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都坐定後,何其多好奇地問起梅文鬆,剛纔都對何繼學說了些什麼金玉良言,畢竟從他離開到回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能有如此醍醐灌頂的效果,早知道這樣,原不必費此周章,從前讓梅文鬆多提點提點倒更省事省心了。
何繼學慶幸何其多問的不是自己,反而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地瞅了瞅梅文鬆,倒要看看梅文鬆怎麼回答何其多的疑問。
梅文鬆略想了想,就剛纔對何萍說的那番感受再細展開來說,何其多邊聽邊頻頻點頭,又笑問到:“萍丫頭剛纔也在這兒,她沒搗什麼亂吧?”
何萍最是愛開梅文鬆這位世兄的玩笑,梅文鬆卻常常不自知。
“怎麼會呢,萍妹妹的學問不在世侄,還有繼學之下,有也只有提建議的份兒。”梅文鬆不忘誇獎到,早忘了剛纔被何萍奚落的事情,說這話的時候還看了看何繼學。
這對何繼學來說是再明顯不過的信號了,剛纔的話顯然有所偏義,自覺學問在何萍之下對於他自己來說,是謙虛的表現,對於何繼學,那便是在嘲諷他的學問連女子都不如。
何繼學倒是樂於點頭配合,畢竟學問在何萍之下也是事實,不過這也是他對梅文鬆無中生有的本事表示讚許。
“怎麼都是文鬆一個人在說,繼學你也說說看,剛纔你說到了受益匪淺,如何個受益匪淺法?”何其多看向一副看好戲模樣的何繼學說到,梅文鬆已經說了這麼多話,眼瞧着還有鴻篇鉅製,卻還沒聽到何繼學發表看法。
剛還置身事外,以爲不會被注意的何繼學突然被何其多問起,發怔了一會兒,可以想知此時梅文鬆卻是如釋重負,準備看何繼學怎麼接下去。
“莫不是隻能意會不能言傳?”何其多見繼學語塞,還一直盯着梅文鬆看,問到。
“學生只是在回想,文鬆兄剛纔就是這樣語重心長同學生說的,學生也想像文鬆兄這般做更大的學問,認識更優秀的人。”何繼學急中生智,直接引用了梅文鬆的原話。
雖然話不多,倒也切中剛纔梅文鬆所說的要點,何其多從前倒沒發現繼學有這麼好的總結的能力,他一向詬病何繼學的便是這點,認爲他無論做文章還是談論很多時候字多義少,湊字數明顯。
這便是活生生地演繹了什麼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用大俗話說,便是空手套白狼,梅文鬆心裡只是不服,卻又不能說出實情,反倒助了何繼學一臂之力。
又說了些家長裡短的話之後,梅文鬆便起身告辭,何其多還特意讓何繼學好生送了梅文鬆出門去。
於是何繼學笑意盈盈地做出了請的動作,兩個人一齊走了出去。
看着他們二人如此兄友弟恭,何其多不免想起從前讀書的同窗情誼,很是感嘆。
“剛纔說話的時候,我看你在一旁一直不自在呢。”梅文松明知故問到。
“連先生都暗示你長篇累牘,特意讓你歇歇。”何繼學說着站住腳步,又問到:“文鬆兄難道還不知道先生向來惜字如金?”
“你還不是盜用我早間所說的,也不知道你哪裡來的優越感。”梅文鬆話語中帶着不屑,仍舊往前走去。
“文鬆兄此言差矣,我不過是借鑑罷了。前面就是大門了,就不耽誤文鬆兄趕路了。”何繼學又做出了請的動作。
梅文鬆拂袖而去,何繼學也轉身回去。
沒想到剛纔被繼學在何其多面前搶了風頭,梅文鬆好不服氣,故而出門的時候臉色很是不好看。
“文哥哥這是被誰給氣着了?”
不知何時何萍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梅文鬆忙收起了不愉快的心情表情,轉而笑到:“沒有被什麼人氣到,不過想事情罷了。”
“那妹妹怎麼瞧着文哥哥臉色很是不好看?”何萍走上前來,笑問到。
“萍妹妹原不必如此,還特意出來送我,只是爲什麼從那邊出來?”梅文鬆忙轉移了話題,他並不想繼續談論這個。
“妹妹不是隻來送文哥哥,還有話要同文哥哥說。”何萍走上前來,說到。
聽到此,梅文鬆的內心如同小鹿亂撞一般,這還是何萍第一次主動找自己說話,而且還特意避開別人,不免有些想入非非。
“文哥哥不要誤會,妹妹只是想問問,上次我們離開書齋後文哥哥留了下來,是不是同繼哥哥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何萍打斷了梅文鬆的幻想。
原是爲了這個,梅文鬆反問到:“可是繼學那天回來之後說什麼了,果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嗯?”何萍對梅文鬆用很是不屑的語氣說出的“近水樓臺先得月”這一詩句表示不解,而梅文鬆真正想說的卻是“惡人先告狀”。
“不過隨口這麼一說。”梅文鬆一笑置之,並不想說出實話,又說到:“果真要說那天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不過是讓他好好溫習不要趁機偷懶,誰知他聽了還不樂意,把我比成了何世伯的分身。”
“繼哥哥並沒有說文哥哥什麼壞話,文哥哥不要誤會。妹妹之所以這麼問起,只是因爲那天繼哥哥從書齋回來後心情不佳纔有此猜測。今聽文哥哥這麼說起,許是那個時候繼哥哥被那些調皮的學生氣到,不免有些口不擇言,文哥哥不要計較纔是。”何萍說到。
“我怎麼會計較呢?只是繼學的脾氣也該改改了,如今你們同住一屋檐,萍妹妹正經該好好勸說勸說,也不必說是我說的,免得他聽了又要多想。”梅文鬆有些居高臨下地說到。
“這是自然,妹妹尋得合適時機了便同他說,文哥哥還得好好幫幫繼哥哥纔是。”何萍說到,梅文鬆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
說完此事,兩個人又沉默了一會兒,梅文鬆問到:“萍妹妹還有什麼要說的?”
何萍確有其他事要說,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想了想只得作罷,笑到:“沒什麼了,文哥哥你走好,妹妹先回去了。”
說完何萍便仍舊繞回屋後,消失在了梅文鬆的視線中,梅文鬆看着何萍離去的背影發怔了一會兒之後,也啓程回縣城裡去了。
回去的路上,梅文鬆還在回想着剛纔萍妹妹同自己單獨說話的場景,何萍的一顰一笑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中磨滅不去,雖然她是在爲何繼學說好話,雖然她欲言又止。
如此想着,梅文鬆時不時地兀自傻笑,同行的人見他這個樣子都紛紛投去異樣的目光,這才收斂了些。
下了馬車,梅文鬆往家的方向走去,遠遠地見巷口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等近了一看才發現不是別人,卻是姚夏花。兩人最近一次見面也是這樣的情景,只覺有趣,上前打了招呼到:“許久沒見夏妹妹了,近來可好?”
姚夏花這次在這裡同梅文鬆見面倒不全是偶遇,因爲她從梅師孃那裡知道了梅文鬆出門去,心裡多少有些期待會見到他,因笑到:“瞧着外邊陽光好便出來走動走動,沒想到又遇到文哥哥。剛纔聽師孃說文哥哥去了蓮臺?”
“原來你去過家裡了。是啊,可不是剛從蓮臺回來。”梅文鬆笑到。
“妹妹瞧着文哥哥臉上寫着高興二字,可是有什麼高興事?可否也說與妹妹聽聽,讓妹妹也高興高興。”姚夏花問的很隱晦又很雙關,高興事指好事,又尤指男女之間的親事。
“哪裡隔了許久去一趟蓮臺就會有什麼高興事,那豈不是天上條餡餅了。”梅文鬆到底不會同姚夏花說他喜歡何萍的事。
“文哥哥還只說沒有,你臉上的笑都快溢出來了。”姚夏花指了指自己的臉笑到。
“如果真要說有什麼高興事倒也不是沒有,只是現在還不適合說起,以後夏妹妹就知道了。”梅文鬆故作神秘到。
“究竟是什麼值得文哥哥這樣保密,還得等到以後的,讓妹妹猜,是跟萍姑娘有關的。”姚夏花直截了當地猜測到。
“夏妹妹可真厲害,這都被你給猜到。”梅文鬆見掩飾不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這有什麼可厲害的,上次文哥哥同妹妹說起萍姑娘便是這個樣子,妹妹不過是外甥提燈籠——照舊罷了。”姚夏花帶着醋意,酸溜溜地說到,梅文鬆並沒有聽出這話裡的意味,只當是姚夏花也欣賞何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