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一聲斷喝,在宏闊幽深的瀝心洞中引起了浩大共震,立時,陡高的洞壁兩邊,破壁而出的火團也彷彿晃動了一下。
“何方妖孽,擅闖火精洞!”鏗鏘的怒斥中,殺氣凜然。
“唰啦啦啦……”紅光閃閃的短戟早已架在了來者的頭頸之間。
自高處看去,高大恢弘的瀝心洞中,獵獵的紅光照耀下,離洞口約七尺之處,一個疾行的黑影在兵刃觸頸的刺熱間,驀然停住了腳步,一身厚重的黑袍兀自垂擺不止,間中,有些微微顫抖。
眼前,這個黑袍垂身者,本應與常人無異,但此時從背後看去,那碩大的腦袋上,卻沒有任何頭髮,頭頂上,奇異卻又極爲自然地長出一棵柳冠,半尺高低,枝條四生,自頭頂分散着垂向額前和腦後,隨着身形的動作,猶如山顛垂柳一般搖擺不停,一眼看去,形貌甚是奇詭而可怖。
原來,自羅琪一行出洞後,火精王恐生異變,便將各洞事宜做了應急安排,重調了兩個火精靈把守洞口,稍有異常,切行執事,誰料兩個火精靈正困頓乏味間,忽聽狹窄的洞口傳來一陣疾奔和喘息聲,大驚之下,連忙凝神戒備,正惴惴間,竟然“呼”的闖進這麼一個怪異之人。
紅光利刃下,不知是刃口發出的刺熱,還是恐懼之故,這陌生的怪人又明顯地顫了一下,隨這一動,頭頂上柳冠枝條又晃了兩晃,但稍後,便沉靜下來,只聽一陣粗重的聲音緩緩而起:“多年盟友,今日卻行兵刃之威,是何道理?”言語雖然緩慢,流露出來的卻是穩重厚實的底氣。
怪人的背後,兩個持戟相脅的火精靈先是一驚,疑惑的互望間,手中利刃不覺微微一鬆,趁此間隙,始終背面而立的來者慢慢轉過了身,仔細看去,但見黑袍垂罩的肩頭,側出來的,卻是一張烏黑而剛毅的臉龐:虯勁細密的樹根一如鼓出的面部神經一般分散和消隱在額前和腦後,深深的眉弓下,兩隻莊嚴而穩重的眼睛裡,隱隱漾出深邃的和藹,獅鼻闊口,又添端肅,只是,頭頂上兀自亂擺的柳冠又將這幅面孔襯得更加離奇了。
黑袍怪人說着,低目看了看雖有些鬆懈但仍架在肩上的短戟,似想有所動作,兩個火精靈一凌,忽又下意識地將兵刃架了起來,其中一個定神喝問道:“你是何人?!”
黑袍怪人哼然一笑,大度中極有不屑之意,遂悠然道:“往日裡,赫尤和卓勒在此把守,不想今日換了差,也難怪你等不認了!”說着,也不顧冰刃在頸,自向轉過了柳冠四散的烏黑頭顱,堅定而沉緩道:“我乃天雷山寨主座前之親將兼信使孟哈,現有急事稟報火精王,你等如此魯莽,不怕誤事降罪麼?”
左側的火精靈一震,眼中懸疑一閃而過,即刻驚道:“孟哈?你……你就是孟哈!”
黑袍怪人仰首默認之際,這火精靈連忙曲臂收刃,謙然道:“赫尤和卓勒另有差遣,今日我倆臨時把守,不料險些傷了使君,誤會、誤會!”言罷,拱手施禮。
另一個火精靈見狀,亦訕訕松下兵器,拱拳道:“不知將軍有何要事,竟如此急促?”
孟哈慨然道:“一言難盡!”轉而又道,“緊急要事,我需面見火精王尊駕,有勞火速通報。”
左側火精靈見孟哈事急,忙向同伴道:“你在此把守,我引使君前去!”說完,那同伴隨即一應,轉身把守洞口去了。
這邊,火精靈單手一引,禮道:“使君請。”
孟哈答禮一聲,兩個便並肩疾行,在火光恢宏的瀝心洞中,蠕動的身影蟲豸一般。
且說火精王和莫雷與羅琪等人在洞口一別後,內心傷感之餘,又談了一些洞中事物,此時,正在火精後殿商討島內局勢,未多久,尤娜急步入洞,躬身施禮道:“啓稟大王,天雷山親將孟哈求見,有緊急要務,現在客洞恭候……”
火精王不可置信地吃了一驚,火眉一皺:“孟哈?!”藍目閃爍之際,即道,“傳令,升殿!”
尤娜一應,正欲退身,火精王又道:“引莫俠士前往火精正殿,隨身聽政。”
尤娜復應一聲,轉向莫雷道:“莫俠士,隨我來。”紅顏一柔,笑露尖齒,頗有幾分敬慕之色。
眼下,已是第二次登臨火精正殿了,莫雷想起初來時的情景,禁不住心生感慨,尋思間,不禁想起了火精王現身時的靈異壁洞,便問尤娜道:“升殿時,我就守在壁洞一旁麼?”
尤娜見他傻傻一問,噗嗤一笑,繼而肅然糾正道:“什麼壁洞,那是‘火靈王座。’”說着自顧走進了淺淺的黑暗裡,喚道:“莫俠士,你守在此處。”
尤娜見他尋找王座的憨態,笑而釋道:“大王破壁臨座,以示王尊法威,休殿時,王座自會閉合,是找不見的,你從中土來,自然不知了。”
說話間,忽聽一陣“簌簌”的暗響從殿內各處頻頻傳來,死寂的黑暗中,令人悚然。
尤娜一聽,忙道:“升殿在即,你守在這裡便可。”說罷轉身離去。
站在黑氣沉沉的空殿上,莫雷頓覺手腳空落,聊賴之際,只聽“嘭”的一聲震響,頭頂上方忽然炸出一團火光,霎時,整個大殿豁然一亮!
莫雷一驚,便見火光崩爆處,晃然亮出一柱巨大的倒生ru石,暗影中,一個火精靈已赫然現身,與此同時,這憑火現身的火精靈猛見莫雷立於殿前,似也吃了一驚,火光一閃之際,忽又聽“嘭嘭嘭嘭”一連串巨響在大殿上連續響起,星星點點的火光一時亂向迸出,隨着先後次序,一個個火精靈在各大石柱間幻然現身,然而,不知他們所施何法,現身後,火光便大亮起來。
至此,殿上已是紅光大放,大片紅彤彤的石ru柱倒懸而下,宛如森林倒生,由於滿殿精靈憑火現身,大殿上早已紅霧飄蕩,而正前方的紅背大門上早已流光浮動,正是三人來時初登之門——與此同時,個個形狀怪異的火精靈都紛紛轉頭看着自己,一束束幽藍目光裡,似乎少了敵意,卻多了莫名的驚詫和猜測。
正在莫雷被衆多火精靈觀望而不自在時,忽覺背後巖壁微微震了一下,緊接着,身旁厚重的石壁豁然發紅,繼而一點強光箭蔟般射了出來,銳利至極,在火光輝煌的大殿上不停地掃巡着。
這時,石壁的火光裡,飛旋流光呼嘯而出,恢弘的迴旋音逐漸大起,側目看去,這壁洞好象極爲深邃,霎時,一點藍色光焰忽閃而出,初時鳥蛋大小,瞬間便自裡向外呼呼大漲,漸漸化成了一圈圈藍色光環,中心處,火精王已由小到大、夢幻一般逐漸清晰起來,法相莊嚴,立時憑添了莊重氣氛。
火精王緩緩睜開雙眼,向大殿上掃視一眼,稍後,莊嚴道:“有請天雷山孟哈親將——”宏聲一出,立時在大殿上回盪開來,不一會,殿前那藍面紅背的大門轟然一動,隆隆開啓……
隨即,紅霧飄渺中,一個火精靈引着孟哈急步而入,引者拱手禮畢,退立一旁。
此時的大殿上,各柱間的火精靈盡皆屏聲斂息,一雙雙藍色目光閃爍下,靜待來者拜見。
孟哈見火精王在座,急忙近前,黑袍抖擻之間,抱拳躬身,哄聲道:“天雷山寨主座前親將兼信使孟哈,拜見火精大王尊駕——”言畢,單膝及地,深深俯首。
莫雷一看這相貌怪異的黑袍來使,心中忽然一悚,眉頭緊皺,心道:世間怎麼還有這等怪異之人,一張烏氣橫生的臉也就罷了,頭頂上還破天荒地長出一棵樹,實在醜陋不堪,令人匪夷所思,我莫雷已是其貌不揚,不料還有比我更出奇的……莫雷終於找到了可愛的自信,挺了挺厚實的胸脯,面色得意地向孟哈望去,卻不知此次所議何事。
火精王見孟哈施禮,擡手示意道:“親將免禮——”
“謝大王——”孟哈順勢起身。
火精王面色一緩,溫言道:“兩族多日未通音信,洪吉寨主一向可好?”
孟哈復又抱拳躬身,迴應道:“孟哈代寨主多謝大王掛念,託尊駕鴻福,寨主一切安好,不過……”
火精王身子一挺,彷彿預感到了什麼,雙目一閃,催道:“親將但說無妨。”
孟哈見此,精神頓時一振,但又突然拜伏在地,急道:“近期風雲突變,前日驚悉,黑靈果然心生險惡,急欲調五指城之外左翼人馬發兵天雷山,百腳毒神明晚將逼近山下,軍情火急,洪寨主料知孤軍奮戰不免力單,故躬身下駕,恭請火精王尊駕及蝶王谷兩系出兵相援,多一兵,則多一分戰力,眼下,天雷山前,大兵壓境,萬望尊駕念及同盟之約,率兵相助,洪寨主不勝感激!”言辭情真意切,火熱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