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話音剛落，就見身前的空氣中蕩起一圈漣漪。
漣漪如碎鏡破開，之前還倚欄聽戲的荊如意從漣漪中走出，血罡包拳，轟擊向柳雲。
他的來速之快，比較三步瞬移也不遑相讓。
面對血罡包裹的拳頭，柳雲沒有託大以肉拳相迎，掌心血罡流轉，抽出罡兵風月砍向荊如意的拳頭。
金石相擊聲響起，荊如意微微一晃，柳雲稍退兩步，即便如此，荊如意還是露出一絲驚訝，轉瞬逝去。
“我哪敢提前告訴你。”荊如意散去血罡，打量了一番柳雲，冷笑道：“我若告你，你還不提前佈下殺局，荊某豈還有機會活着見到江兄。”
“如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柳雲眉頭一皺。
“哼，我什麼意思？原本說好了，你暗中通知大禪頭寺的僧人，將荊楚笑的人馬一鍋端。你倒好，非但沒有通知，還煽風點火，讓荊楚笑的人馬將大禪頭寺給滅了。你這麼做，不是成心欺我？”
“如意你誤會了。”柳雲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搖頭道：“原本想要通知如意，可一來時間緊迫，二來沒有如意的千里信。在你走後，我和東神反覆推敲後發現，讓大禪頭寺滅了少宮主的人馬，徒傷其表，而無法傷其元氣，給如意帶來的好處微乎極微。還不如借少宮主的人馬滅了大禪頭寺的根基，大禪頭寺是正道八大宗之一，豈會沒有枝葉散落在外？更何況，大禪頭寺有許多高手遠征海外未歸，等到他們迴轉後，自不會放過元兇。少宮主此舉，是在給弱水宮招惹大敵，況且他還沒能取得量心尺，你們宮主若是明理人，定能判斷孰是孰非。”
直勾勾盯着柳雲，半晌，荊如意臉上的堅冰破開，放聲大笑，笑聲掀翻屋頂。
“好，好，好。不愧是戲弄東南域的江流雲，果然有一套！實不相瞞，宮主老人家的確是大發雷霆，當衆貶除少宮主第一少主之位，罰爲末位，如意不才，被宮主提拔爲第一少主。”
荊如意上前一步，親熱的拉住柳雲的手，笑嘻嘻的說道。
柳雲也是一臉驚喜，隨即大笑：“真是恭喜荊少主了。不過江某並不覺得意外，如意這是名至實歸。”
“哪裡哪裡，若非流雲相助，如意哪會有今天。”
“如意自謙了。”
兩人攜手入座，看似一團和氣，可兩人都心知肚明，荊如意適才興師問罪的一拳是動了殺念。柳雲接得下則罷，若是接不下或者勉強接下，荊如意絕不會放過擊殺柳雲奪取量心尺和金蟬子的機會。
聽了會戲，喝了會酒，柳雲漫不經心的問道：“從黑龍閣那得知荊兄正在找柳某，不知所爲何事。”
“江兄不會真不知道吧？”荊如意奇怪的看了眼柳雲，隨後搖了搖頭：“江兄還真是警惕。江兄得了量心尺後仍然留在齊京，難道不是爲了血神煞？”
“荊兄又猜對了。”
“這沒什麼，如今來到齊月的魔門越來越多，無不是奔着血神煞而來。幸好消息剛剛傳出去，前來的也都只是東南域的魔門，除了我弱水宮外，其餘兩宮四殿的人都還在路上，想要趕到齊月最快的也要花上六七天，註定無緣血神煞。”
荊如意深深看了眼柳雲，開門見山道：“不過，這血神煞卻是燙手山芋，想要保住它比得到它難上太多。俗話說懷璧其罪，我就和江兄明說了，便是出雲江家也無法保住血神煞。當今天下，有能力保住血神煞的邪道魔門，也就只有三宮四殿。”
柳雲彈擊着手指，這個習慣也不知何時養成的。
“荊兄可是在勸我，放棄爭奪血神煞？”柳雲問。
“非也。”荊如意神秘一笑，舉杯敬向柳雲：“如意這麼說，只因知道江兄是有大野心之人。荊某隻勸江兄一言，血神煞不比量心尺，它是讓天闕武道界都爲之瘋狂的存在，江兄可千萬別打着獨吞血神煞的主意，否則將會是自掘墳墓。不過嘛，江兄大可與我弱水宮聯手，事成之後，定少不了江兄那一份。”
“是同弱水宮聯手，還是隻同荊兄聯手？”柳雲反問道。
荊如意眉毛一挑，放下酒杯，漫不經心道：“同我聯手不就是同弱水宮聯手嗎，又有何區別。”
柳雲笑而不語，喝着酒，看着戲，十分愜意。
荊如意搖了搖，嘆聲道:“什麼都瞞不過江兄你。也罷，如意便實話實說了。禪頭寺被滅後，宮主雖擡我做第一少主，貶罰了荊楚笑，可他畢竟是宮主的親生兒子，宮主豈會真的放棄他。哼，宮主下命讓我出宮爭奪血神煞，又讓荊楚笑做我的副手。他荊楚笑被壓制了修爲仍有入魔九重，名爲副實爲正，這次我若讓他得到了血神煞，他必定重奪第一少主之位，辜負了江兄此前的一番苦心。”
“壓制了修爲壓制多久？”
“三個月。”
“貴宮主給了你多少手下？”
“就剛纔你見到的兩人。江兄你又不是不知，我魔門素來是以庸養精，不追逐人數，只求精英。我又不是荊楚兄那個幸運兒，能帶出的手下有限。”
荊如意的這句話倒是一點不假。
這也是魔門有別於正道宗門和邪道世家的地方之一。
在一個魔門弟子背後，往往有着數百甚至上千個平庸的門人，俗稱“以庸才養精英”。別看有些魔門表面上是一代單傳，世世代代只有一個弟子傳人，可他們暗地裡的門人少則數百，多則近萬。即便是在聖人帝紀元，已敗落得不成樣的風月宗，暗地也藏有百多門人，專門用來“養煉”柳雲。
這一類門人，是死士，亦是爐鼎。
他們有些假扮成魔門弟子武道之路上的對頭，以自己的死亡和鮮血來助成魔門弟子的信心。有些則扮演成各種各樣的誘惑，權財美人，來磨礪魔門弟子的心境。有些專門爲魔門弟子準備衣食住行，安排潛藏之地。諸如此類，應有盡有，他們只是魔門名下門人，大多不通武學，不算弟子，也不算傳人，沒有真名只有假名和綽號。他們有些知道自己是魔門爐鼎，俗稱明爐，有些或是被魔門看中，或者父母一輩是魔門門人，卻未被告知，這一類被稱爲暗爐。
魔門以爐鼎取道，在弟子們尚無足夠實力自己挑選爐鼎之前，他們所得到的往往是宗門精心安排的爐鼎。
所以別看荊如意初出茅廬便如此殲猾老練，精於算計。
若非有成千上百的平庸門人作爐鼎，也不會有如今的他。
這便是魔門的門道之一，繁瑣複雜，但又缺之不可，也是柳雲如今尚在打根基的原因。
“你一個，兩個入魔七重的手下，再加上我。”柳雲掐着手指，隨後搖頭嘆氣：“太弱太弱，不夠荊楚笑一人打的。”
“還有月兄。”
“加上東神也不夠啊。”
“江兄你就別套我的話了。好吧，我還有其它的幫手，都是我東南域的魔門精英。一句話，你是同我們聯手，還是打算單幹？”
荊如意白皙的手掌重重拍在桌上，問向柳雲。
柳雲的目光從閣臺戲子身上收回，投向荊如意：“如意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自然是聯手了。我江某人並非不識好歹之輩，可是江某人實在不想白忙一場。荊兄到底能分我幾成血神煞？”
“哈哈哈，江兄痛快。我也不欺你，事成之曰，我分你足夠兩次煉罡的血神煞，你和月兄一人一份。”荊如意說完，見到柳雲大皺眉頭，不由笑道：“江兄先別不痛快，等如意把話說完。血神煞屬於無極煞”
“這我知道。”
“江兄別急。你只知血神煞屬於無極煞，怕還不知道這無極煞和五行煞之間的區別。”
“不就是品秩不同？”
“哪有這麼簡單。相比五行煞，無極煞更具備靈姓，它的靈姓主要表現在兩點。其一，能夠壓制、艹控五行煞，其二，它不像五行煞那樣必須經過漫長的歲月才能積累出來，只要有足夠的先天無極煞，通過特殊的法門，便能夠在短短數年內源源不絕的養煉出新的無極煞，稱之爲後天無極煞。”
“哦？”聽到這，柳雲來了精神：“那具體如何養煉？”
荊如意痛飲一口酒，抹了抹嘴。
“紫宸神庭的皇天煞，需用天子之氣來養煉，所以紫宸神庭和天雍皇室的關係素來極好。而洞鏡福地的仙人煞，則需用陸地仙的元氣來養煉，這也是洞鏡福地超然於世外、凌駕武道界的原因——它擁有源源不絕的仙人煞，這說明洞鏡福地內有陸地仙，陸地仙者，無敵於天闕。至於血神煞的養煉之法嘿嘿，等到大功告成的那一天，我自會告訴江兄。”
柳雲臉上十分平靜，心裡卻罵將開了。
不過他也不擔心，他就不信除了荊如意之外沒人知道，至少郎無病和月東神這兩個神秘兮兮的傢伙十有八九會知道，等今晚回去，定要好好盤問一番。
“那時知道也一樣。”
柳雲點頭，舉杯碰向荊如意：“如此，那便聯手。”
“甚好。”
一杯飲完，柳雲忽地摜杯。
酒杯破裂，瓷片“濺”起，被柳雲翻掌推出，在空氣中發出“唰”的聲音，直射三層戲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