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曉明今晚的心情很好,他剛剛收到阿彪的電話,周天浩跳樓了。
龍洞苑別墅位於清江與銅爐山之間,前面是水,後面是山,屋前河水碧青,屋後樹木蔥蘢,三伏已過,太陽一下山,這裡的天氣開始涼爽下來,夏曉明便仰躺在二樓大陽臺的太師椅上,泡上一茗香茶,看滿天繁星閃爍,他有時會對着星空發呆,面對浩浩宇宙,人類是多麼的渺小與孤獨。
夏曉明其實也出身在書香門第,祖上在明清時期還做個官,到了祖父這一輩,不知怎麼的就成了風水師,生意倒也紅火,那個年代,戰亂不斷,匪盜橫行,越是這樣,人們越是相信命相風水。到了新中國破四舊那會兒,夏家被抄了家,夏曉明爺爺的那套行當包括十多大捆書被一把火燒得精光,之後不到百天,爺爺便一病去世。夏曉明的父親卻沒有傳承下他爺的衣鉢,高中畢業後跟着知青下鄉,在一個粵南的稻米之鄉看中了一位十八歲的村姑成了家,生下了夏曉明。夏曉明不到三歲,父親就回了城,之後杳無音訊,夏曉明的媽在家苦等,苦等五年後,夏曉明在鄉村小學上學了,才知父親在城裡另外成了家。
夏曉明高中畢業後,就去城裡打工,過年回到家,才知道媽已嫁了人,家裡只有一個堂伯,讓他去城裡找父親,夏曉明回到城裡,住在基建公司的民工棚裡,過年的時候,在包工頭家吃的年夜飯,包工頭家的黑白電視裡播放電視劇《孽債》,劇裡有首主題歌,是李春波的作品《哪裡有我的家》,他聽了後,哭了一夜。
美麗的西雙版納
留不住我的爸爸
上海那麼大
有沒有我的家
爸爸一個家
媽媽一個家
剩下我自己
好像是多餘的
爸爸呀媽媽呀
能不能告訴我
這到底是爲什麼
……
夏曉明從此再也沒有去找過爸爸。
夏曉明沒有見過爺爺,更談不上有爺爺的遺傳功夫,卻也怪,對風水這學問,卻似乎遺傳着祖父不絕的基因,他對此既神秘又好趣,25歲那年,他因聚衆鬥毆,至人重傷,被判蹲獄五年,正好同獄的有個懂風水看相的,他便向他請教,潛心摸索這門學問,五年裡,卻了弄懂了什麼風水方位,陰陽調理,作法驅鬼治病等等。出獄後,便弄些黃紙,磷粉,硝酸鉀,硼砂、薑黃水,硫磺等,做些化學反應,讓人親眼見他劍上殺鬼現血跡,劍下驅鬼於遁形。只是這點邪門歪道,糊弄不了多久,又多次被公安請到了看守所幾次,於是他便金盆洗手。
夏曉明心情好的時候,便也會欣賞幾段戲劇,喜歡戲劇的人,大多隻愛好哪一類,比如或京劇,或崑劇,或越劇豫劇黃梅戲之類,夏曉明是來者不拒,只要好聽的,他都喜歡。現在,他正在抖腿拍手,跟着哼手機裡播放的《穆桂英掛帥》:
猛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
喚起我破天門壯志凌雲
想當年桃花馬上威風凜凜
敵血飛濺石榴裙
有生之日責當盡
寸土怎麼能夠屬於他人
番王小丑何足論
我一箭能擋
百萬兵
……
門前有汽車耀眼的光束射來。夏曉明知道,阿彪回來了。
夏曉明看阿彪臉上帶着勝利者的喜悅,便慢慢地關了手機的音樂,坐正了身子。
“周天浩跳樓,不是你們弄的?”
“是他們醫院的醫生劉然弄的。”
“劉然?”
“對!我們上了樓梯,到了樓頂,正要弄他,卻見劉然正在同周天浩對坐着談話呢,我們只好在耐心悄悄在一旁等着這小子離開,也不知道這小子同姓周的說了些什麼,還播放了一首歌,好像是英文的,我聽不懂,這姓周的就鬼使神差似的,站起身來,慢慢走向天台圍牆邊,張開雙手,面向樓下,大概沒等多久,一兩分鐘左右吧,便縱身跳了下去。”
“他們發現你們沒有?”
“怎麼會呢!不過我用手機把這整個過程都拍錄了下來,看他跳樓後,劉然這小子也下了樓,我們不敢跟在他後面下樓,到了另一個單元下的樓,還是按來的路線,從樓梯跑到地下停車場,從停車場到一樓後窗跳出來,翻牆出了小區,沒有被監控和什麼人看見。”
夏曉明聽了,一時有些發懵。
“師父,劉然這小子顯然是報殺父之仇,這件事,恐怕神仙也查不到我們頭上來了。”
夏曉明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查查,這個劉然什麼個來路?”
“查了,劉然,今年28歲,畢業於中南醫科大學,現在是中南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
阿彪點了點頭。
“你把拍的東西給我看看……”
次日上午,夏曉明把阿彪,阿虎,阿龍都叫到了龍洞苑,在他寬敞客廳裡70寸高清電視中,播放了劉然讓周天浩鬼使神差跳樓的視頻。
阿龍,阿虎看了,目瞪口呆。
夏曉明冷笑一聲:“知道這周天浩怎麼會跳樓嗎?”
“難道是劉然這小子使了攝魂術?”阿龍道。
“他給周噴的那藥,是不是***?”阿虎道。
夏曉明笑了笑:“這叫腦控殺人。”
“腦控殺人?”
夏曉明伸手關掉了電視,嘆息一聲,揮揮手道:“現在這個年頭,你們鬧不明白的事太多了,這腦控殺人、腦控騙財騙色,都不算什麼!大數據,信息化,人工智能,都被公安用上了,哪一個不是在控制我們?現在公安的眼睛,比孫悟空的火眼金睛厲害多了,他們的手,不是哪吒的三頭六臂,是百頭千臂,你們這些人,弄這些事,這個腦子如果跟不上趟,那就是在一步步作死。”
阿彪也跟着嘆息:“師父說的沒錯,這前些年,我們弄一個灘子,少說也能守它兩年三年的,現在你看,能守半年就不錯了,再這樣下去,恐怕連本都難保。”
阿龍道:“網絡這一塊也不好弄,公安部弄的動作,又是‘淨網’,又是弄‘斷網’,他們的網絡高手越來越多,我們這一天到晚的,時時刻刻膽顫心驚。”
夏曉明點了了點頭,道:“所以說,敵變我變,要改變思路,這些灘子,還是要弄,不然我們吃什麼!只是現在要弄,不能再胡亂捕網了,什麼魚都撈,看準幾條大的,靠得住的,就弄。今天我讓你們看這段視頻,就是我有這個一個想頭,這個劉然,是個人才,想想看,他能讓人受他的擺佈,心甘情願去死,我們要有這樣的人才,豈不是劉備得了孔明!”
阿虎道:“他都能腦控人去死,還有什麼事做不來!這種人,師父也敢用?”
阿彪也搖着頭道:“這種人,也太可怕了,不要到時候,連我們都被他腦控了?再說了,這次他殺了人,如果警察查到了他頭上,我們豈不引火燒身?”
夏曉明笑了笑:“不要小看了他,你們剛纔也看了錄像,是周天浩自個跳樓的,跳樓的時候,他身邊沒有其他人,這座樓周圍沒有比它高的樓,其他樓層的目擊者是看不到坐在樓中間的人的,他不會讓警察抓到把柄,我相信,就是那米月,她不是很厲害麼,我就不相信,她會想到有用這種手段殺人的。”
阿彪得意道:“可是,這個劉然,他恐怕做夢都想不到,他這個把柄,卻落在我手裡。”
阿虎連連點頭:“對,他這麼費盡心機的殺人,不會有把柄落到公安手裡的,但既然落到我們手裡了,我們就可以讓他心甘情願爲我們做事。”
夏曉明擺了擺手,嘆息道:“這個事,慢慢來。我還要提醒你們,那個米月,不是省油的燈,我們得處處留心眼,這個劉青水,就偏偏讓他落在米月手裡了,米月的手段,我知道,劉青水熬不過她!我正愁呢,恰好劉青水有那麼個病,送到了醫院,我也只好藉機行事。這個周天浩,一個醫生,多好的機會,本來可以有很多手段,能做得滴水不漏的,可是這個人笨死了,還是讓米月查到了他頭上,四十多萬元,讓他打了水漂。不過這件事,半路上殺出個劉然,也算了了我們這個心事。這以後,你們也要事事小心,萬萬不要再落到米月手裡。”
衆人點頭。
阿彪道:“這個劉然,要不我去請他來見您?”
夏曉明冷笑:“劉然是什麼人?你有這麼大的面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