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離開金山趕赴紹興府方向,慶幸熟路順利抵達,怎料遭大姨母施計軟禁,直至表哥歸家度歲,悄悄釋放了自己。卻因那套表哥到海外覓地避塵,觀海賞浪時有感而發創出的掌法,實在奇巧瀟灑,存心要在王重陽面前賣弄,故又耽擱了時間央着他教導,返抵金山已失王重陽影蹤。後來,從荻姐處得悉他往陽翟搗破金賊兵庫,便連日追趕,惜路上迷失了,翻來繞去來到這林子,撞見「猿形漢」的背影。他……如此畏懼被我看到……爲何……樂符自聽到狗兒述說他的事,一直惴惴不安。
樂符緊隨他們趕路,林朝英宛如沒有看到她的存在。孫博樂套問了兩次,她從何得悉自己的行蹤,和她的表哥底細,見她甚是狡猾,便鮮有交談。沿途這兩天,僅有狗兒與她親近,但聊的盡是林朝英的喜好與習慣,狗兒回答簡短,她誤會是隱瞞也漸少發問了。
十四日大清早,終於來到進陽翟的大道上!體力耗盡,睡眼惺忪的樂符,拚盡勁追仍離他們愈來愈遠,心想眼前大路一條應不再迷途,失去他們蹤影,也大可進城後透過幫衆找上王重陽,便放緩步伐喘息。此時,瞧見道旁停住了一輛馬車,車伕向簾內勸說,道:「娘子,身體不適,就多歇一會兒吧?反正日落之前準能抵達。」簾內傳出一把強忍苦楚的倔強聲音,道:「別管我,快趕路!」樂符失聲叫道:「荻姐。」
「符妹。」方荻不顧粗着身子,揭開車簾,衝了下車。樂符問道:「荻姐妳不是留在廬州養胎嗎?」方荻激動地抓着樂符雙臂,道:「霍心枝,那賤婢!雲開妹託『急腳遞』捎來書信,告知那賤婢沿途不斷勾引,良人把持不定與她苟且了!事後厚着臉纏着要討個名份。」
「輕聲點。」樂符怕她張揚,勸止道:「冷靜點,當中可能有些誤會。」
方荻咬牙切齒道:「好呀,捉賊拿贜,捉姦在場,我要當衆撕破他倆的臉皮,看他還能否那麼如意當官下去?來,我倆並肩上。」樂符感左右爲難,實不願牽涉他們的妒雨酸風中,但今恐逃不掉矣!再者乘其馬車,可搶先那怪婆娘遇上王重陽,遂登車同往。沿途,方荻暈眩、嘔吐、哭訴不斷,樂符驚訝她像換了另一個人,也暗怨自討苦吃,仍餓着肚皮用心用意照料。
「雍樑客院」位處陽翟東陲偏僻古墟,表面是客店,實則是策應宋軍攻金的基地。
馬車抵達已屆晡時。方荻從店主悉揚武幫人士在後園亭臺,便直奔進去。進了園中,遠處角亭,傳來悽清委婉的琵琶聲,伴着混雜楓香、玄蔘味道的薰香,方荻怒不可遏,罵道:「臭狐狸的技倆!」闖進亭子,對一臉錯愕的霍心枝,狠狠摑一巴掌,道:「賤婢,搶我良人!」說着又伸爪扯其髮髻,被霍心枝推開。樂符跨步擋在二人之間,勸道:「兩位姐姐,有話好說。雲開呢?魏庚在哪?」霍心枝詭異一笑,眼角飄到遠處廂房。方荻吼叫一聲,勢欲再撲前,被樂符阻止。
霍心枝道:「念在妳是我良人的糟糠,才忍讓一招,再敢發瘋,要妳受夠!」樂符忍不住斥道:「橫刀奪愛,未免不顧姐妹情誼!」霍心枝冷笑一聲,道:「那不是遵照她常向我們吹捧的,擺脫禮教枷鎖,想做便做,要愛就愛嗎?妳清醒點!她跟女的稱姐妹,無非利用我們,擺佈我們。她與男的……寬衣解帶,謀取利益。我們私底下都議論過……」方荻把樂符護着的手搡開。霍心枝指着方荻道:「妳這個肚子,魏庚跟我訴苦,被妳強來哄騙,才讓妳懷上。」
方荻罵道:「放屁!胡說!」霍心枝道:「魏庚還告訴我,妳獻計使添凱假意協助落水狗崇與務,套取他與金國情報,盜竊『掌中戰士』迷藥。實則借崇與務除掉那愣小子,免他妨礙妳糾纏魏庚迫婚!」樂符十分震驚,攔住方荻,意圖繼續聽下去。霍心枝勢不饒人,道:「魏庚虛與蛇委,內心早嫌惡妳那骯髒的身體。嘿,全幫只有添凱那傻瓜,纔將爛貨當成香寶貝……」
方荻撞開樂符,衝前去與她拚命。正中霍心枝的圈套,見她手一揚、腳一勾,方荻便要摔倒右邊地上,縱不一屍兩命也怕胎兒難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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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一閃,猿形漢現身,蹲低伸掌穩住了方荻,再猴跳躍起,抓傷了霍心枝進擊的雙臂,接着「左右開弓」連環摑了她十數巴掌。霍心枝被打得耳鳴眼花,後仰跌坐地上。
本欲趨前阻隔二女的樂符,失聲驚呼,道:「添凱,真的是你啊!」
蒙添凱猛然轉身欲逃,恰巧與方荻打個照面,他竭力地調勻呼吸,卻僅能發出嗚嗚單音,腦內影像交迭無法凝聚視線,舉起發抖的右手觸摸前方。方荻面露驚惶,雙手不期然掩護肚子,後退數步。蒙添凱對此歉疚,驟感希望幻滅的悲酸,令神智忽爾一陣清醒,勉強地道:「妳!妳?妳……」方荻躲在撲回來的樂符背後。蒙添凱搖擺身子,壓止體內那股躁動,避免傷及眼前人。
此時,跟蹤而至的孫博樂和狗兒現身,孫博樂道:「蒙添凱你……」蒙添凱吼叫一聲,運臂亂舞幾下,踹柱子借勢遁出亭外露臺,再沒入樹叢中。孫博樂轉向霍心枝問道:「施魏庚在哪?」霍心枝噘嘴不答。孫博樂冷笑道:「我沒信心治好妳臉上傷痕,卻有把握使得更難看。」霍心枝混身哆嗦,坦言道:「他去了少室山,邀高手相助。」狗兒接着問道:「王重陽呢?」霍心枝道:「他隨大黟兒,到伏流山金賊的倉庫去。」其時,身心透支的樂符終虛脫暈倒,霍心枝忙過去攙扶回客房。
狗兒本欲伺機「取」樂符那瓶解藥,念及他們既是一黟便不願插手,隨孫博樂越牆離開。她在想蒙添凱能往哪裡去?她們到底會否給他解藥?
孫博樂也在想蒙添凱,曾見他確有幾手保命的怪招,估不到他還有此「猴形」武功。他跟誰學會?
蒙添凱使的,就是毀玉幫遺失「雲喚八藏」的「移影形藏」和「啼猿綠藏」。機緣下,得海州丐傳授。他嫌「啼猿綠藏」形態擬猴,恐招方荻訕笑,故棄而不用,寧願用僅學懂三招的「移影形藏」保命,直至迷失理智纔不自覺使出。施魏庚覷定崇與務因金主更替失倚靠,設局陷崇與務被宋軍緝捕,誘蒙添凱佯裝協助,竊其與金國的情報,和掌中戰士的迷藥。崇與務心裡有數,逃離追捕後,便暗中向他下藥。尚幸崇與務每次下的份量輕微,另「雲喚八藏」是「傷一髒,活一魂」,所習的「移影形藏」傷筋骨卻活腦神,消減了部分藥害,因此他時而瘋狂時而驟醒。此刻躲藏綠蔭的蒙添凱,渾渾噩噩,覺狗兒背影親切,悄悄跟隨往伏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