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着麒麟昏昏欲睡,穆華和葛劣二人則還在那裡戰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他們打了多久,看來鬼魂都是不會累的,而我卻是又累又餓,最難受的,是空氣中好像有種陰冷的寒意始終侵蝕着我的身體,讓我全身發冷。
冰石亂墜,陰風四溢,那兩個傢伙一同發出大招,卻仍是拼個勢均力敵,於是動完手後開始動口,你譏我嘲地罵了一陣。葛劣雖然罵起人來聲音大,穆華卻總是從從容容,罵得有理有據有節。
葛劣罵不過穆華,氣得跳到我面前:“小子,你在這裡看了這麼久,你說說,我們兩個誰更厲害些。”
“這個……”說實話,我就看到他們倆個站在那裡動都沒動,然後就是冰啊雪啊風啊沙啊的亂飛,鬼才知道他們兩個誰更厲害。
穆華慢慢行來:“以你我交手的速度,他只怕連我們動了沒動都看不清楚,葛兄去問他,可是希望他被你的模樣嚇着,昧着良心說你比我厲害?”
“誰的模樣會把他嚇着?”葛劣氣道,“姓穆的,不要以爲你長得帥,就可以說這種風涼話。”
“原來葛兄也知道我比你帥啊,既然如此,你爲何還要跟我鬥?”
“我呸,樣子好看頂個屁用,”葛劣罵道,“昊都的那些花旦長得比你還漂亮,你就算找一百個來,我也可以把她們乾死。”
拜託,不要再玩了好不好?
我冷得直髮抖。
穆華走到我面前,說道:“這裡離冥渡太近,陰氣極重,以小兄弟你的體質,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被陰氣入侵心臟,受寒而死。也罷,你既然能在這裡見我一面,那也是你我有緣,我就將我的冰蓮勁傳授給你,助你抵禦陰氣……”
“冰蓮勁算得了什麼?”葛劣冷笑,“小子,你只要學會我的摩羅真氣,就足以在這冥渡岸邊活下去。”
兩人一同盯着我:“你學哪個?”
我從發顫的牙齒間擠出話來:“你們、能不能……別……再……玩……了……”
這兩個傢伙互相對望一眼,葛劣問:“他說什麼?”
穆華答:“他好像是說他都不學。”
葛老頭“哦”了一聲,跟穆華一同轉身離開。
“救……命……啊……”我向他們爬去。
*
我盤膝坐在地上,體內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流來回流竄,時斷時續,時冷時熱。
直到讓它們全都在各處經脈過上一遍,我這才跳了起來,舒展了一下筋骨。
然後我就看到原本還在那打來打去的兩個傢伙全都掠了過來,一臉驚訝地盯着我。
我被他們看得全身不自在。
“這小子居然真的同時將摩羅真氣和冰蓮勁學到第一層?”葛老頭難以相信地道,“我還以爲他會經脈寸斷,暴體而亡。”
穆華問:“小兄弟,一加一等於幾?”
“等於兩個王八蛋。”我恨恨地說。
“看來是精神錯亂了,”穆華點頭,“我就說嘛,任何功法學起來都必須全神貫注,不能有一絲一毫差錯,怎可能有人能心分二用,讓冰蓮勁與摩羅真氣這兩種完全不同的真氣在體內同時運行?”
我:“……”
搞了半天,原來同時練兩種功法這種事根本就行不通啊?難怪我剛纔頭痛欲裂,就好像有人用斧頭把我的腦袋劈成了兩半。
這兩個王八蛋,也不早說。
話又說回來,不同時學的話,我真的懷疑不管自己學的是哪個混蛋的功法,都會被另一個混蛋一掌打死。
暗紅色的冥河依舊在遠處流淌,無數幽影依舊在昏暗的空中飄來飄去。
我撫mo着麒麟的背,向穆華問道:“我現在已經學會了冰蓮勁和摩羅真氣,有沒有辦法替它祛除魘毒?”
穆華點頭說道:“冰蓮勁乃是最純淨的真氣,你只要將勁氣覆在手心,按在它的傷口上,自可以將魘毒導入你的體內。只是,魘毒雖然不會對你造成致命傷害,卻會讓你如陷惡夢,幻境叢生,因此,你還需守住心神,以免神智迷失。”
“哪有那麼麻煩,”葛劣冷笑道,“你如果以摩羅真氣替它吸取魘毒,那要比用冰蓮勁快得多。”
穆華皺眉:“但是摩羅真氣本是邪道,以魔祛魔,雖然快速,卻容易誤傷自身。”
“真氣這東西,還有什麼正邪之分?”葛老頭繼續冷笑,“你分明是妒忌我的摩羅真氣比你的冰蓮勁好用。”
穆華還要繼續反駁,我卻已攤手說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會左手用冰蓮勁,右手用摩羅真氣的,這樣你們沒意見了吧?”
我怎麼覺得這兩個人跟小孩子一樣?
兩個傢伙對望一眼,一同哼了一聲。穆華說道:“算了,你如果真能兩種一起用,那就以摩羅真氣吸取魘毒,以冰蓮勁護住心脈,將魘毒化解,則可兼取兩者之長。”
於是我坐到麒麟身邊,雙手覆上摩羅真氣按在它的傷口上,又以冰蓮勁護住自己的心脈。在穆華和葛老頭二人眼中,我的手上黑氣縈繞,身上則散出藍色熒光。
葛劣的眼中閃過光芒:“想不到這小子竟然是個武學天才,我倒是看走眼了。”
“嗯,”穆華淡淡道,“當年我也是用了三天時間才學會冰蓮勁第一層,想不到他在這短短半天時間就能做到,而且是將你我兩家的真氣同時學會,確是難得。”
“哇,原來我這麼厲害?”我倒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是天才,忍不住得意起來,隨口應到。
穆華:“……”
葛老頭:“……”
“你們怎麼不誇了?放心吧,我不會太驕傲的。”
“小子,你一邊用摩羅真氣,一邊用冰蓮勁,同時還要抵抗魘毒的幻象,這個樣子,你竟然還能聽到我們說話?”葛老頭冷冷地問,“你到底能夠一心幾用?”
“咳,這好像沒什麼大不了的吧?”想當年我考試的時候,一邊偷看同桌的卷子,一邊觀察老師的位置,同時還要在試卷上不停地寫,就算這樣,我還有空時不時的往同桌女生的胸口瞄上幾眼……那位美眉把紙條藏在了文胸裡頭,一趁監考老師不注意,就把手伸進去翻紙條。
麒麟身上的魘毒慢慢地被我化解,魘毒一消失,那道傷痕果然開始自行癒合。沒過多久,它就醒了過來,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在我身上蹭了蹭,然後便又沉沉睡去。
“這裡的陰氣會不會對它也生出傷害?”要不要把冰蓮勁和摩羅真氣也教給它?當然,我不是很肯定幻獸能不能學這些。
“這個你倒可以放心,”穆華說道,“麒麟本是吉祥之獸,就算進入冥界也不會有什麼影響,此處雖然陰氣極重,但對它並無妨礙。它只是魘毒方解,體力不支,睡一覺就沒事了。”
那就好!我想。
在鐘山被那些妖族發現時,如果不是小白寧死也不棄我而逃,只怕我現在早就已經死了。
替麒麟治好傷後,我也生出倦意,於是盤膝坐着,以冰蓮勁和摩羅真氣調整氣息,恢復體力。說實話,以這種方式運功,雖然體力恢復得快,但由於始終要保持一心二用的狀態,時間一長,腦袋裡亂轟轟的,感覺更累。
於是我乾脆不再運功,倒在麒麟身邊和衣大睡……這樣子舒服多了。
醒來時,地上竟然擺着一些清水和果實,小白重新變成小白兔捧着果實啃個不停。我心中詫異,心想這個地方看起來一片廢墟,連樹木都沒有,這些東西是從哪來的?
不過,既然小白吃得這麼起勁,看來這些東西都沒有什麼問題,於是我也吃了點水果,喝了些清水,體內的飢餓感也慢慢消除。我摸了摸小白的腦袋,它在我手上舔了一下,繼續啃東西。我往遠處看去,見穆華正坐在一座黑色礫石堆砌成的小丘上,看着冥河上流轉不定的紅光,而葛老頭卻不知道去了哪裡。
我往小丘走去,來到穆華身邊,說道:“多謝前輩。”
他詫異地看着我:“謝我什麼?”
“那些食物不是前輩替我找來的麼?”我問。
“噢,你說那個啊,”穆華笑了笑,“你弄錯了,它們都是葛老找來的。我和葛兄都是以陰魂之身留在此處,不用吃喝。但你卻不同,不吃不喝的話,你在這裡活不了多久。不過要在這冥渡周圍尋找活人能夠飲用的清水和果實實屬不易,連我都不知道他是從哪弄來的。”
竟然是那個老傢伙?我有點驚訝:“他居然對我這麼好?”
“這也不足爲奇,”穆華說,“依我看,他是動了收徒之心。葛老生前爲人孤僻,無親無友,無子無徒,雖然自創出摩羅十八葉這種曠世絕學,來去江湖,幾無敵手,卻始終不被他人承認。其實以他的武學和摩羅十八葉的出神入化,早已有資格開宗立派,成爲一代宗師,只可惜他的性情過於極端,直到死時,莫說開宗立派,連徒弟都沒有一個。身爲武道之人,辛苦一生創出驚世絕學,卻無法讓它流傳於世,誰又能夠甘心?依我看,這一百多年來,他始終不願渡過冥河,除了想要與我爭個高下之外,應該也是因爲心有所憾。”
是這樣的麼?我想了想,問:“如果像你們這樣一直不渡過冥河,又會怎樣?難道就永遠留在這裡?”
穆華輕嘆一聲,伸手一指:“你看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