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梓龍和玲瓏公主雙雙離開後,莊冷卉繼續對君曉陌擺出一副關心師妹的知心大姐姐樣子,與君曉陌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着。而君曉陌爲了避免來這裡第一天就惹出一身的麻煩,只好耐着性子,與莊冷卉虛與委蛇。
所幸這種心理上的折磨也沒持續多久,童瑞真就順着傳音符籙上的定位,找到了君曉陌的所在處。
“誒,小徒兒你原來在這裡呀,真是讓師父一通好找。”童瑞真騎着仙鶴,緩緩地落到了君曉陌他們的面前。
君曉陌怔愣了一下,她沒想到童瑞真居然在宗門裡面都會騎着仙鶴。至少,在旭陽宗內部,是有規定不能騎着獸寵到處走動的,否則都得亂套了。
“弟子莊冷卉見過童長老。”莊冷卉畢恭畢敬地給童瑞真作了一鞠,剛剛還縈繞在她身上的傲氣頓時蕩然無存。
君曉陌有點咂舌,雖然童瑞真是清風宗的長老,但作爲一峰之主首座弟子的莊冷卉也沒有必要把態度放得如此地低吧?
簡直是有點……卑微了。只是,爲什麼呢?童瑞真在清風宗的身份難道比鳳萊峰的峰主還要高上不少?
君曉陌覺得這個沒認識幾天的師父身上真是越來越多謎團了。
童瑞真掃了低眉順耳的莊冷卉一眼,語氣平淡地說道:“哦,原來是小莊啊,剛剛曉陌是由你來照顧的吧?真是麻煩你了。”
“不麻煩,照顧師妹本來就是師姐的責任,弟子很高興能夠幫得上忙。”莊冷卉彷彿沒有聽到童瑞真那不鹹不淡的語氣一樣,往自己身上攬了不少的功勞。
事實上,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莊冷卉除了和君曉陌聊了一會兒天以外,哪有幫到什麼忙?不過,在莊冷卉面前,誰都不會點破這一點——君曉陌是懶得點破,而其他人則是要討好莊冷卉,壓根不打算點破。
只是,童瑞真從來都不是一個好忽悠的人,而且,對於莊冷卉這位弟子,他早就看得透透的了。
所以,他沒有表露出多少分欣賞或者感動,僅是平靜地點了點頭,說道:“小莊有心了,我現在要帶曉陌去看看她以後要住的地方,你也回自己峰門吧,時間不早了,你也該開始修煉了,別老是帶着你峰門的那些弟子到處閒晃。”
童瑞真的這一番話把莊冷卉說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她的確是聽說了童瑞真新招收的弟子回到了宗門,所以帶着鳳萊峰的弟子往這邊走了過來。她只是想要看一看僅憑練氣六級就被童長老收作關門弟子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沒想到卻被童瑞真說成了她是在“到處閒晃”。
說得她好像很無所事事一樣。
莊冷卉心中的傲氣並不比玲瓏公主的低,只是,玲瓏公主把傲氣表現在外在,而莊冷卉內斂很多而已。
現在,童瑞真說得如此地不客氣,讓她覺得狠狠地丟了面子,還是在君曉陌這個新人面前丟的。
莊冷卉不敢對童瑞真表露出什麼不滿,只好暗地裡把所有的怨氣都添加在了君曉陌的身上。
她對君曉陌這個新人就更看不順眼了,當然,表面上還是沒顯露出來的。
作爲清風宗的五長老,童瑞真可完全不需要給一個弟子留面子,哪怕對方是一峰之主的首座弟子。因此,在說完那一番話以後,他就帶着君曉陌離開了,徒留下身後那滿目寒霜地盯着仙鶴離去的莊冷卉。
仙鶴上,童瑞真一離開鳳萊峰那些弟子的視線以後,就立即軟了下來,屁顛顛又樂呵呵地朝君曉陌問道:“小徒兒啊,怎麼樣,師父我剛剛的氣勢還挺不錯的吧?架子端得高大上不?”
君曉陌本來還感慨着童瑞真的變臉速度也蠻快的,一聽童瑞真這話,頓時感到無語了。
敢情您老人家剛剛都只是在“端着”而已呀?
君曉陌毫不客氣地給童瑞真翻了個白眼,而童瑞真也不介意,摸着下巴上的鬍子自我感覺良好地傻樂了一會兒。
不過,片刻後,他漸漸斂起了笑容,對君曉陌認真地說道:“小徒弟啊,以後莊冷卉再來找你的話,儘量不要和她有任何的交集。”
君曉陌詫異地挑了挑眉毛,問道:“爲什麼?”
童瑞真嘆了一口氣,摸摸下巴上的白鬍子,沉吟片刻後,感慨地說道:“看來,還是及早地讓徒兒你知道一些事情會比較好哪。”
君曉陌察覺到了童瑞真這份感慨之下的某種別樣而嚴肅的情緒,不由得也正襟危坐,豎耳傾聽了起來。
原來,現在的清風宗並沒有它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平靜。正所謂“哪裡有人,哪裡就會有紛爭”,而各大宗門權力交替的時候,這種情況尤其明顯。清風宗現任的門主由於幾年前渡劫失敗,現在也就只是吊着一口氣在,宗門裡的大部分事務其實都是由鳳萊峰和石刃峰的峰主在主持着,長老院從旁協助。
鳳萊峰和石刃峰的峰主在代理了宗門一段時間後,難免就產生了一些別樣的心思。以老門主的現狀,要恢復過來是挺難的了,而未來的門主最有可能就是在鳳萊峰和石刃峰峰主之間產生一個。
長老院大部分長老們都有了決定並標明瞭自己站隊的態度,而小部分長老,特別是童長老,卻還是處於中立的陣營裡。
童長老之所以重要,是因爲他掌握着宗門近八成護宗陣法的破解之法,若是得到了童長老的支持,無疑就等於掌握了整個宗門的命脈。除非另一方可以找到一名足以和童長老相比的陣法師,否則的話,若想要贏下這場無聲的戰鬥,還真是難於登天。
也難怪這兩方都在竭盡全力地討好童瑞真,想要得到童瑞真的支持。
然而,好幾年過去了,童瑞真都沒有明確地表明態度要支持哪一方,他總是該睡就睡,該吃就吃,小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滋潤,讓暗地裡鬥得你死我活的兩方都有點恨得牙癢癢。
就在前年,童瑞真忽然表示,他想要收一個關門弟子了——收了關門弟子以後,他會竭盡全力把自己所有的陣法知識都教給對方,然後他做個甩手掌櫃,一心一意地追求自己的修真之道去。
他的修真等級已經停留在合體中期太久太久了,如果他還繼續這樣下去的話,他就得步入凡人界生老病死的階段了。
修士並不是不會死的,只是隨着他們修爲的增長,他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延長自己的壽命而已。
童瑞真再怎麼灑脫,也無法在生老病死麪前泰然處之,因此,他決定找一個自己所有知識的繼承人。
之前他也有過好幾名弟子,但那些弟子的資質都沒能讓他滿意,所學到的陣法知識和符籙知識也只是很皮毛的而已,沒能讓童瑞真產生傾囊相授的想法。童瑞真已經做好了用十幾年甚至一百年的時間去找尋合適的接班人,沒想到他抱着碰運氣的態度去了一趟中級門派排位賽,就給他挖到了一根好苗子。
這也是爲什麼童瑞真費盡心思也想要君曉陌做他弟子的原因所在——他不知道,自己錯過了君曉陌以後,還能不能找到一名如此稱心的徒弟。
君曉陌聽着童瑞真的闡述,心念微微一動,想起了一件事。
“師父,莊師姐是不是曾經想要做你的關門弟子?”君曉陌直接問道。
這是剛剛莊冷卉旁邊的那名女子漏嘴說出來的,被君曉陌有意識地記在了心裡。如果莊冷卉曾經表露過她想要做童瑞真弟子的話,那她對自己的敵意也就完全說得通了。
以莊冷卉的傲氣,她一定沒想到童瑞真會寧願選擇一個練氣六級的“廢物”,也不願選她做關門弟子吧?
童瑞真在鼻子裡“哼”了一聲,說道:“那莊丫頭,如果她真的是想做我弟子的話,在沒有遇到小徒兒你之前,我勉強還能考慮一下她,但問題是她壓根對擺陣和符籙沒有任何的興趣,我收了她,就是對陣法和符籙的侮辱!”
陣法師也是有自己的傲氣的,特別是在自己所擅長的領域上,如果有人不認真去對待他們的領域,這無疑對他們來說就是一種折辱。
君曉陌倒是更加好奇了:“如果她對陣法和符籙不感興趣,爲什麼她又想拜師父您爲師?”
“哼!還不是爲了讓她的父親在門主爭奪戰中勝出!”童瑞真冷哧道,“如果莊冷卉成爲了我的弟子,那就等於我站在鳳萊峰那邊了。既能達到最終的目的,又能學到知識,這麼便宜的買賣誰不幹?”
“父親?”君曉陌抓住了更加關鍵的字眼。
“哦,對了,徒兒你還不知道吧,莊冷卉的父親就是鳳萊峰的峰主莊宏勝呢。”童瑞真搖搖頭,嘆道,“要說這莊宏勝啊,以前還是挺陽光向上的一個青年的,就是爲人比較爭強好勝了一點,其他大方向上的問題倒是沒有。而這幾年來代理門主可能嚐到甜頭了吧,心也大了,區區一個峰主的位置已經滿足不了他了,做事情也有點不擇手段了起來,連帶着他的女兒性格也歪掉了。”
原來莊冷卉不僅是鳳萊峰的首座弟子,還壓根是鳳萊峰的大小姐,難怪如此有底氣,君曉陌扶額暗忖。
“那玲瓏公主和鄒師兄呢?”君曉陌想起了剛剛還遇到了兩個給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鄒師兄?徒兒你說的是鄒梓龍?”童瑞真皺起了眉頭。
“應該是他吧,玲瓏公主和他的關係好像挺要好,應該也只有他了吧?”君曉陌特地強調了鄒梓龍和玲瓏公主之間的關係。
“既然牽扯到玲瓏公主,那就應該是鄒梓龍了。”童瑞真點點頭,“鄒梓龍是玲瓏公主欽定的駙馬,所以他們倆的關係自然很要好。”
“難怪……”君曉陌若有所思地自語道。
“誒,我說徒兒啊,你千萬別看鄒梓龍那麼帥氣,就打着他的主意啊。你喜歡誰也別喜歡那個姓鄒的傢伙,玲瓏公主可不是好惹的,惹毛了她,連師父我也得頭大。”童瑞真循循教導道。
君曉陌哭笑不得地說道:“師父,您這是哪根哪呀,我又怎麼會喜歡上鄒梓龍,我對搶別人夫婿這件事可一點興趣都沒有。”
更何況,鄒梓龍看她的眼神,總讓她感到很不舒服。這樣一來,她就更不可能考慮對方了。
“嘿,你可別說,之前還真有不少丫頭不怕死地黏了上去呢,嘖嘖,玲瓏公主那醋意哪,簡直要把整個清風宗都給淹沒咯,而那十幾個丫頭的下場也很不好,死的死,廢的廢,沒一個能有善終。”童瑞真嘆道,“說實話,我對玲瓏那丫頭的印象也不太好,太刁蠻任性了,也只有姓鄒的那小子能夠受得了她。”
君曉陌笑了笑,說道:“只能說,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吧。”
童瑞真摸了摸鬍子,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若姓鄒那小子真的喜歡玲瓏公主的話,那倒也不失爲一件美事,最怕他也只是陽奉陰違,想要利用玲瓏公主而已。到時候,東窗事發,我們清風宗恐怕就得承受青隋國國主沒頂的怒火了。”
“利用玲瓏公主?”
“是啊,別看玲瓏那丫頭是個女娃娃,青隋國的國主半隻腳都快要踏進棺材了,纔得到了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自然疼得緊。玲瓏那丫頭來這裡的第一天,就看上鄒小子了,還讓青隋國的國主給清風宗施壓,讓鄒梓龍做了她欽定的駙馬。姓鄒那小子一開始真是死活都不樂意,對玲瓏公主也是不冷不熱的,最近幾年倒像是轉了性子一樣,對玲瓏那丫頭越來越好了。”
君曉陌眼裡閃過了一抹沉思:“最近幾年,那豈不是……”
“正是鳳萊峰和石刃峰這兩座峰的峰主搶奪門主之位進入白熱化階段的時候,作爲石刃峰峰主的首座弟子,鄒梓龍那小子對玲瓏公主的好,難說有沒有存着幾分利用的心思——正因爲鄒梓龍有着青隋國駙馬的身份,石刃宗才和鳳萊峰打了個平手。這一切,玲瓏那丫頭未必看不透,但她就是寧願相信鄒梓龍是真正愛她的,也不願意睜大雙眼看清楚而已。”
童瑞真的這一番話,讓君曉陌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她,也是如此傻乎乎地鑽進了秦凌宇的圈套裡,直至臨死前一刻纔看清楚枕邊人的真面目。
或許是帶着幾分同病相憐的心思,之前君曉陌對玲瓏公主的惡感反倒降低了不少。
“不管怎樣,小徒兒你在遇到莊冷卉、鄒梓龍和玲瓏公主這幾個人時,最好都是有多遠躲多遠,這三個人背後都是各種利益在糾葛,一不小心就會陷入各種的麻煩之中,拔都拔不出來。師父也看出來你是一個怕麻煩的人,如果不想惹出一身腥的話,就別招惹這三個人,知道嗎?”童瑞真認真地告誡道,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慎重和嚴肅。
“我明白了,師父。”君曉陌點點頭,認真地接受了童瑞真的教誨。
然而,事實很快就告訴君曉陌,有一些東西,不是她躲,就能躲得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