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舔了舔爪子:“你老了,安麗絲!只有老人才喜歡懷舊,而且喋喋不休!”
烏鴉惡狠狠地瞪着它,“篤”的一聲,啄在它頭上。
黑貓疼得跳了起來:“安麗絲你個老怪物,別總跟我動手動腳的!”
烏鴉“呸呸呸”吐掉好幾根黑毛,撲騰着翅膀,黑羽上泛着藍紫色的光:“月影流楓,你再說我老,我跟你沒完!”
“切!本來就老,還怕人說,懶得理你!”黑貓伸伸腰,尾巴豎着擺了擺,彷彿是一個不屑的驚歎號,在屋頂上優雅地走着小碎步,忽然縱身一躍,消失在夜空中。
烏鴉扇動着翅膀,想要追上去掐架,可是飛了幾米,突然又停了下來,斂翅側頭,繼續傾聽音樂。
那低渺的薩克斯樂聲漸行漸遠,如同一個孤單的人,走過曲折幽長的暗巷,背影越來越遠,成爲一個小小的黑點,漸漸變得淡如煙雲,終至消失不見……
烏鴉心中突然升起一點點的寂寞,它輕聲地自言自語:“這些小孩兒,還真是有趣……”
一曲《以吻封緘》奏畢,北冥也見靜紙音情緒已經平復了,便把薩克斯放下來,輕輕擦拭着管口。
靜紙音目不轉睛地望着他,眼裡是不加掩飾的崇拜:“北冥也,你從來沒說過,你的薩克斯吹得這麼好!”他來的時候,揹着一個揹包,還拖着一個大行李箱,她都不知道他還隨身帶着薩克斯。
“有什麼好說的。”北冥也把薩克斯收進一個黑色的盒子,放到衣櫃的頂層,“紙音,我去準備熱水,你洗個澡吧!”
靜紙音被大蜥蜴嚇破了膽,可不敢一個人留在浴室,怯怯地問:“今天……不洗澡……行嗎?”
“別害怕,一會兒我把所有的門窗都檢查一遍,紗窗加固,不會再讓任何東西溜進來了!”北冥也伸出手掌,靜紙音爬上他的掌心,他捧着她,向浴室走去。
浴室的角落裡,放着一間天藍色的人偶浴室,這是北冥也特意去買回來的。同時,還買了小別墅、小牀、小沙發等全套人偶家居,就放在臥室的大牀腳邊。
北冥也在那個小浴盆裡注入水,調好了溫度,細心地滴了一小滴玫瑰精油,又準備了小份的浴液和洗髮液,再把她換洗的衣物放在邊上,然後微微一笑:“好了!”
靜紙音站在一邊,看着他忙碌,心裡又感動又慚愧:“北冥也,養我很辛苦吧?”
“不辛苦,就是--挺有挑戰性的。”北冥也指尖輕觸她的臉頰,“別想那麼多了,快去洗澡吧,我就在外面,把門開一道縫隙,有事情你就喊我。”
他轉身走了出去。
靜紙音除去衣物,進入水盆,熱熱的水熨燙着她的肌膚,很舒服。她往身上打着泡泡,忽然覺得這樣子生活似乎也很好,不但省米省衣省能源,節約又環保,還住上“別墅豪宅”,有又帥又溫柔又細心的“男僕”,還不用上學--就是弱小得可憐,總得提心吊膽的,什麼事情都做不來……
唉!北冥也雖然對她很好很好,可是,自己也不好總麻煩他啊,不然,總有一天,他會覺得累的,要是到時他覺得照顧她是個麻煩,那可怎麼辦?
--嗯,明天,她也要學着爲他做些事情,讓他覺得,她也是個有用的人。
第二天一早,北冥也穿好外套,把書包掛在肩上:“紙音,你在哪裡?要上學了!”
靜紙音的聲音從玄關傳來:“在這裡!”
北冥也走到玄關,靜紙音立刻推着他的鞋子跑出來:“北冥也,請穿鞋!”
“唉?”北冥也納悶地看着她殷勤的笑臉,把腳放進鞋裡。
靜紙音立刻去綁鞋帶。她個子雖然小,但手指靈活,左一下右一下,很快綁好了一隻,然後歪着頭,期待他快把另一隻鞋子也穿上。
“你幹嗎,沒發燒吧?”北冥也彎下身,擔心地去摸她的額頭。
“當然沒有。以後,我來幫你整理鞋子。”靜紙音張着兩隻小手,笑眯眯地說,“這個我最拿手了,我在家的時候,爸爸的鞋子都是我擦的。”
“這些事情,我自己來就好。”他自己去系另一隻鞋的鞋帶。
靜紙音抱住他的手指:“拜託,你就讓我做吧!你爲我做了那麼多的事,我心裡很過意不去,可是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一點點……”
她的語氣真誠而懇切,北冥也繫鞋帶的手停頓了片刻,脣邊現出一抹微笑:“好吧,那麼,我的鞋子,以後就拜託你了!”
“是,將軍!”靜紙音把右手舉到眉際一按,再一拋,開心地敬了個禮。
兩人一起出門,靜紙音待在老地方--北冥也的上裝內裡的口袋。
“嗨,早上好!”一個深紫色長髮的漂亮男孩從樓梯上跑了下來。
看到這個人,北冥也一陣頭疼,卻又不得不迴應:“你好!”
“上學去呀?”紫發男孩食指勾着書包打招呼。
“嗯。”
“我也去上學,我們一起走吧!”
“我們不同路吧?”北冥也纔不想和他一起走呢,這個男孩太八卦,而且話又多。
“肯定是一路,”紫發男孩笑嘻嘻地說,“因爲昨天晚上我已經決定,轉學到櫻雪去讀書,現在就要去辦理相關事宜。”
“啊?!”
“嘿嘿,很吃驚吧?”男孩得意地說。
北冥也沒有回答,他確實有種“嚇一跳”的感覺--如果真是這樣,那他豈不是會淪落到不得不經常與這八卦男孩一路同行的下場?
“你一定奇怪,我爲什麼會突然要轉學到櫻雪吧?”男孩勾着書包和他並肩走,“因爲我一直很崇拜視線樂隊的隊長簡約,他的貝司幾乎可以在天使鎮排第一,真沒想到,昨天晚上居然會認識他。”
“那麼,昨天晚上你拿我們家的門當鼓打,是想讓他對你印象深刻?”
“是啊!你說我的鼓打得怎麼樣?”
“鼓怎麼樣沒聽出來,我家的門差點被你踢壞了。”北冥也淡淡地說。
靜紙音躲在他的口袋裡,忍不住“噗哧”一笑,隨即急忙按住嘴巴。
“什麼聲音?”男孩東張西望,“誰的單車漏氣了……”
北冥也不動聲色地輕輕按按口袋,示意紙音安靜。
男孩沒找到聲音的來處,卻又想起一事:“對了,你家那位手辦大師回來沒啊,我什麼時候可以去你家欣賞藏品?”
北冥也苦笑:“她太忙了,我也不確定她什麼時候有時間。”
“呵呵,沒關係,反正我就住在你們家樓上,總會等到她有時間的。”男孩碰碰北冥也的胳膊,“我姓紫,叫紫炎,炎熱的炎,你呢?”
紫炎?這名字好怪,還不如叫孜然呢!靜紙音腦海裡浮現出香噴噴的羊肉串,偷偷嚥了下口水。算上昨天,這位鄰居她是第二次見。
“北冥也。”北冥也不太熱切地說。
“那位手辦大師是你的女朋友?”紫炎還真是無敵八卦,“我過去常常聽到她彈吉他,彈得非常棒呢!”
“你是說紙音?她是我……表妹,我剛轉學過來,沒找到房子,就借住在她家。”雖然不太愛搭理,但這種問題卻不得不解釋清楚。
“你也在櫻雪讀書?”
“嗯。”
紫炎一點也不介意他的冷淡,興致勃勃地問:“你幾年級?”
“高二。”
紫炎很失望地說:“哦,我纔讀高一。”
“那太好了!”北冥也脫口而出,他還真怕這八卦男轉來和自己一個班。
紫炎:“……”
好不容易到了櫻雪,北冥也急忙指點紫炎去校務處辦理手續,自己急急忙忙向教室走去。剛轉過樓梯的拐角,便看到左側不遠,站着兩個人。
一個高挑的紅衣紅髮的女孩,野性豔麗,就像一團火,身後揹着一把硃紅色的吉他,滿臉的不馴和驕傲。
簡約倚着牆壁,站在早晨的陽光裡,深藍色的頭髮垂下來擋着眼睛,他懷裡抱着一把藍黑色的貝司,指尖漫不經心地勾抹着琴絃,流*低沉的音符,英俊的臉上帶着微微不耐煩。
北冥也傾聽着那幾個流暢的音,脣角微微挑了一下。不錯,簡約有囂張的資本。
靜紙音也聽到了貝司聲,偷偷地把頭探出來一點,看了一眼,然後小小聲地喊:“北冥也!”
“嗯?”
“他們在吵架嗎?”靜紙音指指簡約和雷蕾。
“我不知道。”北冥也說,他也沒興趣知道。
“我們看看再走吧。”她央求着。
昨天,簡約所說關於楊霆的事,她都聽到了,也明白自己被趕出樂隊的原因。雖然明知道任憑誰碰到這樣的事,都會選擇與簡約同樣的做法,可是她仍然無法釋懷--他們至少可以和她說清楚,她絕對會通情達理地把位子讓出來,可是,他們一句話都不解釋,明擺着是沒拿她當人。就把她當驢,卸下磨就殺嘛!
所以,理解歸理解,但絕不原諒!
“不要!”北冥也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他一個大男生,怎麼能去偷看人家。
“拜託,就看一會兒就好!”靜紙音央求着。她只是個命運“奇特又悲慘”的小女孩,面對曾經讓自己很受傷的人,難免會有看熱鬧的心理。
“我們上課要遲到了!”
話雖然如是說,可是北冥也仍然側過身,悄悄地把外套拉開一些,方便她偷窺,自己則放慢了腳步--他沒有發現,自己已對她越來越縱容,一開始,是狠不下心拒絕一個小不點兒,現在,做這一切已經很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