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莊冷卉打量和審視着君曉陌的時候,君曉陌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對方。
對於君曉陌來說,莊冷卉就是一個剛剛認識的陌生人,對方接近她的目的不知道是什麼,對方的敵意也不知道從何而來。
因此,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君曉陌只能儘可能地去觀察對方,從一些小細節上去揣測對方的來意。
特別是眼睛,君曉陌始終相信,表情可以騙人,謊話可以修飾,但眼神卻沒那麼容易遮掩過去,而一個心懷不軌的人,是很難擁有一雙正氣凜然的眼睛的。
現在的莊冷卉明顯已經被君曉陌劃到了“心懷不軌”的行列。
莊冷卉的心思飛快地轉了轉,一團和氣地對君曉陌說道:“君師妹既然初來乍到,那不如就由我帶師妹在宗門裡逛一下,熟悉一下環境吧,怎麼樣?”
不怎麼樣,君曉陌暗自吐槽,她平生最不喜歡這種表裡不一的人,而莊冷卉現在給她的感覺就彷彿像是一條吐着信子,算計着什麼的毒蛇,她又怎麼會傻乎乎地跟着別人走?
於是,君曉陌也只是禮貌地笑了笑,說道:“謝謝莊師姐了,師父他老人家讓我在這裡等他呢,如果我隨意亂走的話,到時候他找不到我就不好了。”
明眼人一聽就知道君曉陌這只是個藉口,童瑞真哪怕真的有事要離開,也斷不會完全不給君曉陌留下聯繫的方法。
退一萬步來說,哪怕童瑞真真的粗心大意忘記了這件事,君曉陌這個人都已經在清風宗裡了,難道還會怕“走失”、“找不到人”嗎?
這只是君曉陌委婉拒絕莊冷卉所找的一個藉口而已。
莊冷卉“好脾氣”地笑了笑,沒有戳破君曉陌這個不算太高明的藉口,彷彿已經接受了君曉陌的說法,而她身邊的那名女子倒是沒有那麼好脾氣了,直接嗆聲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別以爲莊師姐邀請你就是看得起你了,一個十七歲了還只有練氣六級的廢物。真不知道童長老看中了你身上的什麼優點,居然收你做他的關門弟子,就連莊師姐天賦那麼好都……”
“好了,夠了。”莊冷卉打斷了身邊那名女子的話,臉色也有點不太好看。
那名女子也察覺到自己暴-露出來的信息量太多了,訥訥地閉上了嘴巴,不再多說。
不過,就是這短暫的“口誤”,讓君曉陌抓住了最重要的東西——原來,莊冷卉也想成爲童瑞真的徒弟嗎?只是,爲什麼呢,她不是鳳萊峰的首座弟子嗎,還需要去做陣法師的徒弟?
君曉陌想不明白這一點,但她也隱隱察覺到了莊冷卉的敵意到底從何而來。
莊冷卉真不愧爲一峰之主的首座弟子,表面功夫做得十分地到位。她的失態也就是一瞬間,很快,她就調整了過來,對君曉陌略表歉意地笑了笑,說道:
“沈師妹的性格就是如此莽撞,希望君師妹你不要太介意。我以前的確表示過希望能夠做童長老的弟子,但他表示我的天賦不在陣法上,所以沒有答應我這件事。現在事情也已經過去了,既然童長老選擇了君師妹你做他的關門弟子,也就是證明了君師妹你的能力和天賦,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莊冷卉這一番話真是說得滴水不漏又暖心暖情,如果不是她的眼裡至始至終都泛着一種寒涼的冷意的話,指不定君曉陌真要把她當做是熱情善良、樂於助人的大師姐了。
現在,哪怕莊冷卉的嘴裡說出一朵花來,君曉陌也是不敢輕易相信對方的。
“謝謝師姐。”君曉陌禮貌地笑了笑,既沒有落下莊冷卉的面子,也恰到好處地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畢竟這裡是別人的地盤,她是初來乍到的新人,保持表面上的友好還是很有必要的。
就在這時,一道嬌媚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哼,莊冷卉,你又在這裡裝模作樣地假扮好人了,怎麼樣,這次又想要把誰拉入你的陣營裡?”
君曉陌沒想到會有人說得如此直白,一點都不給莊冷卉面子,不由得挑挑眉毛,略感好奇地往聲音的來源處看了過去。
一抹鵝黃色的身影映入了君曉陌的眼簾,那一身繁複漂亮的衣服上,繡了一朵又一朵的祥雲圖案,看起來就像是君曉陌在烈焱國皇宮裡所看見過的那種宮廷服飾。
宮廷服飾?君曉陌的腦海裡倏然閃過了一個念頭,卻沒有抓住。
看到來人,莊冷卉的眼裡飛快地掠過了一抹厲色,又很快掩入了眼底。
她擺出了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對來人說道:“玲瓏公主真是說笑了,我是見君師妹初來乍到,恐怕不太熟悉清風宗的環境,所以想要帶她到處逛逛而已,並沒有打着什麼拉攏別人的念頭。”
“初來乍到?”月玲瓏這才發現,君曉陌是一副生面孔,“喲,你就是那個練氣六級便被收爲童長老正式弟子的傢伙吧?”
那個傢伙?!君曉陌頓時無語,這裡的人都不能好好地稱呼別人的麼,一會兒是“小貓咪”,一會兒又是“那個傢伙”。
若非她親眼見到了“清風宗”三個字,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宗門了。
君曉陌的沉默讓月玲瓏有點不悅了,她瞪了君曉陌一眼,說道:“喂,叫你哪,你是不是童長老新收的徒弟?”
君曉陌覺得月玲瓏這種大小姐的脾氣真讓人有點受不了,但比起表裡不一,看不清內心想法的莊冷卉來說,她還是更願意和這位“玲瓏公主”打交道的。
“我是童長老新收的徒弟。”君曉陌平靜地迴應道,只是陳述一個事實。
月玲瓏抱着雙臂,半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君曉陌,隨後,“嘖嘖”了兩聲,說道:“長得還挺不錯的嘛,就不知道,這修煉天賦和容貌到底是不是成反比的吶……”
言下之意,君曉陌的容貌不賴,但修煉天賦實在太差勁。
很顯然,月玲瓏也是聽說過君曉陌這個“練氣六級廢物”的,並且和大部分人都一樣,對童長老挑了一個練氣六級的傢伙做關門弟子表示不解。
而且,月玲瓏是一國的公主,天賦和實力也不賴,向來都是眼高於頂,對君曉陌這個十七歲也只有練氣六級的人就更加地看不起了。
君曉陌倒也不氣,如果面對所有鄙視她的人都要“氣一氣”的話,她早就把自己給氣死了。
她朝月玲瓏淡淡地笑了笑,說道:“如果玲瓏公主對君某的修煉天賦存有懷疑的話,不如直接去問一問童長老,看看他到底是看上了我的容貌,還是看上了我的天賦,才收了我做他弟子的。”
君曉陌的語氣不鹹不淡,只是在陳述着一個事實,卻讓月玲瓏有着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憋屈感。
不僅如此,她還覺得這個拳頭打回到自己身上了,讓她分外地不爽。
她嗤笑了一聲,高傲地擡起下巴,斜乜着君曉陌說道:“你就只會搬出童長老,別以爲你成爲清風宗的正式弟子就萬事大吉了,路還長着呢!新人就該有一個新人的樣子,否則的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剛剛還是一副“知心大姐姐”樣子的莊冷卉現在反倒一聲不吭,和她身邊的那些同伴們一起採取了作壁上觀的態度,彷彿想要先看看君曉陌怎麼應對當下的情況。
君曉陌忍不住在心裡扶額嘆氣——爲什麼她去到哪裡都避免不了這種煩人又複雜的人際關係?
就在君曉陌想着要不要乾脆在這位胡攪蠻纏的公主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毒舌技巧時,一個低沉的男音在小亭子的另一側響了起來。
“公主殿下,剛剛我找了你很久呢,原來你在這裡。”
君曉陌轉回頭,發現是一名衣着配飾和莊冷卉很像的男修,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穿的是男式服飾,而莊冷卉身上穿的是女式服飾。
“鄒哥哥,我終於找到你了,我也找了你好久……”月玲瓏一看到來人,身上那種刁蠻跋扈的氣勢頓時就消失不見了,轉而變成了一個乖巧嬌嗔的小女人,跑到了對方的身邊,柔弱無骨般地依偎了過去。
鄒梓龍順勢把月玲瓏攬進了懷裡,視線卻是落在了君曉陌的身上。
“你就是童長老的新徒弟吧?剛剛公主說得對,你如果不想死的話,最好別亂闖,否則,闖到了不該去的地方,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鄒梓龍厲聲說道,完全一副前輩訓導後輩的樣子。
玲瓏公主顯然對鄒梓龍維護自己的這件事情很受用。她扯扯鄒梓龍的衣袖,說道:“好了好了,她畢竟初來乍到不久,又是從小門派出來的,對這些事情不懂也很正常,鄒哥哥你沒必要那麼嚴厲。”
君曉陌真心佩服月玲瓏這種變臉速度,但她也明白,胳膊肘挽不過大腿,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人一個兩個身份地位實力都比她要高,真得罪了這幫人,童瑞真也未必保得下自己。
因此,她也就只能暫時嚥下這口氣,垂頭順首地抱拳說道:“鄒師兄教訓得是,謝謝鄒師兄的教誨。”
玲瓏公主暗地裡鄙夷地掃了君曉陌一眼,覺得對方也是一個表裡不一的人,然後扯扯鄒梓龍的衣服,說道:“鄒哥哥,我累了,陪我回房間吧。”
“好的,公主殿下。”鄒梓龍在面對君曉陌和麪對鄒玲瓏時的語氣真是天差地別,瞬間就溫柔了幾百倍,在君曉陌的手臂上激起了好幾層疙瘩。
最讓君曉陌覺得奇怪的一點是,鄒梓龍明明對她不假辭色,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哪怕低着頭,垂着眼簾,她也能感受到鄒梓龍視線裡那種黏黏膩膩的感覺。
這讓她想起了剛剛在暗處盯着她的那種視線,和這種如出一轍。
難不成剛剛盯着她的人也是鄒梓龍?只是,爲什麼呢,她身上有什麼東西能讓對方圖謀的?
君曉陌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時候,鄒梓龍帶着月玲瓏離開了,而落在她身上的那種黏黏膩膩的視線也隨之消失了。
莊冷卉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幾不可察地勾了勾脣角,眼裡露出了一抹算計的神色,低着頭的君曉陌沒能看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