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面容帶着笑意,他的聲音很輕。
此刻他的身體微微向前,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在和喬蘭說着一個有趣的秘密。
喬蘭的呼吸停滯了一秒。
她無法想象人心可以醜陋到這種地步。
她怔在原處,好久,她帶着笑意對面前的男人道:“我覺得你在癡人說夢。”
和程俊堯搞醜聞,那麼這樣的新聞一定比她被別人知道自己先天沒有子宮更加無恥吧?”
她喜歡他,爲何要和他魚死網破?
所以,她爲什麼要用這種自私的做法保住自己的子宮?
面前的男人搖搖頭。
他伸手,將放在喬蘭面前的文件收回,整理一番後放入牛皮紙袋。
“喬蘭小姐,我想你還是不瞭解程俊堯。如果你參與過他的過去,你就知道他並沒有媒體上說的那麼偉大。”
喬蘭冷嗤一聲,“似乎,你倒是對程俊堯很瞭解?”
“我們是競爭對手,自然會非常瞭解。”
她沉默了。
其實這個男人說的沒錯,她和程俊堯只是有幾面之緣,這個男人到底怎麼樣她根本就不知道。
“據我瞭解,喬小姐肚子裡的孩子是程俊堯的。所以喬小姐爲什麼不做一個DNA,而後告程俊堯性侵呢?”沒有想到,對面的這個男人早已幫喬蘭想好了方案。
可是,他們怎麼會知道她肚子裡的孩子就是程俊堯的?
告他性侵?可明明就是自己偷偷留下的。
她做不到。
她起身,不想在這個剛髒無比的地方多停留一秒。
“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如果你繼續糾纏我的話,我會報警,還會將你打算陷害他的這件事情告訴程俊堯。”她不相信這個男人會在她懷孕的時候將子宮收走,更何況,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這個捐獻者的家屬也沒有定論。
所以,自己爲什麼要相信他的話?
此刻,她已經走向了門口。
“喬小姐請留步。”就在她的手觸及把手的時候,男人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
她頓在原地,沒有回頭。
“這是我的名片,喬小姐收好。”說着,男人從喬蘭的身邊遞過來了一張名片。
她下意識地接過。
只見名片上赫然寫着幾個大字:喬治.林,並沒有單位,也沒有地址,只名字下面,迎着一串電話號碼。
男人見她看得入神,便道:“喬小姐,如果有一天你想通了,你可以給我電話。但是我也是一個有耐心的人,所以我給你的期限只有三個月。如果三個月以後我還是沒有收到半點消息,那麼抱歉,你偷走我妻子子宮的事情,我會向媒體報道出來。”
喬蘭的心口猛地竄起一團火焰,她恨恨地對男人道:“我沒有偷!”
男人一點也不理會喬蘭。
他走到窗臺邊的小桌子上,雙腿交疊,點燃了一支香菸。
菸頭泛着火星,就如同一點點吞噬着人的善念。他深深吸了一口,最後將青白的煙霧吐向空氣。
“你偷不偷並不重要,但是隻要我說你是偷的,那就足夠了!”
“瘋子!”喬蘭不想再理會這個男人。
她說完這句話,便打開門離開了這個房間。
她的心砰砰直跳,其實她剛纔說的,有一半是假話。
如果真的如那個男人所說,他真的會讓她流產收回子宮,那麼結局會變成怎樣?她喬蘭是不是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呢?
可讓她陷害程俊堯,她終究是做不到的,她真的是愛他!
而愛情裡,本不就是包含着犧牲嗎?
此刻她已經做好決定:即便這個子宮捐獻者的家屬再咄咄逼人,她也不會在程俊堯這件事情上退讓半步。
“喬小姐,我想你會改變主意的。”走廊裡再次傳來男人幽幽的聲音。
她擡頭,昏暗的走廊忽的變成了她的夢魘,朦朧中,她覺得自己近乎掉入了一個黑暗的地獄。
她會改變主意嗎?
如果有一天,真的讓她在孩子和對程俊堯的愛之間抉擇的話,她還會像現在這樣理直氣壯嗎?
……
喬蘭走後,原來的男人卻依然留在了包廂裡。
這個時候,從對面包廂走來一個人。
男人的進入,讓整個包廂的氣場變得陰冷。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沈之承的周身總是籠罩着一層陰霾。
“沈總。您交代的事情都已經辦好了。”林南說完,對着沈之承微微鞠躬。
喬蘭不會知道,那個喬治.林其實就是林南,而想方設法讓程俊堯出醜聞的人,便是沈之承。
自從安默昏迷後,沈之承後悔不已,他想過狠狠報復何雪薇,可是無奈,現在他的兒子遠遠還在何雪薇的手上,所以即便他想報仇,也並不是好時機。
但坐以待斃並不是他的習慣。
他了解過,安默的昏迷和這個叫做喬蘭的女人有着間接的聯繫,如果安默不提出捐獻子宮給這個喬蘭的話,她就不會昏迷這麼長時間。
所以他必須想方設法報復她。
而喬蘭更不會知道的是,她唯一一次和程俊堯發生關係的時候,其實就是沈之承派人給程俊堯下的藥,但是也許連着沈之承自己也沒有想到,這個受精卵最後還是進入了安默的子宮裡。
他惱怒過,可現在覺得,這似乎是一箭雙鵰的辦法。
有一天,他會逼着這個喬蘭,讓程俊堯陷入無法控制的醜聞,而那個喬蘭呢?想來程俊堯也一定不會放過她吧?
所以,這不就是一出狗咬狗的劇情嗎?
聽完林南的話,沈之承點點頭。
他坐到了牀邊的椅子上。
雙腿交疊,他皺着眉頭點燃了一支香菸。青白的煙霧從他的口中吐出,繞過他骨節分明的大手。
他若有所思。
“記得對這個女人實時跟蹤。”安靜的空氣中,響起了他冰冷的聲音。
沈之承變了,變得眸光更加深邃,變得更加無情。
“明白,沈總。”
“何雪薇那邊什麼動向?有沒有查到遠遠的下落?”
“這段時間何雪薇一直很安靜,而且我們通過遠遠照片的一些細節確定,遠遠應該就在D市,想來是被何雪薇藏在什麼地方了。”
“既然如此,那麼就一家一家找。記住,不要打草驚蛇。”
“是,沈總。”
“安默最近情況怎麼樣?”他繼續問,他的聲音依然很冰冷,只是在提及“安默”兩個字的時候,他的語氣少有的柔和。
林南頓了一下,隨即走到一個角落,從公文包裡拿出了一疊資料遞給沈之承。
“太太這段時間還是老樣子。”他用了“太太”而不是“安小姐”,其實這是沈之承的意思。
沈之承曾經恨過安默。可是當他得知安默昏迷,在ICU外看着她沉沉睡去的模樣,他才明白,他這輩子的女人只有安默一個人。
太多的人和事,只有在失去的一剎那才明白她的重要……
他深呼吸一口氣,接過了林南遞來的文件。
這些年來,沈之承一直在資助第一醫院,所以一些絕密的資料自然能夠得到。
而這些資料顯示,安默的情況確實不是太好,當然,也並不意味着沒有醒來的可能。
“三個月之內,必須給程俊堯一個大動靜。”
“明白。”林南是沈之承的得力助手,這些年來,很少失手。
沈之承不再說話,徑自走出了咖啡廳的包廂。
他有自己的打算。
如果有一天程俊堯自顧不暇,那麼等安默醒來的時候,他便有了足夠的主動權。
她是他的妻子,他怎麼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再次回到程俊堯的身邊?
更何況,這個叫做程俊堯的男人不止一次地讓他難堪,甚至還將他送入監獄,所以,他爲什麼不趁着這個機會報復?
……
喬蘭來到程家的時候已經是中午。
程家的生日宴已經結束,那些虛情假意的歡笑隨之散去。所以走入程家的一剎那,喬蘭就覺得冷冷清清的。
穿過花園,喬蘭看到一個穿着桃紅色大衣的女人正在賞花,她保養得很好。如果不知道她的年齡,還以爲只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
只是,再好的保養,也無法掩飾一個人內心的貪婪——面前的林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喬蘭多少聽席言提起過林娟的事情。這個女人是在程俊堯母親在的時候就闖入程家的,最後鳩佔鵲巢,只是沒想到的是,林父也在不久後去世了。
現在她留在程家,最大的目的就是爭奪更多的財產。
此刻,喬蘭下意識地回頭,撞上了林娟的眼神。
林娟頓了一下,下一瞬將目光移向喬蘭的肚子上。
幾秒鐘以後,她笑了。
“喲,看樣子應該是個女孩。嘖嘖,真是可惜,無法繼承程家的產業。”她一邊說着,一邊折了一支山茶花,繼續道,“不過我好像記得,你的孩子是席言的。也對,席言是席家的孩子,跟我們程家沒有任何關係。我倒是好奇,你怎麼還住在我們家啊?勾引我們家俊堯?”
很難想象,這個曾經要將程俊堯置於死地的女人,現在卻用了“我們家”三個字。
她是個見風使舵的女人,原本有多囂張,此刻就有多諂媚。
喬蘭今天的心情原本已經糟透了。
見林娟此刻嘲諷的言語並不想理會。
她向林娟微微頜首,便向大廳走去。
“喂,我可是告訴你,你別想着勾引我們家俊堯,就算你以後生了俊堯的孩子,我們程家也不會認的。”即便此刻喬蘭已經漸漸走遠,但是林娟依然對喬蘭不依不撓的指責着。
不可否認,這個林娟確實有一副好面孔,可同時,也確實是一個十足的潑婦。
喬蘭並不理會,可是在聽到“生了俊堯的孩子”幾個字的時候,心還是不由地顫了一下。
如果可以,她當然希望自己可以獨自撫養孩子,可是直到有一天,當她發現自己真的愛上了這個男人的時候,甚至貪心着幻想着她可以因爲這個孩子,而和程俊堯有着一生都無法割捨的聯繫的時候,她發現自己還是貪心了。
她知道自己是個小偷,偷了這個男人的精子,而現在竟然幻想着偷走這個男人的愛。
她覺得自己無恥,可是有時候,愛情就像一個裝在瓶子裡的惡魔,一旦打開便瀰漫在上空,想抓都抓不住……
喬蘭的心跳得厲害。
對愛情的渴望和對程俊堯的自責讓她喘不過氣來。無奈,她只能加快腳步,快步穿過了冷冷清清的客廳。
她用最快的速度上了樓。
在穿過二樓走廊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男人穿着藏青色的毛衫,領口露出白色的定製襯衫,他穿着灰色的褲子,還穿了一雙拖鞋。
她只看到他的背影。
而這種居家的打扮,竟然此刻的喬蘭更加想靠近幾分。
現在的喬蘭在看到程俊堯的每一刻,都覺得自己走在瘋狂的邊緣,甚至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一天因爲失控的想要抱住他。
是因爲本能的愛嗎?
還是說因爲自己懷上了他的孩子,所以渴求着得到他的愛?
“有事?我不喜歡有人在背後一直看着我。”就在她陷入沉思的一剎那,一個溫和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
話落,男人將書本放在書架上,繼而緩緩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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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天氣陰沉,明亮的燈光打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臉上,顯得分外好看。
程俊堯雖然已經三十多歲,但是歲月並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太多的滄桑,有的,也只有沉穩和讓人想靠近的安全感。
他的眸光很平靜,深色的眸子猶如平靜的湖面。
喬蘭認真地看着程俊堯,努力地讓男人的影子一遍又一遍的刻錄在自己的腦海裡。因爲她生怕有一天她離開他而忘卻了他的模樣。
很貪婪,對不對?
“程先生您很喜歡達爾文的書?”即便她的心跳很快,但是她的話語在她的剋制下顯得分外平靜。
她轉移了話題。
也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不過是想待在程俊堯身邊幾分鐘罷了。她喜歡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很安靜,滿滿的安全感。
喬蘭從小被家族排擠,所以她對這種安全感有着天生的渴望。
程俊堯瞥了一眼書架上的《達爾文傳》。
“達爾文是我最欣賞的一位科學家,尤其是他對待世俗的勇氣,還有他的工作態度。”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程俊堯的眸光分外明亮,“如果不是當年樓下那位逼的太緊,也許我現在繼續做着醫生,或者享受着科學家的榮耀。”
他有些自嘲的笑笑。
喬蘭知道,他說的“樓下那位”就是林娟。
“不過我真是沒想到,你還是挺能忍的,剛纔那個女人這麼侮辱你你還一聲不吭,倒是定力不錯。”他繼續道。
喬蘭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她沒有想到,曾經對她咄咄逼人的程俊堯,現在會說着這樣平靜的話。
她明白,他是個難得的好男人,溫厚、沉靜、富有同情心——如果不是這樣,她的孩子早已保不住了。
這一瞬,喬蘭覺得自己是一個幸運兒。至少在這個大千世界裡能遇上這麼優秀的男人,即便成不了丈夫,也是一種幸運。
“我今天早上去看安默了,她現在還昏迷着,這個消息您知道嗎?”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貪心,所以爲了贖罪,她在他面前提及了他唯一的愛人安默。
他頓了一下,許是沒有想到面前這個女人會提起安默。
一瞬間,他對她的感情從原本單純的同情,竟多了幾分認可。
“謝謝你能去看望她。我想她一定會盡快醒來的。我已經聯繫了一些國外的專家,等她醒來以後,我會立刻求婚。”他說的越來越平靜,也越來越溫和。
說到安默的時候,程俊堯的臉上總是會浮現出一絲笑容。
喬蘭也笑笑,努力迎合這此刻程俊堯的情緒。
可是天知道,此刻她身上的神經如同被千萬隻手撕碎了一樣。喉嚨口酸的厲害,淚水竟然無法控制的從眼眶中涌出來……
她不明白這到底是嫉妒還是祝福……
是嫉妒吧?
到底她還是一個平凡的人,到底,她還是對程俊堯動了心。
她知道自己是一個壞女人。
她低下了頭,繼而邁開腳步走到了一個大大的書架前。
她背對着程俊堯,因爲她不想讓這個男人看到自己淚水涌出的樣子。
呼吸很沉,她的臉幾乎貼到了書架上的書本,她能聞到書本中夾雜着的酸澀味道。
“安默說過她也很喜歡達爾文,上次在她房間裡還看到一本《物種起源》,是您送給她的嗎?”她幾乎是含着淚說出了這些話。
頭皮沉沉的。
她明白,她和程俊堯之間平靜的話題,其實只能建立在安默的身上。
她想靠近他,就必須聊起安默。
這樣的愛慕太卑微,卑微到有時候喬蘭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行爲太過可笑……
身後傳來書本翻動的聲音。
“對,我送給過她一本。”
“真好。”她淡淡的迴應了一句。
他不再回應她,空氣裡除了沉沉的呼吸聲,剩下的就只有他翻動書本的聲音。
她忽然間很失落。因爲她明白即便是在獨處的房間裡,他依舊沒有迴應她,說明她對他來說根本不重要。
她苦澀笑笑。
其實也沒錯。至少這個樣子,總比曾經他想方設法讓自己流產,好上一萬倍吧。
她應該知足,不是嗎?
“那程先生我先回房間了。”她沒有必要繼續留下來,繼而讓自己難堪。
“我聽說席言說你是海德堡大學畢業的?”就在她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問她。
“是。”
她就站在門口,她背對着他。
她想要猜透此刻他的模樣,卻仍然沒有十足的勇氣去看他。
她苦笑,所謂暗戀中的糾結和掙扎,是不是就是這樣?
“下午第一醫院有一個捐贈項目,我聽說第一醫院裡有好多一聲都是海德堡大學畢業的,這次能過去的都要過去,你要不要也一起?”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寒暄,也許在他看來,帶她去只是見見更多她曾經的校友。
可是他並不知道,這些淡淡的話語,在此刻喬蘭的心中起了強烈的化學反應。
“是麼?”她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心潮卻早已涌動。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轉身。透過柔和的光線,她看着他,“我有空的,您什麼時候出發?”
“兩點。”
“好。”
兩人分別。
她離開了圖書室,走進了自己房間。
關上門的一剎那,喬蘭發現自己的心臟幾乎要跳出來。
她終於明白,其實自己愛程俊堯這個男人早已愛到發瘋了。
而這種浸入骨髓的單相思幾乎要將她弄瘋掉!
她想着,如果有一天安默醒來,如果有一天自己看着程俊堯想安默求婚的樣子,自己真的還會祝福嗎?
還是說,自己會難過的幾乎要死掉?
……
兩點,喬蘭乘坐程俊堯的車子向着第一醫院駛去。
晴朗了很多天的D市,今天的天氣卻陰沉沉的。
喬蘭坐在副駕駛上,她看着前方,腦海裡卻全都是身邊男人的模樣。
席言本來說好也是要去的,但是臨時,又是去和所謂的“妹子”聊天了。喬蘭隱隱覺得,席言似乎是在躲着自己。
“今天是您給醫院的捐贈儀式嗎?程先生?”她對他說話永遠都是那麼禮貌。尊敬只是其一,而更重要的是,她想刻意用這種禮貌的方式,讓她對他梳理。
喬蘭的心中有兩個自己。
理智的她告訴自己,必須遠離程俊堯,因爲那個男人不應該是你愛的男人,他的心裡只有安默。
可是另一個瘋狂的她卻告訴自己,愛情是奮不顧身的,她愛他,愛到自己飛蛾撲火都在所不惜……
他點頭,“對,醫院需要培養更好的醫生,也需要引進更好的醫療器械,我畢竟在這家醫院工作了幾年,所以現在自己有些閒錢幫助他們,也是理所當然。”
聽他的意思,好像數目並不是很大。
喬蘭“嗯”了一聲,想着這一定是一個很快就可以結束的儀式。
只是到了活動現場她才發現,原來程俊堯這次的捐款數目有三個億。
場面很大,程俊堯和院長在一片掌聲中籤下了協議。
自然,這麼大的捐贈數目引來了不少媒體記者。
因爲程俊堯和席言長得太像,所以不少海德堡的同學以爲,今天來的就是席言,而在他身邊的那個女人喬蘭,自然是現在的女朋友。
喬蘭和席言兩個人在大學的時候就是曖昧不明,所以現在在一起也是理所當然。
他們竊竊私語着,笑着談論着喬蘭竟然傍上了這麼大的一個富豪。只是他們不知道,這些言語都被場內的記者聽得一清二楚。
……
捐贈儀式很快結束。喬蘭和校友簡單寒暄幾句便離開了。
天色已經很晚,院長建議程俊堯留下吃個晚飯,但都被程俊堯拒絕了。
他不喜歡這種太過熱鬧的場面,再說自己曾經做過部分的胃切除手術,所以並不適合在這種酒桌。
無奈,院長也只有隨了他的意思。
“走吧,我帶你一起去吃飯。”走到門口的時候,程俊堯對身邊的喬蘭道。
現在的程俊堯對喬蘭毫無敵意,有的只是同情。
也許是因爲她也關心安默,也許是因爲他本能地覺得她並不是壞女人,更也許是他覺得,她是個孕婦,曾經作爲一個產科醫生的他,不能太過殘忍的對待一個孕婦……
“您不回程家吃飯嗎?”她問。
他無奈笑笑,“你覺得有那個女人在,我能吃得下飯?”
程俊堯不喜歡看到林娟,喬蘭知道。
她忽然擡頭認真地看着他。
夜晚的D市很冷,可他那挺拔的樣子在此刻顯得特別溫暖。
她點點頭,“聽您的。”
他已經擡步,她就跟在身後。
她想着,如果有一天,她一直能跟在他的身後那該有多好?
……
他們去附近的一家餐廳吃了飯,像是工作餐一樣。
他不喜歡她,所以他自然不會帶着她去那些太過浪漫格調的地方,進而讓人產生他們在約會的遐想。
程俊堯雖然溫和,但是在這些原則的問題上,並不會逾越。
吃完飯後,他認真地問她:“喬蘭,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希望做一個DNA鑑定。”
她頓了一下。
“現在嗎?”她不確定程俊堯說出這句話的用意是好還是壞。
“對,現在。”他溫和的回覆。
“別多想,我只是想確定下這個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你想留下孩子的心情我理解,如果這個孩子真的是我的,我也會盡力照顧好他。”
其實在這個問題上,程俊堯糾結了很久。
最終還是醫者仁心的本能,讓他放棄了對她的追究。他也慢慢開始理解,如果一個女人好不容易有了子宮,在受孕的那一刻是如何珍惜。
他原諒了她的自作主張,卻也爲自己的退讓而感到可笑。
可是人心永遠都是這樣複雜,這樣不可捉摸。
喬蘭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
惶恐與緊張幾乎將牢牢地卡住了她的脖子,讓她透不過起來。
“好,我都聽您的。”她同意了。
很快,程俊堯帶着她來到一家實驗室,讓人立刻做了DNA親子鑑定。
幾個小時以後,親子鑑定的結果顯示:程俊堯就是喬蘭腹中孩子的親生父親。
他拿着親子鑑定,凝視了很長時間。
最後,他將鑑定報告收起,扭頭對身邊的喬蘭道:“走吧。”
他沒有欣喜,也沒有憤怒。
他無比平靜。
路上,安靜的車廂裡,他問她:“你真的只是想懷一個孩子?你應該知道,一旦你動起了其他的念頭,我一樣可以讓你流產。”雖然是恐嚇的話,但是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無比溫和。
想來,現在的喬蘭在她心目中並不是一個不擇手段,爲了金錢可以出賣身體和靈魂的女人。
“是,我沒有其他念頭,我只想有一個孩子一直陪着我。”她說得堅定。
“好,那我就相信你一次……”黑夜裡,他的眸光沉沉。
她坐在副駕駛上看他,卻猜不透他的心思……
……
這一夜,喬蘭睡得很好。
也許是程俊堯的承諾,所以她再也不用擔心這個男人會逼着她流產,她想着,自己這輩子的夢想終於實現了。自己,也終於不用孤單一輩子了。
真不知道,這個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她撫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漸漸睡去。
第二天,喬蘭被一陣電話聲吵醒。
她拿起手機一看,是一個陌生號碼,現實歸屬地是D市。
她想了想,接起電話。
“您好,請問您是?”現在才早上六點半,她不明白這個時候會有誰來找她。
“喬蘭小姐?”是一箇中年女人的聲音,很沙啞。
似乎有些熟悉。
“我是,您是?”
“唐悅寧。”
“阿姨?”一瞬間,喬蘭的腦海裡浮現出唐悅寧並不友善的臉。想了想,她便問,“您找我?”
“我想見見你,有重要事和你說。”
“好,您說。”
“見面說吧。”
“啪”的一聲,電話掛下了。
一瞬間,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着喬蘭的全身……
……
咖啡廳。
喬蘭走到門口的時候,就將唐悅寧已經坐在了角落的位置上。
清晨的咖啡廳人沒有其他人,她一眼就可以看到。
帶着一絲疑惑和憂慮,喬蘭走到了唐悅寧的面前。
唐悅寧的臉色很不好。
“唐伯母,您找我?安默……她還好嗎?”她想着,唐悅寧現在來找她的唯一理由就是安默。
唐悅寧並沒有看她,而是安靜的抿了一口咖啡。只是放下咖啡杯的時候,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她打開了自己的手包。
“啪”的一聲,只見她將一疊厚厚的報紙拍在桌上。
她雙手護肩,對着喬蘭冷笑,“你看看報紙,再來問我到底安默好不好?”
氣氛很壓抑。
站在桌子邊的喬蘭思索了幾秒鐘,小心地攤開報紙。
是一份娛樂報紙。
便是在展開的一剎那,一個巨大的標題出現在她的面前:“程俊堯正牌女友現身,奉子成婚在即。”
巨大的標題下還配着一張圖,那圖中,站在角落裡的喬蘭被記者用紅圈圈出。
喬蘭怔住了。
爲什麼會這樣?自己只是跟着程俊堯去參加捐贈儀式,爲什麼會被別人以爲自己是他的女朋友?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這時,唐悅寧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接近小程,還懷了他的孩子。原來你從一開始就在搶小程?呵,你可真是處心積慮!”唐悅寧從一開始就很認可程俊堯,希望這個男人能夠成爲安默的丈夫。
更何況他還幫自己患了腎臟。
所以他這樣對安默付出,不是愛安默,那又是什麼?
在她看來,程俊堯就是她認定的女婿。
“阿姨,您誤會了,其實我和程先生真的什麼都不是。”她不知道此刻應該說什麼話才能解釋自己尷尬的位置。
“不是什麼?不是情侶?還是說你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
“不是,肚子裡的孩子是席言的,是程先生的雙胞胎弟弟。”她撒了謊,她怎麼能在安默的母親面前說明,她肚子裡的孩子真的是程俊堯的?
喬蘭不是傻瓜,她明白程俊堯對安默的心思,也明白唐家對於程俊堯的認可。
即便自己深深愛着這個男人,但是她確定,自己一定不會參與到這場愛情爭鬥中。
程俊堯愛安默,她會在遠處看着,永遠都不會打擾。
她只想留下孩子,留下她和她愛着的那個男人的孩子……
“喬蘭,我很佩服你的演技,爲什麼你到現在還撒謊。”唐悅寧的情緒越說越激動,“昨天晚上八點十五分,你和小程在一家實驗室做了DNA鑑定,而結果顯示你肚子裡的孩子就是小程的!
呵,你想不到吧,這家實驗室其實是我侄子的。
你這個壞女人!你害得我們家小默那麼慘,現在還要偷走最愛小默的男人!你到底還要害我們家小默道什麼時候!”
唐悅寧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空蕩的咖啡廳裡,她撕扯着報紙,繼而將一張張碎片砸向喬蘭。
她是個母親,一個好不容易想盡點母親職責的女人。
可是就在她恢復健康的時候,自己的女兒卻遲遲昏迷不醒。
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控訴,控訴這個叫做喬蘭的女人,控訴她不擇手段!
可是她的嘶吼、她的指責道最後就像撕碎了的報紙一樣,變得那樣的無力……
喬蘭沒有想到唐悅寧會對自己和程俊堯之間的事情如此清楚。
她拼命搖頭,“不是的阿姨,我沒有害安默,我真的沒有害安默!”她怎麼會害安默?
唐悅寧已經泣不成聲,很久以後,她從手包裡拿出了一張文件扔到了桌上,“你自己看看吧,如果不是你,你以爲我們小默會一直昏迷?呵,你這個罪人!你會遭報應的!”
最後幾句話,唐悅寧是沙啞着說出來的。
她走了,空蕩的咖啡廳裡,只剩下喬蘭一個人。
喬蘭的心口像是壓了一塊石板,重的無法呼吸,大腦像是缺氧了一樣,沉的厲害。
顫抖着雙手,她打開了桌上的那份文件。
就在目光觸及那些字眼的剎那,喬蘭懵了!
這是一份手術記錄,還有一份器官捐獻記錄。白紙黑字上分明的寫着,喬蘭子宮的捐獻者就是安默!
原來自己的子宮是安默捐獻的,而安默之所以昏迷那麼長時間,就是因爲在捐獻子宮的時候大出血,導致了她大腦缺氧而長期昏迷……
喬蘭的腦海近乎被打了一陣驚雷一樣。
她完全沒有想到,身上的子宮竟然是安默的!是程俊堯最愛的女人——安默的!
而她竟間接成了傷害安默的兇手!
所以,如果程俊堯知道了這些真相,他能放過她嗎?
……
喬蘭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程家的。
一路上,她的腦海都是空空的,甚至連着自己的身體都是空空的!
她是個罪人,十足的罪人!
好在現在程俊堯還不知道,對不對?
她上了樓,走過走廊,打算進自己的房間。
卻在這時,她聽到了隔壁圖書室裡的話語。
像是在通電話。
“你是說,安默的子宮……”
喬蘭的腦袋“嗡”的一聲,難道程俊堯知道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