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當弘武朝新內閣因《弘武二五計劃》與《乙未年財政預算》在國會被擱置一事成爲衆矢之的之時。原本並不起眼的山西議員團則因爲聯合陝西、遼薊等西北部分省議員投否決票,而在一夜之間同樣也成爲了衆多勢力關注的焦點。由於之前山西等西北諸省的國會議員均是持復興黨的身份進入國會的。因此那些投票反對復興黨內閣提案的西北議員儼然就成了復興黨眼中十足的叛徒。更有少數嶺南籍的議員在報紙上公開稱他們爲“反水仔”、“牆頭草”。與之相對應的則是來自東林一方的讚美之聲。這次就連向來不敢同復興黨正面交鋒的《東林時論》也毫不吝惜筆墨的稱西北議員爲“爲民請命”的鬥士。
然而無論是面對來自復興黨的指責,還是面對來自東林黨的讚賞,作爲此次聯合行動的始作俑者之一的喬承雲卻始終保持着一種低調而又冷靜的態度。在他看來他們既沒有背叛誰,也沒有想要“鬥”什麼人。他和其他西北議員之所以會投反對票完全是出於自己的職責使然。因爲他們千里迢迢來京城本來就是代表家鄉父老來爲本省的請援謀利的。而此次的《弘武二五計劃》、《乙未年財政預算》中的不少條款顯然都太過偏向於沿海地區了。正因爲如此以喬承云爲首的山西議員纔會聯合其他西北省份的議員投下了否決票。當然此舉從另一個側面也是沉寂多年的內陸諸省對沿海各勢力的一大宣言。喬承雲用他們手中的票告訴世人,西北諸省或許在經濟上落後與人,但這並不代表他們跑來京城是來充當他人手中的提線木偶,西北諸省同樣擁有自己的想法與追求。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西北諸省議員之前的目標此刻已然達到了。整個京師乃至整個帝國都不敢再忽視他們的存在。然而激情、風光過後喬承雲等人依舊還是要面對冷峻的現實的。這反對票是投了。那接下來又該做一些什麼呢?不同意內閣的提案,總該拿出自己的想法吧。可是由於西北議員的此次聯合事出倉促,多數議員僅是因爲覺得本省在內閣的新議案中吃了虧才答應同山西議員一起投反對票。但在具體細節上衆人都沒有過太多相應考慮。在投完否決票之後,“義氣奮發”的西北議員一個個均對各自所提出了提案堅持己見,不肯退讓半步。因此西北諸省的議員之間至今還尚未得出一個統一的共識。況且《弘武二五計劃》、《乙未年財政預算》之中還涉及了其他省份和勢力的利益。既然西北的議員可以投反對票,那其他地區的議員也可以以同樣的理由否決他們的提案。更難保之前受挫的嶺南議員不會藉機刁難。如此一來豈不是意味着之後的會議極有可能陷入僵持之中。
一邊是各持己見、互不相讓的盟友,一邊是虎視眈眈、財大氣粗的沿海財閥,頭一次參加國會的喬承雲這才發現當國會議員並沒有他想像當中的那麼容易。面對越來越複雜的情況,一向目標明確的他此刻也不禁變得迷茫起來。可就在他爲議員團日後的走向與愁眉不展之時,卻碰見了一次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邂逅。
“草民喬承雲叩見總督大人。”面對眼前與自己胞弟差不多年紀,卻早已是帝國呼風喚雨人物的南洋總督大人,喬承雲畢恭畢敬地行禮道。
“喬議員不必多禮。這又不是在朝堂或是議會,你我今日都是來靈谷寺上香的香客。那些繁文縟節還是免了吧。”身着一席白衣的陳家明搖着紙扇和善的說道。
“大人客氣了。尊卑上下之禮,怎能隨便逾越。能在靈谷寺邂逅總督大人,實在是小民的福分呢。”喬承雲低着頭奉承道。事實上,喬承雲雖早已聽說過陳家明的鼎鼎大名,可在他的腦海中卻並沒有與其接觸或是碰面的印象。因此當陳家明在靈谷寺中認出自己時,喬承雲除了覺得受寵若驚之外,同時心中也打起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堂堂的南洋總督大人怎麼會認識自己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下國會議員呢?
與誠惶誠恐而又滿腹狐疑的喬承雲相比陳家明則顯得頗爲自然。那表情,那談吐彷彿他確實是在偶然之間遇到了一個老朋友似的。只見他朗聲一笑道:“這樣吧。今日喬莊主別將在下當做總督,在下也不視莊主爲議員。咱們現在僅是生意上的往來關係,怎樣?”
“大人,恕小民愚鈍。大人乃是朝廷的總督,與小民何來生意上的往來啊?”喬承雲不解地拱手問道。
“喬莊主有所不知,在下除了出任南洋總督一職之外,同時也是香江商業協會的董事。聽說喬莊主的胞弟爲承接驛道工程曾向香江銀行燕京分行貸過款。這不是生意上的往來嗎。”陳家明微笑着解釋道。
給陳家明這麼一提,喬承雲這纔想起自己的二弟在承接棧道工程時,確實向香江商業協會貸過款。想到陳家明與香江商業協會的關係,再想到香江商業協會與復興黨的關係。此刻的他不禁在心中暗自憂慮對方是否想以二弟事情來要挾自己。但他轉念又一想對方好歹也是名振一方的封疆大吏,怎會做出如此苟且之事。於是,抱着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想法,喬承雲當即不卑不亢地接口道:“原來如此。承雲的胞弟這次能承接下修建驛道的工程全憑商業協會的幫忙。承雲在此代表胞弟先行謝過大人。”
“那裡,喬莊主又客氣了。對於令弟來說得到商業協會的貸款能使他投標成功,同樣的對商業協會而言貸款給令弟也是在進行一次頗有潛力的投資。因此貸款一事沒有誰幫誰忙的說法。做生意嘛。能得到雙贏的結果,纔是一筆好買賣。令弟在商場上的眼光與手腕着實令人欽佩,卻不想喬莊主在這方面也是毫不遜色呢。”陳家明面帶微笑地誇讚道。
“大人真是謬讚了。承雲在老家務農多年,並不擅長經商牟利,因此家族的生意向來都由胞弟打理。這次能出任國會議員也是出於家鄉父老對喬家厚愛,承雲本人不敢稱功。”喬承雲謙遜的說道。
“喬莊主真是太謙虛了。其實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必然會存在各式各樣的勢力與組織。每一方勢力都擁有着各自的利益需求。朝廷治理國家很大程度上就是分配利益,以滿足各個勢力的需求。以前這種利益的分配取決於朝堂。哪兒個省份在朝中做官的人多,就能在政策上得到相應的照顧。哪兒個勢力同朝中官員關係密切就能得到一定的好處。而我朝建立之初便設立了國會制度。這一舉措使得帝國中那些在朝堂上並沒有多少代言人的省份與勢力也有了參與分配利益的機會。因此說五年一度的國會是帝國各方勢力分配利益的大聚會並不爲過。喬莊主身爲國會議員代表貴省來京師謀利,豈不是比令弟更勝一籌。”
雖然從感情上,喬承雲並不接受將國家社稷同利益交換聯繫在一起的說法。但對於陳家明的一席分析,再結合這些日子所發生的種種事情,喬承雲亦不得不承認陳家明的這種說法十分形象,也十分務實。既然對方說得如此直白,喬承雲也不好再閃躲下去,於是他也跟着單刀直入地問道:“那大人是否以爲內閣所提出的《弘武二五計劃》與《乙未年財政預算》便是朝廷對未來五年帝國各方勢力利益的一種分配呢?”
“可以這麼說吧。若非如此喬莊主又何苦與西北的議員一起冒着得罪內閣的風險否決新內閣的議案呢?”陳家明微微側頭反問道。
面對對方的試探喬承雲謙卑的拱手道:“那只是小民等的一時衝動之舉,卻不想給朝野上下帶來了如此震動。小民現在想起來還深感惶恐不安呢。”
“喬莊主不要誤會。在下在這裡可沒有向莊主興師問罪的意思。相反我本人完全贊同喬莊主你們的做法。內閣將朝廷的國策計劃、財政預算提交國會本就是爲了與各地方的代表就相關的政策進行協商。如果內閣提出議案從一開始就能滿足各個方面的要求,那還需要開國會幹什麼?所以如果是在下站在莊主現在的位置,也會做出相似的舉動的。” 陳家明不以爲意地擺了擺手說道。
對於喬承雲來說,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嶺南復興一系的官員誇讚自己的舉動。一時間,他還真有些鬧不清楚對方這話究竟是真是假。於是他便謹慎的應和道:“大人的觀點還真是與諸多官員頗爲不同呢。”
“那是因爲其他官員是以官眼看國會,而在下卻是在以商眼看國會。在商言商,商人嘛總是要說一個‘錢’字的。這一點對朝廷和國會同樣適用。無論是國會,還是地方議會,如果不談錢,那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意義。其實無論是《弘武二五計劃》,還是《乙未年財政預算》,說到底其間的關鍵內容就只有兩項。一是‘賦稅’;二是‘立法’。”陳家明在用摺扇在桌子上化了道圈道。
“可是大人,內閣在五年計劃中羅列了不少政策,遠不止賦稅和立法兩項啊。”喬承雲連忙接口道。雖然喬承雲從未做過官,更從未想過要指點江山。但這些日子的國會議員生涯,以及眼前陳家明循循善誘的話語,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對國事與政務產生了一種代入感。
“喬莊主此言差矣。五年計劃涉及的內容雖然廣泛。但內閣即不可能事無鉅細地將朝廷的各項政務一一呈報國會審議,同樣的各位從帝國各地千里迢迢趕來京師也不會對‘官府買幾張桌椅’之類的事情太感興趣。如果帝國的每一項政務均要通過五百多名議員同意才能執行。那麼這個國家更本就沒辦法治理。諸位國會議員也會因煩瑣的政令而疲於奔命。因此內閣一直以來在《五年計劃》中都是將朝廷未來五年所要涉及的國策與政務粗略地分成了幾個大類向國會進行介紹的。爲的是與《財政預算》做參照,以使與會的國會議員對朝廷錢用在那裡,怎麼用,有一個大致的瞭解。而內閣的《財政預算》則直接關係到帝國的賦稅和相應的諸多律法。各位或許不會在意衙門每年用多少紙張。但卻不能不關心各自所屬省府的上供額度、專款配額、關稅標準、以及朝廷所要頒佈的各類政令律條等等事務。這些都直接關係着諸個省份的切身利益。這一點喬莊主想必比在下更爲清楚吧。”陳家明意味深長的說道。
而在另一邊聽完對方一席侃侃而談的喬承雲頓時也有了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一直以來他都隱約覺得作爲一個議員來京師參加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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