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架子里拉出薄薄的棉被,楚夕嫣躺在上面嘆了一口氣。雖然已經好久沒有睡在棉被裡了,自己卻絲毫沒有半點睡意。她明白,這是因爲有事讓她掛心。
爲何楚夕嫣沒有語言上的困難呢?她從來也沒想過要是自己語言不通的話,現在會是什麼樣的田地。話說回來,她也想象不出到底爲什麼會有這樣的事。
如果這裡通行的不是漢語,那楚夕嫣不可能聽得懂的。她和門外的人講話時,說的究竟是什麼語言?在老人聽起來是漢語,其他人聽了卻是這邊的語言……
老人所講出來的這邊的用語,發音在她聽起來有些不太一樣。這也是一個奇怪的地方。這裡沒有”縣長”一詞的事就更不用說了,那楚夕嫣一直以來所聽到的”縣衙”、”縣長”這些詞,到底又是什麼語言?
楚夕嫣瞪着低矮的天花板。
──是被翻譯了。
楚夕嫣所聽的語言,是不是用某種東西、某種方法翻譯得好好的,變成了楚夕嫣可以理解的話呢?
“功必?是你嗎?”
這個朝着自己背後低聲問出來的句子,想當然是得不到答案。
她像平時一樣抱着劍入睡,等到醒過來時,楚夕嫣擺在房間角落的行李不見了。
楚夕嫣跳起來,急忙開門試試看。房間門被鎖得好好的。
她找來店裡的人,說出事情原委。很懷疑地打量着房門和房間的兩個夥計,用兇狠的眼神瞪着楚夕嫣。
“你真的有什麼行李嗎?”
“有啊,我的錢包就放在裡面,不知被誰偷走了。”
“可是房門好好地鎖着啊!”
“是不是另外打了鑰匙?”
聽到楚夕嫣這麼問,男人們的目光更兇了。
“你是說是我們店裡的人偷的嗎?”
“你是不是早就不想付錢?打一開始就盤算着要找麻煩然後溜掉?”
兩個男的咄咄逼人,楚夕嫣悄悄將手放上劍柄。
“不是的。”
“反正付錢就是了。”
“我說了錢包被偷走了嘛!”
“那就把你送到官府去。”
“等一下!”
楚夕嫣正打算把布解開,突然想到一件事,於是對他們說道。
“請叫昨天那位老爺爺過來。”
“老爺爺?”
“就是楚夏國來的,姓張的那位。”
男人們面面相覷。
“他怎麼了?”
“叫他來,他有看到行李。”
其中一個男人像個門神似地站在門口,對着背後的年輕人用下巴指一指。年輕人跑着離開了走廊。
“你左手的包袱是什麼?”
“這裡面沒有錢。”
“讓我檢查檢查。”
“先等老爺爺過來。”
楚夕嫣斷然地說,而男人則用懷疑的眼光瞧着她。很快地,吵鬧的腳步聲響起,年輕人回來了。
“他不見了。”
“不見了?”
“行李也不見了。那個老頭跑掉了啦!”
擋在門前的漢子咂咂舌頭,楚夕嫣聽着那聲音,咬緊了牙關。
──就是他。
是那個老人乾的。
楚夕嫣閉起眼睛。連同樣身爲江客之人都背叛自己。
他是不能原諒楚夕嫣在戰後富裕的時代中成長?還是不能原諒楚夕嫣沒有語言障礙?又或許他根本一開始就有這個企圖了?
她還以爲發現同伴了,而且本來還相信老人也有同樣的想法。被鳳姐所騙,讓楚夕嫣沒有勇氣再去相信這個國家的人,沒想到連同樣是江客的張萬成都背叛她。
心頭的苦澀一點一點地累積,怒氣喚醒了楚夕嫣體內那片怒江的幻影。她覺得自己就將要變成某種野獸。
楚夕嫣在巨大的打擊下衝口而出。
“就是他偷的!”
“他是個流浪者,八成是對這裡沒興趣了吧!”
“你不要強詞奪理推到他身上。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楚夕嫣緊握住劍柄。
“我是被害人耶!”
“我們這兒可是做生意的,怎能讓你白住啊!”
“是你們管理不周。”
“少羅唆!把那個給我。”
男人正伺機而動,楚夕嫣便擺好姿勢,用手把布包抖開。只見從小窗照進來的光將劍身映得閃閃發亮。
“你、你想幹嘛?”
“讓開。我說了我是被害者啊。”
年輕人大喊大叫着跑遠,單獨被丟下的漢子則慌張得直跳腳。
“讓開!想要收錢的話,就去向那傢伙討。”
“你老早就計劃好了對吧?”
“我說不是就不是!等你抓到了老爺爺,再從行李裡頭拿錢來付吧!”
她將劍往前一送,男人向後退。她繼續威脅地逼近三步,男人立刻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楚夕嫣跟在他後面跑了出去。
多半是那個年輕人去搬救兵了,有好幾個人追過來,楚夕嫣一邊揮劍嚇嚇他們一邊衝向客棧外,撥開人羣向前跑。
她覺得手臂好痛,就在被老人緊緊用力抓着的地方。
這是個教訓,她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