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莎沒有再說什麼。唐納從她臉上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但有一點他是肯定的——這女人不會這麼輕易就被說服。
事實上,唐納本來就沒準備說服她。他所說的那些話,只是對於麗莎的一種回報。回報她難得的坦誠。
站在麗莎的角度,她所做的事情,或許手段尤可商榷,可目標確卻無可置喙。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的追求和唐納殊途同歸,只不過,唐納比她知道得多一些,目標也更遠大一些。
對於麗莎來說,獸潮以及獸潮背後的異人類,是她的終極敵人。
而唐納的敵人,卻始終沒有露出過身影。
唐納已經用寓言的方式,向麗莎描述過他的那個敵人,可那個故事在麗莎聽來只不過是他的臆想而已,除了覺得新奇之外,根本沒有留下漣漪。
正如白袍肯特所說,神不神的他不在乎,他所關心的只是獸潮。這樣的話,又何嘗不是麗莎的想法的。
唐納只是一個孤獨的行者,在這個星球上,是沒有人能夠真正理解他的。
終有一天,他會像唐吉坷德那樣,朝着別人眼中不存在的敵人揮舞着長矛,然後獲得一場無人知曉的勝利,或者成爲別人眼中不知所謂的瘋子。
但這就是他的使命,他得知自己來歷後,就無可逃脫的使命。唐納並不是一個好戰者,但他更不會成爲一個逃兵,在最危難的時刻來臨的時候,他所爆發出來的力量,往往比那些好勇鬥狠者,更加驚人。
或許,正是因爲這樣的性格,才讓他被選中來承擔這樣一個使命吧。
……
趕在入夜之前,麗莎獨自出門捕殺了一頭魔熊,兩人在石室中勉強烤了吃掉半條熊腿,然後睡了一覺。
接下來的幾天裡,他們繼續沿着守衛長城往東,一路上遭遇獸潮時,麗莎終於毫無保留地出手。
唐納則在戰鬥中,磨練着剛剛晉升的蔚藍鬥氣。大約是距離精靈領地近了,絃音步法也在不知不覺中突飛猛進起來。
這段時間裡,他這種獨樹一格的戰鬥方式,越來越熟練,變化也越來越精妙。
在面對火系魔熊或者其他擅長魔法攻擊的魔獸時,他已經可以用最節儉神元的防禦魔法,靠近然後宰殺。戰鬥的武器也從一開始單純使用匕首,到了使用低級魔法攻擊要害。
這樣的戰鬥方式,總歸不是萬無一失的,於是每過一天,他身上的傷痕都在積累。
除此之外,他在戰鬥中使用女妖之嚎時,還要小心迴避麗莎的注意力,以免被她看出來精神系魔法的痕跡。好在麗莎似乎只當他是掌握了某種特殊的武技,沒有往那方向去想。
就這樣,兩人白天趕路殺敵,夜晚躲在城牆腹內。
第二十一天下午,唐納突然發現,前方蜿蜒的長城上,每隔一段就有的明黃色山丘標識,變成了翠綠色的幼苗標識。終於到了大地聖院和春之聖院守衛區域的交接點。
“到了……”唐納朝着身後不遠處的麗莎喊了一聲,身體仍然小心地半蹲着。這二十幾天來,隨着時間的推進,他們遇到的魔獸也在變得越來越強。
“總算到了,”麗莎翻了翻白眼:“這段路都是陪着你白跑的。”
唐納明白她的意思,對於麗莎來說,二十幾天前離開那個倉庫時,直線往北穿越魔獸羣山去往大地聖院,是最短的脫險路徑。
麗莎湊近一側城牆,探頭往下看去:“找個地方最後休息一晚吧,進了魔獸羣山就沒有機會再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了……”
按照計劃,從這裡開始,他們就要折向北方,進入魔獸羣山了。
放在平時,像這樣縱向穿越半個魔獸羣山,只需十幾天而已。但是現在的情況的複雜得多,除了趕路時爲了避開獸羣,不能肆意橫衝直撞以外,他們還要面臨一個更復雜的問題,也就是麗莎爲什麼必須要和唐納同行的原因,即如何休息。
兩人早就商定過,從進入魔獸羣山開始,每晚各自休息四個小時,在一個人休息時,另一個人則負責守衛。
不過說起來容易,一旦進入羣山,先不要說只憑一個人能不能對付隨時來襲的魔獸,就是能不能找到合適的落腳點,可供至少一人休息都很難說。
要知道,守衛長城畢竟都是建在山脊上,不但遠近可以一覽無遺,附近也沒有原生魔獸可供外來魔獸捕食,相對羣山中複雜的環境,不知道要安全多少。
於是,這最後可以藉助人類建築好好休息的一個晚上,便顯得尤爲珍貴。
碩大的太陽還掛在西面天空的時候,幽暗的石室內,兩人便吃過了東西,各自佔了一個角落和衣而臥。
迷迷糊糊睡着的時候,唐納隱約夢見冷泉湖底,韋斯利他們被巨大的水系魔獸吞沒了,那頭魔獸身體細長,身體兩側長着短短的魚鰭,尾巴靈活地擺動着。
待到驚醒時才發現,他所夢到的所謂魔獸,不就是那艘他自己親手設計的怪船嘛。
……
冷泉湖底,細長的怪船慢慢浮起。到了接近水面時,才緩緩停住。
透過船艙開口處往頭頂看去,微微盪漾的水波透着暖黃色調,那是夕陽斜照在湖面上的景象。
不時有游魚從艙口的水中游過。
突然間,啪的一聲,一根竹刺扎破了湖水和空氣之間的結界,扎入一條一尺來長的大魚身體中。
“搞定!”韋斯利大喊一聲,收回竹刺。
被大魚拖進結界內的湖水,在艙底灑了一大片,兩個女孩兒匆忙跳開。
“今晚喝魚湯咯,”韋斯利咧着嘴喊道:“吃了兩個月的乾糧,我都瘦得皮包骨頭了。”
“胖子大哥,你一點也沒瘦啊,好像還胖了一些呢,連船首的艙室門都快擠不進去了……”蕾拉反駁道。
“蕾拉,你不能以平民的眼光來判斷胖還是瘦。我是一個貴族,貴族知道嗎?就是每天除了吃飯睡覺泡妞以外,什麼都不幹的人。”韋斯利白了波忒恩女孩兒一眼,又衝着烏娜道:“烏娜……還看着幹什麼,趕緊殺魚啊。”
“我,我……我不會……”烏娜從小生活在火之聖院,讓她烤肉或者製作些小點心什麼的,不在話下,可她哪裡接觸過活魚啊。
“嘻嘻,原來烏娜姐也有不會的事情……”蕾拉衝上來,從竹刺中把仍在撲騰的大魚捋了下來,然後用匕首三兩下便颳去了魚鱗,待到開膛破肚後,又從魚腹中取出一顆砂礫般大小的藍色珠子,笑着道:“韋斯利大哥,你看,它也是魔獸哦……”
“不管了,是不是魔獸,我今晚都要喝到魚湯……”韋斯利扭過頭去。
“要是少爺在就好了……”烏娜扁了扁嘴。
“放心吧,這時候,他不知道在哪兒享福呢,哪裡看得上什麼魚湯……”韋斯利安慰道。
就在他們正南方十幾天路程的守衛長城腹內,唐納在睡夢中舔了舔嘴脣,翻了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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