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蘭不敢往後想。
因爲她知道,一旦程俊堯知道這個真相,會給她多大的懲罰。
程俊堯有多麼愛安默,那麼就有多恨喬蘭。陷入愛情沼澤的人,總會做出許多失去理智的事情來。
這一輩子,她好不容易真正愛上一個男人,可是到頭來,卻成了這個男人的仇人……
“砰”的一聲,手上一空,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包掉落在了地上。
“你出去了?”身後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
而這樣溫和的語氣,讓喬蘭原本惶恐的心平靜了一些。想來,程俊堯還不知道那個真相,對不對?
她快速地收拾自己的情緒,回頭,笑着對身後的男人道:“您不是說我們快要回紐約了嗎?所以我想出去看看。”
她撒了謊,這個時候,她怎麼能將唐悅寧約自己的事情告訴他?
她說完,俯下身子,打算撿起自己的手包。
就在這個時候,好聞的薄荷味道再次入侵了她的嗅覺。
“我來幫你把。”程俊堯已經俯下了身子,撿起了她掉在地上的手包。
他遞給她。
“謝謝。”她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用什麼情感來面對他。
她愛他,卻發現自己已經害怕他——害怕他知道,自己就是間接讓安默長期昏迷的罪魁禍首。
她知道愛情是瘋狂的,即便程俊堯再理智,有一天也會爲了安默做出瘋狂的事情。
這一瞬喬蘭明白,自己應該儘快離開這裡,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只要程俊堯找不到她,那麼即便他知道了安默的秘密,也無法報復她。
以後,她可以改名換姓,帶着自己的孩子好好生活……
想到這裡,她轉動了把手,準備進房收拾。
身邊的男人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介不介意我和你聊聊?”他問她。
她頓住了。
程俊堯和她說話已經越來越平和,可越平和她便越是害怕——害怕有一天,他會變成狂風驟雨。
“在這裡聊嗎?”她問。
“來我書房吧。”
他說完,便朝着書房走去。
喬蘭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出了神,直到緩過神來,她才快步跟了上去。
……
書房內。
程俊堯關上了門。
寬大的房間內,散發着好聞的木香。
隔着黑色的書桌,兩個人相對而坐。
這個時候,程俊堯從抽屜裡拿出了一份文件,遞到喬蘭面前。
“這是我剛剛讓律師草擬的一份協議。裡面都包含了你生了這個孩子以後所有的要求。”
喬蘭卻沒有說話。
程俊堯見她沒有反應,便繼續道:“既然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不會讓他受委屈,所以每年我都會根據當年的物價水平和通貨膨脹情況支付一定的費用。但是這筆資金不會很高,因爲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從小就過奢華的生活。
另外,關於教育費用方面,我會另外有一筆資金。
每個月我都去看望他。所有這些都簽署在這個條款裡。
但是你應該明白,我和你之間並沒有感情。我不會給你名分,更不會跟你戀愛。以後也不允許你參與到財產的爭奪中。
這些是我的要求。
如果你同意,每年我都會給你一千萬的費用作爲補償。這些,也都在條款你。如果你沒有問題,就可以簽字了。
回到紐約後,我會帶着你去公證,證明這份合同的有效性。這樣對你和對孩子都是後半生的保障。”
他的邏輯嚴謹,每一個細節都體現着紳士的風度。
他說完,便將一支筆遞到喬蘭的面前。
喬蘭目光直視面前的文件,視線早已模糊,唯獨能看清的,是文件最後程俊堯堅定有力的簽名。
她聽清了程俊堯的話語,也明白這一切於她來說便是最好的結果。可是當冰涼的鋼筆我在手中的時候,她卻遲疑了。
此刻她的腦海裡,不斷地重複着唐悅寧的話。
她是一個罪人,一個對不起安默的罪人。
其實她早已成了程俊堯的仇人,只是現在這個男人暫時還沒有發現罷了……
“程先生,您說的這些要求我都會遵守,但是合同我想就算了。我……我並不想拿您的錢。”程俊堯說過要帶着她去公證,可是如果這一個星期內,他知道了那個秘密,那麼豈不是連着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保不住了嗎?
她無法確定,程俊堯會不會像那個史蒂夫.林一樣,讓她流產,繼而還回子宮?
她必須離開,必須立刻離開這個地方。
一刻也等不了!
她不清楚剛纔在圖書室,這個男人到底在電話裡聽到了什麼,可是她能確定的是,事情的發展已經非常糟糕。
她愧對安默,而現在的她連道歉的勇氣都沒有……
面前的程俊堯眸光微閃。
他有些訝異,不明白這個女人爲什麼會拒絕自己的要求。
如果她真的不是一個壞女人的話,那麼自己所開出的條件已經是自己最大的讓步,可是她爲什麼還是拒絕?
是因爲真的一無所求,還是她真的有更大的野心呢?
此刻,原本靠在書桌前的他,身子微微朝後。他將自己的身子重重地靠在真皮椅背上。
他開始對她有些防備。
“喬小姐,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如果你真的心思不純,你應該知道不會有好下場。”他的意思很明確,如果不簽署協議的話,那麼她就有藉着孩子母親的名義,以後爭產的機會,而這便是程俊堯最厭惡的。
喬蘭拼命搖頭,“不是的程先生。我可以給您寫一張保證書,保證我以後一定不會有其他的心思。我只是……只是不想要您的錢罷了。您知道的,我好好工作,一定可以把孩子培養好。”
她要馬上離開這裡,她不想爲了一份正式的協議公證而拖延時間。但是離別的時候,她突然很想在他面前留有尊嚴。
她想告訴他,自己並不是一個貪錢的女人。
不等程俊堯說完,喬蘭便順手拿了一張白紙,手寫下了一張保證書。
迅速寫好後,她將紙條遞給程俊堯,“程先生,這是我的保證書,我保證以後一定不會參與到您家庭還有財產的紛爭上去。”她說得字字堅定,卻毫無勇氣看他的眼睛。
眼前的男人對她來說,便是觸摸不到的愛情。
所以,離別的時候,就讓她偷偷的藏在心裡就好。
“還有,丹尼爾醫生剛剛給我電話,我要儘快回去。所以我會趕最快的一班飛機離開這裡。”
房間裡忽的變得沉默。
喬蘭能夠感受到此刻程俊堯複雜的目光,她猜不透他的心中所想,也沒有心思再去猜測。
現在的她只想保住腹中的胎兒。
很久以後,程俊堯拿起桌上的手機,像是在輸入什麼信息。幾十秒後,他語氣淡淡的說道:“這麼快?”他像是不相信喬蘭的話。
“我可能不是很適應D市的天氣。”她忽然想到,也許剛纔程俊堯在和丹尼爾醫生髮信息,所以她又找了一個藉口。
只是,連她自己也知道,藉口多了,聽起來都是假的。
所以,是他發現了嗎?
“吧嗒”一聲,手機放在書桌上的聲音。
“既然如此,那我讓幾個阿姨幫你收拾下行李。”沒想到,他居然同意了。
他沒有任何追問。
喬蘭像是躲過了一個生死劫,懸在心口的一塊大石頭落了下來。
可是下一瞬,她卻覺得無比失落。
她這纔想起來,自己即將要離開的時候,這個男人連挽留的話也未曾提起。所以,是不是說,自己在這個男人心中的位置,其實一點也不重要?
……
喬蘭留在程家的東西並不多,只是一個小時的時間,所有東西便說是妥當。
程俊堯幫喬蘭安排了司機。
下午四點,喬蘭來到了機場。
飛往紐約的航班是傍晚六點的。
她並沒有急着進候機大廳,而是站在售票口出了神。
她怎麼忘了,如果自己真的要逃的話,怎麼能去紐約?那裡不是更容易被程俊堯找到嗎?如果有一天他懲罰自己,是不是也更加輕而易舉?
思前想後,喬蘭決定去夏威夷。那裡有一個曾經幫助過她的人,夏威夷的島嶼那麼多,她只要躲起來,程俊堯一定找不到的對不對?
她在手機上退掉了飛往紐約的飛機,重新訂了一張飛往夏威夷的票。
確認訂單,支付。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被一個電話佔據。
屏幕上清楚地顯示着“席言”兩個字。
她沒有立刻接聽。對她來說,現在的她已經和席言沒有太多關係了。她之所以和他有合約關係,是因爲她希望席言保護自己。可是到頭來,程俊堯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壞。
所以很自然的,她和席言之間的關係也越來越淡了。
這幾天,她和席言的見面越來越少,她也知道,他每天周旋在“妹子”之間。她尊重他的生活,從未想過再去打擾他。
現在程家老爺子的生日宴會已經結束了,所以她作爲席言的“合約情人”也早就失去了意義。
好聚好散也好。
路上的時候她已經給他發了信息,告訴他馬上要回紐約。不過他沒有回覆信息。卻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席言卻來了電話。
“你在哪裡?”電話那裡,席言的聲音有些緊張。
“機場。”
“去哪裡?”
“去紐約。”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告訴席言事實。
電話那頭的席言沉默了幾秒。
“別去了,來醫院吧。”他像是思考了很久才說出的這句話。
“醫院?”心像是被抽了一下。她居然第一時間想到了程俊堯。
她覺得自己瘋了,可是說到底在這個D市,還有誰能夠讓她牽腸掛肚的。
“我帶你見一個重要的人。”
“我認識?”
“不算真的認識。”
她好奇,那會是誰?
“抱歉,我的飛機很快就要起飛了。”她害怕在D市的任何一秒都徒生變故。
安默移植子宮的秘密就像一把劍一樣,時時懸在頭頂,卻永遠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墜落下來。
“如果你不過來,你會後悔一輩子。”席言的話,已經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喬蘭最終還是被說動了。
她離開機場,攔了一輛出租車,趕往席言告訴她的一傢俬立醫院。
一路上喬蘭好奇,這個所謂的“不見就後悔一輩子的人”,到底是誰?
……
喬蘭在半個小時後到達了醫院。
是一家不大的私立醫院,但是裡面的裝修十分精緻。
剛到門口,她便見到了席言。
看着站在燈光下的他,她第一次發現,席言清瘦了很多,眼底也全是疲憊。
他也看到了她。
他一步步朝她走來。
私立醫院的人並不多,空蕩蕩的大廳內,能清晰地聽到席言的腳步聲。
他越走越近,喬蘭第一次發現,此刻的席言和往日裡很不一樣。
他不再嬉皮笑臉,變得和程俊堯一樣沉靜,甚至沉靜的有些冰冷。
有那麼一瞬間,喬蘭以爲這個人就是程俊堯,但是很快,這個男人臉頰上的細小的痣告訴她,這個人定是席言無疑。
他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凝視着她,卻沒有說話。
而他此刻沉重的表情,近乎讓喬蘭透不過起來。
“找我?”她問。
“爲什麼這麼着急離開D市?”沒想到他也反問了她一句。
她沉默了幾秒。
“你剛纔告訴我,有一個重要的人,他是誰?”她還是轉移了話題。她已經沒有了說謊的心思,她只希望心底裡的那個秘密,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你的母親。”
“我的母親?”
難道羅玉文來到了D市?
他點點頭,“跟我來就知道。”
喬蘭跟着席言走進了醫院的走廊,兩個人上了電梯,最後來到了ICU病房的門口。
透過玻璃窗,席言指了指躺在病牀上的女人,道:“這個人就是你的母親。”
喬蘭愣住了。
雖然病房裡的這個女人帶着氧氣罩,但是她能清楚的辨認出,這個人根本不是羅玉文,而是生日宴的那幾天,一直坐在席言身邊,不會講話的女人。
她看着她,有那麼一秒鐘,心房揪的難受。
“你弄錯了,這個人不是我的母親,我母親叫羅玉文,你見過的。”心很疼,所以她只希望這是席言和她開的一個玩笑。
現在的她完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自己的母親已經躺在了ICU裡面。
席言冷冷一笑,“你以爲真正的母親會笑話自己的女兒沒有子宮?真正的母親會因爲自己的女兒生理缺陷而想方設法排擠?”
席言字字緊逼,想來他很早就知道了羅玉文並不是喬蘭生母的事實。
“可是自己的生母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拋下自己的女兒,對不對?自己生母也不會在見到女兒的時候,還只是裝着陌生人的樣子笑笑,對不對?”
“她不會說話。”席言的語氣變得更加沉沉,他似乎很心疼病房裡的這個女人。
忽的,喬蘭的心口涌出一股熱浪。
天知道,其實她很想確認席言的話,確認在這個世界上,自己的母親並不像羅玉文那麼無情。
可是現在的她,所揹負的情緒太滿,她要保住腹中的孩子,還要儘快離開這個地方,所以她寧可席言說的是假話。
“抱歉,我還要趕飛機。先走一步了。”她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爲很殘忍,“你這樣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她說完,已經擡步向外走去。
轉身的一剎那,喬蘭的雙目淚流涌動。如果席言說的是真的,病牀上的那個女人真的是她的母親,那麼她現在真的有勇氣離開嗎?
最終,她還是遲疑了。
她就這樣站在門口,遲遲沒有走動。
“這是你的出生證明,上面清楚地寫着,母親叫做羅靜文。”身後傳來席言的聲音,還有紙張攤開的聲音。
幾秒鐘以後,席言將一張出生證明放在了喬蘭的手上。
雙手顫抖,喬蘭終於看清了裡面的內容。
這是一份複印件,裡面的字跡清晰。出生證明裡,出生年月和她的一模一樣,裡面的名字也叫“喬蘭”。父親是喬永飛,就是她現在的父親,而母親的姓名則是羅靜文。
喬蘭看着這份文件,腦袋一片空白。
命運轉換的太快,她還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
席言走到了她的面前。
“羅靜文就是我的養母。在我十幾歲的時候,她就告訴我你的故事。
當年她和喬永飛私下定情,生下了你。但是當年的喬永飛只是一個窮學生,而我養父卻是席家的大少爺。她被我養父追求,所以便迅速和他結了婚。
也就是在我七八歲的時候,她才入主了席家。
她對我很好,但是對你也非常愧疚。畢竟她當年是因爲嫌貧愛富拋棄了你,拋棄了你父親。而你父親在一氣之下就和羅玉文結了婚。羅玉文不喜歡你,自然也會排擠你,笑話你。
機緣巧合,我在海德堡大學遇到了你。我也多少了解你的情況。
我答應過我養母在你讀大學的時候照顧你,我用了一種相對曖昧的方式,這也算是我替我養母對你表示的關愛吧。”
席言說了很多。
喬蘭這才知道,原來這麼多年愛,她和席言之間的曖昧,其實不過是一種變相的母愛保護。這也就容易解釋了,爲什麼在她畢業以後知道了工作,席言卻開始躲着她。
可這似乎很諷刺。
她居然錯誤的理解了席言的愛。
“所以你這次執意要我來D市,就是想讓我見見她?”
“不,是她想見見你。畢竟當年是她拋下了你,所以她沒有臉面也沒有勇氣和你說話。”
喬蘭冷冷一笑。
“我知道了,謝謝你把真相告訴我。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她原本以爲自己會依戀病牀上的女人,但是當她得知,自己的生母是因爲嫌貧愛富拋棄自己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心腸是冷的。
她已經打開了門。
身後的男人忽的抓緊了她的手腕。
“爲什麼急着走,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無情?”
她苦笑,“如果她當年有情的話,爲什麼會拋棄我?”如果這些年來,她有生母的關懷,那麼之前的那幾十年是不是不會那麼辛苦?
更何況,嫌貧愛富的人本就應該受到懲罰,不是嗎?
“這些年來她一直在懺悔,也許……也許當年她也有自己的逼不得已呢?”席言握着喬蘭的手更加緊。他尊敬他的養母,甚至在他看來,自己養母根本不是一個自私的人。
有時候連着他也奇怪,爲什麼養母拋棄還在襁褓中的喬蘭呢?難道真的是嫌貧愛富?
“呵,逼不得已?每個人都有逼不得已的時候,可是我是她的親生女兒,爲什麼這樣的關係她都可以輕易放下!”喬蘭努力地壓制着自己的聲音,可是身體裡歇斯底里的憤怒,讓她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席言沉默了。
空氣變得分外安靜。
喬蘭瞥了一眼病牀上的女人,最後走出了房門。
也許是她和這個女人沒有建立過任何情感,也許是席言告訴她這個事實太突然,當喬蘭快步走向電梯的一剎那,她竟有種報復的快感。
看,當年她拋棄了她,所以現在她也不再守在她的牀邊。
這就是所謂的報應輪迴,對不對?
“你母親馬上要做一個大手術,風險很大。如果你現在走了,也許以後就看不到了。”隔着很遠,走廊的那頭傳來席言沙啞的聲音。
他想挽留她。
她站在電梯口,對着光亮的電梯門苦澀笑笑,“她那麼早就拋棄了我,說明她根本就不想見我,我何必留在這裡自取其辱呢?”她說着反話,她不過是想找點報復的快意罷了。
其實她也知道,如果她的母親不愛他,又怎會讓席言在大學的時候關心她呢?
“你確定你真的要走?”
“確定。”其實她不確定,這世上,希望得到母親是人的本能。更何況她的生母還性命垂危。
“喬蘭,你也懷了孩子,如果有一天你的孩子離你而去,你會是什麼感受?”
喬蘭頓了一下,手不自覺地護住腹部。
她的嘴脣顫抖,“我不知道。”她想盡快離開D市不就是爲了保住自己的孩子嗎?所以席言說的這句話她根本不敢往後想。
“會很痛苦。”席言幫喬蘭回答着。
走廊裡傳來沉沉的腳步聲,席言在一步步向着喬蘭靠近。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下意識地拉住了她的雙手。
“留下來,等你母親醒來,問問她當年爲什麼拋棄你的原因,不好嗎?”
喬蘭擡目。
她和他四目相對。
這一瞬,她的心想翻到了五味瓶一樣複雜。
其實她也有想過留下,真的很想清楚地問問羅靜文,是不是真的因爲嫌貧愛富拋棄自己的。
可是,她又恨她!她不想讓她得逞。憑什麼她可以坦然的拋棄自己,而自己卻在她有危難的時候,必須守在她身邊?
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一天程俊堯知道了她的身上長着安默子宮的秘密,他找到自己怎麼辦?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吧。”她自己也沒有想到,最終還是妥協了。
她聽從了席言的話,留在了醫院緊緊地等着自己的生母醒來。
她和他再次回到了ICU的門口
“席言?”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程俊堯再次對我不依不撓,逼着我要我把孩子流掉的話,你會保護我嗎?”她記得來D市之前,席言曾經對她做過保證。
席言不可思議地皺眉,“你現在不是和我哥的關係還不錯嗎?”席言多少聽說過喬蘭和程俊堯之間的事情。上次他還替程俊堯將一本《阿圖醫生》送給喬蘭。
她不知該如何解釋。
“我是說……如果……”
“自然。”他答得乾脆,“我哥再怎麼無情,也會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過你。”
“那就好。”
她鬆了一口氣,目視前方的病牀。
只是她並不知道,身邊男人的眼睛,閃着不可捉摸的光芒……
……
許是因爲席言的承諾,喬蘭便不再急着離開D市。
而羅靜文的手術也很順利。
在羅靜文昏迷的那段時間,喬蘭照顧的很細心,雖然她是個孕婦,但是對於羅靜文的每一個細節都照顧的很好。
就如同,喬蘭從未恨過自己的生母一樣。
席言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沒想到,你照顧人還挺有一套的。”席言倚在門口道。
他依然喜歡邪邪的笑着,但是相比於以前,他看喬蘭的目光深沉了很多。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短款羽絨服,拉鍊敞開着,淡藍色的襯衫勾勒出他美好的曲線。
喬蘭想着,若不是這個席言太過多情,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男人。
他對羅靜文很好,因爲羅靜文在十幾年前就不會說話,席言爲了幫養母樹立自信,便和她一起學手語,久而久之,兩個人用手語交流,就成了彼此最快樂的時光。
“你今天怎麼有空?不忙着和‘妹子’解決心理問題嗎?”她淡淡的笑着道。
席言癟癟嘴,“‘妹子們’這段時間都忙着準備過春節,哪裡有時間理會我。我現在呀,就是一個孤家寡人。”
喬蘭“噗嗤”一笑,看着這個風流的席家大少說出“孤家寡人”幾個字的時候,竟出奇的解氣。
“沒事,你還有我們。”她下意識的安慰他。只是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喬蘭便發現自己失言了。
這句話,倒像是她對他有好感一樣。
“那個,你別誤會,我不是那種意思。”她立刻澄清。
席言眸光微閃,不過很快他又對着走廊的玻璃撩了撩自己的頭髮,“我倒是挺希望是那個意思的。我突然覺得,你這個人也不錯,挺適合當老婆的。”
他是背對着喬蘭說出這些話的,像是玩笑,卻又像是刻意的隱藏着自己的情緒異樣……
……
羅靜文是在一週後醒來的。
看到喬蘭在自己身邊,羅靜文又驚訝又激動。
她對着席言僵硬的打着手語,於是席言便在兩個女人之間做起了手語翻譯。
日子久了,三個人就像真的一家人一樣。
有時候,席言會玩笑的對喬蘭說,“你看你,你生母就是我養母,要不你就嫁給我吧,這樣我們三個人一直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多好?”
喬蘭也當做笑話一樣笑笑,“好啊,如果以後真的沒有人要我,那你就娶我?”
“幾年之內呢?總得有個期限吧?要是二三十年總不好。”
“三年?”她笑着問,以爲他依然在開玩笑。
“成交。”
就這樣,三個人在醫院安靜的帶了半個月。這半個月,沒有任何人聯繫喬蘭,而席言收到的程俊堯的信息是:程俊堯要在D市參與幾個重要的項目,所以得推遲一個月回紐約。
這倒也正好合了席言的意思。
轉眼,喬蘭的孕期五個月了。
“席言,五個月我就得做一次全面的三維B超,這裡有檢測設備嗎?”這段時間喬蘭一直在這傢俬立醫院,如果這裡有設備的話,那最好。
席言點點頭,“有。”
他聯繫了這裡的院長,院長便在第一時間給他們安排了B超室。
檢查結果一切正常。
孩子大了,會有胎動,喬蘭發現自己對這個孩子越來越不捨。
可每每當這種情緒濃烈的時候,她便變得惶恐不安,身體如同纏繞了上千條枷鎖。
如果有一天,程俊堯知道真相後來找她,報復她奪走了安默的子宮,她真的還能保住這個孩子嗎?
她到底應該怎麼辦?
……
讓喬蘭惶恐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她護理着羅靜文的時候,忽然接到了一個熟悉的電話。
手機裡並沒有存下號碼,但是她清楚地記得,這個人就是史蒂文.林。那個所謂的自稱安默家屬的男人。
現在喬蘭已經明白了,這個史蒂文其實就是林南,她在晚上搜索過他的資料,想來,這個所謂真正的幕後人,應該就是沈之承吧。
“喬蘭小姐,考慮的怎麼樣?”林南問。
喬蘭握着手機的手攥緊,“我已經考慮清楚了,我不會出賣程俊堯的。”
“難道你想讓你沒有子宮的事實公之於衆,還有,你想讓你偷竊安默子宮的事實被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我說過我沒有偷!而且我也沒有那麼自私到無恥的地步。”她覺得沈之承的人就是瘋子!
“別忘了,我是捐獻者的家屬,我有話語權。”想來,林南還不知道喬蘭已經知道捐獻者就是安默的事實。
“我想和沈之承直接談談。”
她想要當面和沈之承說個清楚,即便是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會讓自己愛着的程俊堯受到一絲侮辱。
……
他們約定了時間,地點。
沈之承也如約而至。
只是,這場見面並不愉快。
“喬小姐只要說程俊堯侵犯了你,而你肚子裡的孩子就是他侵犯了你的後果,那麼我可以直接給你一個億,而且保證你後半生的安全。”沈之承冰冷的說着自己的條件。
喬蘭覺得可笑,“沈先生,我聽說過您的冰冷無情,但是沒有想到,你會無情到這麼可怕。”
“其實要說無情,其實程俊堯比我更加無情。”
她搖搖頭,不想和沈之承再多言語。她已經說明了自己的底線,即便沈之承將自己沒有子宮的事實公之於衆,即便他誣衊她偷了安默的子宮,她也會反抗到底。
她可以和他打官司。
沈之承淡然的坐在遠處,目光投降了喬蘭的腹部,“不怕程俊堯知道你偷了我妻子的子宮,繼而懲罰你?”
“相比於他的懲罰,我更不想做的,是和一個叫做沈之承的人同流合污!”
“你會後悔的。”
“不知道結果,沈先生爲什麼這麼早下定論?”她也學着他的樣子對他冷笑。
“呵,你以爲你是我的對手?”
從咖啡廳出來以後,喬蘭的胸口悶得厲害。她知道自己在和魔鬼抗爭,一個叫做沈之承的男人。
不過在愛情和利益面前,她最終選擇了愛情。
深呼吸一口氣,她攔了一輛車,朝着私立醫院的方向駛去。
……
程家。
偵探將一疊照片放在程俊堯的面前。
“程先生,這個是這一個月來喬蘭小姐的動向。”
程俊堯合上了筆記本,目光投向桌面上的照片。
他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在那天喬蘭告訴自己,丹尼爾醫生急着讓她回去的時候,他便發現了其中的異樣。
所以他便派人跟蹤喬蘭。
“她和沈之承見面了?”他拿着一張喬蘭和沈之承面對面坐在窗口邊的照片道。
“是,其實之前,她和沈之承的助理林南也有不少聯繫。”
他眉頭微皺起,淡淡的說了一聲,“嗯,知道了。”
“程先生……”偵探站在對面,欲言又止。
“還有事?”
“我們……我們查到了安默小姐摘除子宮的真正原因。”
“說。”他說的冷靜,可是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潮澎湃不已。
“是。資料和影像資料顯示,是……是喬小姐得到了安默小姐的子宮。”
“喬小姐?”
“就是……喬蘭小姐。”
程俊堯怔住了。
一瞬間,安靜的書房內,所有的空氣變得凝滯。
“她現在在哪裡?”
“您是說喬小姐?她現在在惠德私立醫院。”
……
喬蘭買了些水果,吃力的走進了羅靜文的病房。
開門的一剎那,她卻沒有看到羅靜文的影子,取而代之的,卻是兩個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