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不知道陳輝胸口衣服下面閃光的是什麼,不過我太爺這時候已經掄起手裡的柺棍,朝陳輝頭頂砸去,陳輝不是傻子,換句話說,那老王八精不是傻子,當然不會等着挨砸,見柺棍朝他砸過去,在牀上一翻身站了起來,我太爺一柺棍落空,砸在了牀上。
沒等我太爺再砸,陳輝蹭一下打牀上跳到了地面上。我奶奶眼睜睜看着陳輝肩膀上那倆血衣女人,陳輝的身體劇烈跳動,她們居然沒給甩下來,就像長在了陳輝肩膀上,用現在的話說,看着就跟連體嬰似的。
我奶奶這時候,心裡要多後悔有多後悔,兩個女人血淋淋的衣服、白森森的臉,披頭散髮,加上陳輝那一頭亂髮、一臉的血污,這仨湊一塊兒,還是連體嬰,簡直能把人嚇瘋,真後悔讓歆陽子給自己開了法眼。
有道是“眼不見爲淨”,後來,我奶奶經常拿這句話來教育我的好奇心。
陳輝從牀上跳下來以後,直接撲向我太爺,我太爺一轉身,掄起柺棍再砸,陳輝忙朝旁邊一閃,又躲了過去。
我爺爺見狀,把歆陽子朝我奶奶身邊一推,拄着柺杖過去給我太爺助拳,父子兩個在狹小的房間裡就這麼跟陳輝打上了。
我太爺明顯老了,手腳滯慢,我爺爺呢,腿腳不好,行動起來十分吃力。我奶奶這時候一手提着燈籠,一手緊緊抓着歆陽子的一條胳膊,看着他們父子兩個,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有道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老王八精再兇殘,在我太爺父子兩個的聯手之下,也只有左躲右閃的份兒,畢竟父子兩個手裡的傢伙都不是普通玩意兒,再加上房間裡空間狹小,縱是老王八精再有能耐,也沒它施展的空間。
不一會兒的功夫,陳輝給我太爺一柺棍逼的轉個了身。就在他轉身之際,我奶奶看見了,看見啥了呢,看見陳輝後背上趴着一隻大王八,那王八殼子足有臉盆大小,四條爪子緊緊抓在陳輝後背的衣服裡,一條手臂粗細、蛇一樣的東西,從王八殼子的頭部探出來,貼着陳輝的後腦延伸上去,邁過整個兒頭頂,一直貼到陳輝前額。
我奶奶的心臟加快了跳動,明白陳輝頭頂一直淌血的這東西是啥了,這是王八精沒了腦袋的腔子!
我奶奶很快壓了壓心裡的恐懼,朝我太爺兩個喊了一嗓子,“在他背上!”
喊聲剛落,我太爺斜身來到陳輝側面,一柺棍砸在了陳輝的後背上,“嘭”地一聲悶響,陳輝趔趔趄趄朝前衝了出去,就在這時候,守在我太爺身邊的那個小老頭,把一隻腳放在了陳輝前面,陳輝本來不會翻到,朝前衝幾步就能穩住身子,不過被小老頭兒這一腳被絆了個嘴啃地,摔倒的樣子十分慘烈。我奶奶一臉愕然,小老頭兒卻扭過臉朝我奶奶嘿嘿嘿笑了起來。
陳輝剛一栽倒,我爺爺趕了上去,卯足勁兒掄起柺杖,照定陳輝腦後就砸。我爺爺雖然瘸,但也是如日中天的年齡,身上的力氣正足。柺杖硬,力氣足,而且砸的是後腦,眼看這一柺杖下去,非把陳輝的腦漿子打出來不可。
就在這時候,我高祖父出手了,不是出手幫我爺爺打陳輝,而是出手在我爺爺的柺杖上輕輕推一下,我爺爺一柺杖掄下去,打偏了,居然砸在了陳輝腦袋前方的地面上,“咔”地一聲,差點兒沒把柺杖震折了。
我太爺見狀,狠狠罵了我爺爺一句,“你小子真他媽沒用!”
我爺爺覺得委屈,收回柺杖只待再砸,陳輝卻一骨碌身兒從地上站了起來,從我爺爺身邊繞過去,居然朝有夜盲症的歆陽子撲了過來,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我奶奶這時候跟歆陽子站在一起的,見陳輝撲來,趕忙用手去拉歆陽子,誰知道拉的慢了點兒,再加上我奶奶是女生,力氣小,想把歆陽子拉動也不容易。
“咣”地一下,歆陽子被陳輝撞了個正着,歆陽子驚呼一聲,因爲眼睛看不見,翻到的同時雙手胡亂抓撓,居然給他一把揪住了陳輝胸前的衣服,兩個人雙雙翻到,我奶奶因爲距離他們太近,也被撞翻在地。
這都是一瞬間發生的事兒,三個人幾乎同時倒地,陳輝橫着把歆陽子壓在了身下,而他那顆血淋淋的腦袋,差點兒沒磕在我奶奶懷裡,我奶奶還沒來得及僥倖,就見陳輝頭頂那根王八腔子抖了一下,刷地甩出一串猩紅的血液。
我奶奶大驚,那串血液像條毒蛇一樣朝她身上砸來,想躲,但是身體的速度跟不上,距離又近,根本躲不開,這要是給落到身上,估計後半輩子都不用吃飯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莫須裡一隻白嫩秀手,在我奶奶身前輕描淡寫的一劃,居然把那串血液全部划走了。
這時候,我太爺趕了上來,掄起柺杖照定陳輝後背就砸,陳輝見狀,忙用腳蹬地,想從地上爬起來,誰知道,歆陽子身邊那位魁梧道人把手裡拂塵一甩,鬃毛纏住陳輝的腳脖子,輕輕向後一扯,陳輝看上去就像一腳蹬滑了似的,還沒站起來又摔回了歆陽子身上,歆陽子這時候呢,雙手揪着陳輝的衣襟死死不放,也導致陳輝爬起困難。
“嘭”地一下,柺棍結結實實砸在了陳輝後背上,這要擱着普通人,非砸背氣了不可。
陳輝“嗷”地發出一聲怪叫,我奶奶心有餘悸朝他背上一看,那王八殼子不見了,就好像給我太爺一柺棍打沒了似的,陳輝緊跟着暈倒在歆陽子身上,不省人事。
我太爺舉起柺棍就要再砸,我奶奶忙喊了一聲,“爹別砸了,老王八不見了。”
我太爺聞言一頓,強行收住柺棍,就在這時候,坐在陳輝左肩膀上的血衣女人居然跳了下來,猙獰着臉朝我太爺撲了過去。
我太爺當然看不見,我奶奶看得清清楚楚,不過還沒等她喊出聲兒,那女人已經衝到我太爺跟前,擡手就抓我太爺的臉,我奶奶驚呼一聲,“爹!”
就在這時候,我太爺身邊那個小老頭兒,鬼使神差地把柺棍架在了女人的腋下,柺棍輕輕一挑,女人尖叫一聲,隔着牆飛了出去。
這時候,陳輝右肩頭另一個女人也有了動靜兒,身體不停掙扎,好像是想從陳輝身體裡擺脫出來,不過,她沒剛纔那個女人強悍,怎麼也掙下不來,最後她看看我太爺,又看看我高祖父,朝兩個人大喊,“爺爺,太爺爺,救救我呀,救救我呀……”
我太爺當然聽不到,我高祖父聞言,走過去抓住女人肩膀向上一提,我高祖父頓時愣了,居然沒提起來,還沒等他再提第二下,小老頭兒手裡的柺棍敲在了他手背上。我高祖父趕忙撒手,規規矩矩站到了一邊兒。
這時候,我太爺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扭頭對我爺爺說道:“繩子呢,把這小子綁了,拉大槐樹底下。”
父子兩個把陳輝從歆陽子身上掀下來,我奶奶和歆陽子從地上爬了起來。
隨後,幾個人把昏迷中的陳輝用繩子捆了個結結實實。我奶奶想跟我太爺說,那老王八精給我太爺一柺棍打沒了,我太爺擺了擺手,沒讓她說。
我奶奶打眼朝裡屋瞅了瞅,連那老王八精的影子都看不到了,老頭兒又站回了我太爺身邊,我高祖父站回了我爺爺身邊,魁梧道人站回了歆陽子身邊,而她自己身邊,那個長尾巴、大眼睛的女人正在舔她自己的手掌……
好在陳輝個頭兒不大,身子又瘦的不成人樣兒,跟乾柴棍兒似的,我太爺和我爺爺沒費多大力氣,把他擡到了馬車上。
就在我奶奶扶着歆陽子準備離開的時候,我奶奶發現地上好像有個東西,就在陳輝和歆陽子剛纔翻倒的那地方,我奶奶走過去把那東西撿起來一看,是個雞蛋大小的粗布香囊,布料不怎麼樣,縫的針腳倒是挺精細,扁扁的,捏着裡面有點兒軟,又疙疙瘩瘩的,不知道里面放了點啥,看樣子應該是掛脖子裡的,不過上面縫的紅繩已經斷了。
看着上面斷掉的紅繩,我奶奶心想,這個香囊會不會就是陳輝胸口發光的那東西呢,後來被歆陽子扯住衣服把紅繩扯斷,從陳輝身上掉了出來。
這時候,我爺爺在外面催我奶奶了,我奶奶忙答應一聲,隨手把香囊揣身上,扶着歆陽子來到了院子。
院子裡,這時候又是另一番景象,光線和屋裡差不多,依舊不明不暗,不過,我奶奶朝院裡打眼一掃,心臟立刻噗通噗通跳了起來。
就見這時候的院子裡,就像個大雜燴,不光有人,還有貓狗牛羊,蛇鼠狐兔,它們大多數看到我奶奶和歆陽子以後,嗖一下就沒影兒了,也有極個別的,明目張膽在我奶奶眼前來回晃悠,挑釁似的。
我奶奶不想招惹它們,眼神兒一低,扶着歆陽子繞着它們走。房門距離院門相對我奶奶來說,也不過二十幾步,愣是給她走了五十幾步還沒走出去。
我爺爺在門口等的着急,喊了一聲,“枝兒,你不好好兒走路,在院兒裡兜啥圈兒呢。”說着,我爺爺拄着柺杖朝我奶奶這裡過來。
我奶奶擡頭看了他一眼,剛好看見有條小孩胳膊粗細的大花蛇,一擺一擺滑到了我爺爺腳下,我奶奶大驚失色,嘴裡急喊,“哥小心……”
“蛇”字還沒喊出口,我爺爺一腳踩在了大花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