

此時還是懸空,我不敢怠慢,趕緊舍了對手接住人,旋身落地,將那女子穩穩放在一旁,村裡人見狀立即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叫好的叫好安慰的安慰,那女子也顧不得其他,嚶了兩聲,福身向我道了個謝,便分開人羣急急去看那小夥傷勢去了。

她得救了,事情卻還沒完,那男人吃了虧豈肯善罷甘休,那頭落了地後,暴喝一聲,拔出佩刀再次襲來,我手無寸鐵難以應對,閃了幾下後靈機一動,劈手奪過他棄在一旁的刀鞘,以鞘迎刀,倒也不落下風。

這樣走了十幾式,漸漸看出了端倪,這男子刀法身步倒也精妙,該是行家所授,可惜自己不爭氣,基礎不實,閃轉騰挪遲緩,對付一般人綽綽有餘,碰上高手則是自取其辱,我不敢自詡高手,可平時與師父練兒交手拆招慣了,如今與他對上,只覺得那動作慢騰騰軟綿綿,再精妙的刀法也構不成威脅。

心裡有了譜,也就自信許多,再過幾招,乘他一式直刺招數走老,我挺了刀鞘,鞘口向上迅速迎去,但見那道寒光不偏不倚沒入其中,攏刀歸鞘,收了個正正好好嚴絲合縫。

他未曾料到有此一招,眼見就是一愣,我趁勢一旋一擰,刀鞘連同刀身一起整個轉了個圈,他自然握不住柄,當時便鬆脫了手,卻還不甘,搶步上前就要奪回去,我也不躲,屈三指於手心一轉,將手中之刀掉了個頭,鞘尖衝他直捅了上去。

別看只是鞘尖,這一捅雷霆疾擊,若落到實處沒準能斷他一根肋骨,我存心要給些教訓,以刀代劍,使得正是師父潛心獨創的劍術!

正在這間不容髮的緊急關頭,倏地,耳中卻捕捉到一絲尖銳的破空細聲!

我心中一凜,直覺要糟,趕緊捨去攻勢收手保身,但還是慢了一步,頓時持刀的手腕處一涼一麻,刀身頓時嗆啷墜地,破空細聲卻還是接二連三而來,我拼全力疾身錯步,用盡了師父所傳身法,才堪堪躲過,連退數步站穩了身形。

此事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村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卻知道自己有多麼狼狽,正驚疑之時,聽到那男子興高采烈的喚了一聲:“娘,你來了!正好,這幫人欺負孩兒啊!”

這麼個大男人如此口口聲聲喚娘已經夠奇的了,更奇的是,隨着他這一聲叫喚,原本圍的水泄不通的場地中央,倏爾就憑空多了一個人出來。

這是一名美婦,鬢邊插了一朵紅花,手裡卻拿着一根柺杖,瞧容貌是風韻猶存毫不顯老,一頭長髮卻在陽光下泛着焦黃,若非岔了時空,我還真恍然以爲那是染出來的……這些特徵不倫不類,相互牴觸,集在她身上,偏偏毫無違和的融成了一體,彷彿她天生就該這般,此刻氣定神閒往那裡一站,真像鬼魅現形。

這般出場頓時令人羣**起來,村人哪裡見過這個,一時都議論紛紛以爲鬼神,顯得又驚又怕,遲疑的拿眼看我反應,我雖懂這非鬼神作祟,但也知道來的分明是個一等一的高人,而且和這男人關係不淺,恐怕難辦,也不敢貿然行動,索性以不變應萬變,旁觀起來。

那男子見了美婦現身,喜笑顏開,跑過去開口道:“娘你來得太好了,再晚半步,孩兒就要被那兇婆娘……啊!”話沒說完,只見那美婦抖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扇得一聲脆響!

見了這一記耳光,我驚訝之餘,微微放了些心下來。

吃這陡然變故,男子詫異不已,哭喪着臉還待說什麼,卻被那美婦陰惻惻的問道:“你說,你這次出門前答應過我什麼?”聲音微有些尖厲,帶着一陣寒意。

“不……不惹事,不闖禍……”這男子好似很畏懼被他稱作孃親的婦人,捂了臉唯唯諾諾道,說到一半,好似不甘心,又擰着頭道:“……可是,爹說不懂女人滋味就不算男人,你平時下禁律不准我離家半步,好容易出來一趟,我給自己找個媳婦,怎麼能算是惹事闖禍呢!”

“你住嘴!還敢提你那不成器的爹!”美婦聞言,柳眉倒豎,像是怒極:“他爲非作歹,你也要學他爲非作歹麼?莫忘了,你姓公孫!不姓金!”

男子被這一喝,矮了半截,垂首立在一旁看似不敢爭辯,嘴裡卻兀自小聲唸叨着:“你是我娘,他是我爹,不認哪個都是不忠不孝之人……我纔不當那種人呢……”

他這話說得極小聲,在場的除了我外,大約也沒有其餘閒人聽得見,所以美婦並沒去管他,只是橫了一眼,就轉過頭來望了我,道:“那邊的丫頭,你過來。”

因先前一幕,我對對方的爲人處事有了幾分瞭然,此時聽她一喝,心中不存多少敵意和防備,只是恭敬的依言踏前幾步,抱拳行禮道:“前輩有何吩咐?”卻見她掏出一些散碎銀兩,對我道:“這件事情,我看在眼裡,知道是我兒不對,這些錢,拿給那些傷者看傷養病,這件事就算這麼過了。”

言畢,但見那邊手一抖,幾道銀光便破空而來,我抖擻精神雙手連舞,總算接了個齊全,然後躬身謝過,轉回去吩咐吳六將這些東西好好分下去,村民們見事態發展至此,也都紛紛鬆了一口氣,人羣漸漸便散開來,一些去照顧傷者,一些去安慰女子,還一些吵吵嚷嚷的急着要去尋大夫來。

眼看着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善後好了,我正欲離開,卻聽得身後陡然一聲:“慢着!”

回過頭,只見那名紅花美婦,拄着龍頭柺杖,正盯獵物般的盯住了自己,又是那般陰惻惻地桀桀冷笑道:“丫頭,我先前觀你身手,沒猜錯的話,你師父該是住在西嶽華山一帶吧?”

突然間,身上就起了冷意。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真相是師父給小纖惹了麻煩纔對……OTL

對了,我把某人的年紀改了一下不要緊吧咳咳不要緊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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