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雅人馬趕抵伏流山,已過申牌。進了林子,毛雅彷彿感覺到她的存在。莫非她特意來助那宋豬?憶起他倆于山巒,並劍退敵的傳聞,心頭一陣抽搐。到達倉庫前地,見柳少勤隊伍在,像是守候多時。毛雅納罕,計算路程,自己縱不早到,雙方相距時間也應不遠。
柳少勤命人按毛雅吩咐,把從中都運抵的五個木箱搬進倉內,然後恭敬地雙手奉上鑰匙便後退。
毛雅瞧了他一眼,繼而打量這些不大不小的木箱,暗忖放弓、刀、劍均不適合,那麼會是什麼神兵利器,主上須老遠送來?毛雅插鑰匙入鎖孔,覺鎖齒甚深,由孔北向西扭至東便堵住了,未能打開箱蓋,便轉返原處抽出鑰匙驗看。就在此時,毛雅聽到極輕微金屬線扯斷的聲音,及發出吱吱聲響,連忙疾退;這木箱隨即爆破,並引發其餘四個木箱連環爆炸。烈燄傷害毛雅不重,但噴灑的鐵砂射中了他的雙眼。
柳少勤的部屬黃銳,趁柳少勤目瞪口呆之際,迅速割斷他的咽喉。柳少勤的隊員同一時間,揮劍齊刺雙目失明的毛雅。倉外亦涌入了伏兵,截殺毛雅的部衆。一襲緇衣從庫頂旋劍而降,劃傷圍攻毛雅那些人的手,再牽拉毛雅外闖。
感覺到是南而不是她,毛雅油然一絲失望。耳聞前方黃銳的伏兵,發出像趨避惡魔的叫聲,黑暗中的毛雅,泛起了溫暖的喜悅 ── 她來救我!
吳南穎狠瞪了林朝英一眼。
林朝英眉梢輕揚,嘴角微微上翹,轉身抖動精鋼索帶,迫退攔阻大門的隊伍。
還是那副臭嘴臉!吳南穎咬牙切齒,握得毛雅更緊,尾隨殺出重圍。
遇襲後倖存的八名毛雅部屬,緊貼其後。黃銳那批人,明刀明槍那裡是林朝英和吳南穎的對手,何況毛雅雖雙目失明,尚能聞風辨影。
他們西逃至一深谷,吳南穎沒有呼喚在前頭開路的林朝英,便扶了毛雅於岩石上斜躺。她以小竹管吸淨水,輪流吹向毛雅雙眼沖洗,瞧他面頰稍稍顫動,可想像受此傷有多痛,心如針扎,明知定惹他厭惡,仍禁不住道:「狡兔死,走狗烹。提醒你多少遍,完顏雍跟老臣們走近了,須加防範,總聽不進耳。」說着將他的眼皮捺開,用綿帕揩掉;輕輕的揉眼睛四周,讓眶子內的砂子自行流出。
毛雅道:「知道了。」
你不知道!你不懂!吳南穎道:「完顏雍比完顏亮難防,更陰險。」盯住踱步趨近的林朝英,續道:「巒盟改變李相家的路線亦不能挽,何須孤忠自持!爲何總對不值得幫的人,作無謂犧牲?」瞧他倆眼神怪怪的,沒有言語。嘿,又來這一套,我不再稚穉,休想得逞惹我怒氣!我決不會……「我去看看他們。」說罷,吳南穎掉頭往那八個傷兵去。
林朝英道:「她進步了。」
毛雅道:「還是生氣地走開,童年至今的始終不變。」妳懂嗎?
林朝英岔開話題,道:「砂子含毒,南這樣說完顏雍亦非無因。」說着遞上一瓶玉蜂漿。毛雅一口把蜂漿喝完,道:「喪失了利用價值未嘗不是好事,至少可死了心,不再爭取不該擁有的東西。」林朝英心感歉意,道:「你們往西邊遠遁較爲安全。」毛雅道:「到翠華山。」聽她沉默不語,賭氣地道:「那就躲在活死人墓吧。」林朝英道:「理智點!南說得對,環境已今非昔比,何不到新地方過新的生活,會有另一番體驗。」毛雅道:「爲何妳能堅持,卻勸我放棄?」林朝英想,要下狠招了,冷冷地道:「因爲我的堅持已見成功,而你放棄可避免挫敗。」見他低首抿嘴的側面,知道真的傷了他。林朝英同感難受,不忍地往另處躲。
林朝英見一黑影繞着林中的樹木轉,並刀刺、掌擊沿路的樹幹,叫道:「當心哪一株又受不了妳的臭脾氣,塌下來教訓妳。」吳南穎回頭瞪眼道:「哼,爲我擋了一次,便老是掛在嘴邊,那時候我救妳、助妳算少嗎?」林朝英記不起何曾得她的救或助,只記得她動輒生氣,卻又經常親近在一塊兒。林朝英道:「不領暗黑劍士,隻身而來,想必一心趁機脅迫計誘,哥與妳遠走高飛。」
吳南穎不忿地道:「又怎麼樣?逃到西域,正好遠避妳這瘟神。」林朝英道:「西域,正合我意……『白袍不可犯』……妳想找那雙兄弟解毒?」
吳南穎愈益慍恚,像因至今的心思仍全被猜透了,道:「妳已被逐出山巒,別管我們的事。反正自此再無相見之日。」林朝英頓生感觸,道:「再不用被妳強迫,吃那些怪味的果子。」那時候,胸口常有點翳滯,她不知從山巒哪裡,時常摘來了一些果子迫自己吃,服後確舒暢得多,但味道實在怪,分開了這些年還記得那味道。吳南穎道:「也不用爲妳在樹叢裡,攀爬採摘花朵調製香料。」但經此輕功強了許多。吳南穎續道:「若自愧與宋豬虧欠了師哥,我姑且讓妳相送一程。」
林朝英心想:不用妳言語相激,也自當護送離此險境。除了外婆,哥就是自己世上惟一的親人。
突然,吳南穎見林朝英急忙轉身返毛雅處,心知不妙緊隨。林朝英趕至,見有廿六名暗黑劍士正襲擊毛雅,在旁的崇與務像在指揮。這些劍士被崇與務遊說,暗地背叛吳南穎,投靠把持巒盟的姜初禱,並接受他教導「虎冰陣法」。他們揮舞的赤銅長棍,內藏機關,可配合陣法演變,分拆爲雙節、三節以至四節,使人難以捉摸。久經暗黑行動鍛練的毛雅,雙目失明影響其武功不大,施展「遊虛劍法」的殺着,求速戰速決,爲的是嚴懲叛逆之徒;更爲了速離此地,避免真的遇上宋豬那一羣,令林朝英左右爲難。陣中直棍如虎爪撲殺,節棍如虎尾猛掃,威猛、詭變兼備地緊密開展。毛雅游劍當中,如隼鳥蕩獵,每每擊破對方首尾攻守的節骨眼兒,譏諷道:「舊瓶新酒,剽竊了曹開秀的『紫金玄機棍』卻不倫不類,姜初禱太自以爲是。」林朝英亦找出破綻,拔劍加入,令陣勢轉攻爲守。毛雅欣喜,心想:「我倆自幼對練,今番並劍,當不遜色與那宋豬。」
吳南穎悄沒聲地欲擒拿崇與務,卻被他警覺閃躲。崇與務不待她開口,便斥道:「是妳破壞了我倆共同奮鬥的諾言,爲了這魔頭一而再拋棄了努力得來的,我就要毀掉他,爲妳除魔障。」
此時形勢有改,毛雅與林朝英下盤頻遇險而迫於往上竄。崇與務冷笑道:「是誰自大?嘿,蹈虎尾、涉春冰,不慎則危矣……」吳南穎使出「小叢散蝶」,劍如叢中驟冒蝶羣,迎面刺向崇與務臉龐、頸肩。崇與務右手劃圈,左掌柔揚,擾亂了劍鋒瞄頭。吳南穎道:「姜初禱待你不薄,竟授與幾分『水脈亂映』巧勁。」
陣中傳來一聲暴喝,棍子向外散開,並舉擊中上路,毛雅和林朝英驟似墜進裂解薄冰裡的深潭。毛雅左手抓住林朝英,奮力將她摔離險境;林朝英凌空拋出精鋼索帶,捲住毛雅腰間,二人像對燕子般飛出陣外。吳南穎睹狀,胸懷騰酸。
「好一對雙飛燕!」崇與務說着鉤指抓她的項背昏穴,吳南穎轉身倏地拋出「蝶戀花針」,崇與務疾退避過,並道:「妳和他沒好結果的。」身影沒入林內。那些暗黑劍士聽到崇的號令,亦撤陣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