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根那先是跟哈斯其其格講起了脫脫在世時,對府中下人的各種好,說自己沒少受過他老人家的恩惠。
接着,巴根那又說好人終究是有好報的。雖然她父親脫脫冤死他鄉,但皇上最終還是給他平反昭雪。所以說呢,做人不要輕言放棄。
巴根那將話說到了這裡,哈斯其其格已經明白,巴根那知道她準備自殺的事情。況且就在巴根那說話的時候,哈斯其其格已經看見自己忘記將房樑上的繩索取下來了。
哈斯其其格告訴巴根那,以前在雲南受盡折磨,但她心中始終覺得滿懷希望。可是現在回到元大都,哥哥和族人們將她的希望之火生生給撲滅了。她不知道自己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巴根那告訴哈斯其其格,留在元大都,將會時時感受到族人們帶給她的無盡痛苦。如果離開元大都,將會又是一個嶄新的世界。何不離開元大都呢?
哈斯其其格驚訝地看着巴根那問道:“離開元大都?離開元大都我能去哪裡?”
巴根那告訴哈斯其其格,當初送她回元大都的這幾個人都很不錯,不如去找他們。
沒想到哈斯其其格搖了搖頭,說道:“我終歸是被高惠給污辱了,現在就是一棵殘花敗柳。連我的親哥哥都不願意接納我,我又怎麼能再給胡大哥他們增添麻煩呢?”
哈斯其其格不願意來找我們,巴根那一時沒了主意。但他知道,如果不勸哈斯其其格離開哈府,她肯定會自殺的。
情急之中,巴根那倒是出了個主意,勸哈斯其其格出家。
出家?
當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哈斯其其格爲之一震。
出家?從此遁入空門?這是她這麼一個十六歲的花季少女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
而巴根那之所以勸哈斯其其格出家,只是個權宜之計。他只是想着先穩住哈斯其其格,讓她離開哈府,保住這條性命。然後,他再想辦法與我們取得聯繫。
而且這出家的尼姑庵,巴根那都替哈斯其其格想好了。以前哈斯其其格的母親在元大都時,經常去大都西郊的著名的三山庵上香。
因爲哈斯其其格的母親當時貴爲宰相夫人,因此每次去三山庵上香時,庵裡的的住持妙沁大師都要親自出面相迎。這一來二往的,二人也就熟絡了起來。
巴根那心想着,憑着哈斯其其格母親當年與妙沁大師的這段交往,讓哈斯其其格先入三山庵,再等待時機讓哈斯其其格離開元大都。
哈斯其其格當時萬念俱灰,聽巴根那說讓她遁入空門,她覺得也沒什麼。反正死都不怕,還怕當尼姑嗎?
巴根那見哈斯其其格沒有反對出家之事,便立即叫來自己的老伴兒全天候陪着哈斯其其格,防止其做出傻事。而巴根那自己立即趕往三山庵,他要先去與那妙沁大師溝通一番,讓她一定要幫這個忙。
三山庵的香火很旺,妙沁大師可不是一般人想見就能見的。巴根那隻好搬出已故老夫人,也就是哈斯其其格母親的名義,才總算見到了妙沁大師。
巴根那也是長話短說,將哈斯其其格眼下的窘境跟妙沁大師言明,希望妙沁大師能看在昔日與其母親的交情上,收留哈斯其其格入三山庵。
當然,巴根那也是跟妙沁大師言明,收留哈斯其其格只是暫時的,是爲了防止她目前做出傻事。他日若有人來接哈斯其其格出庵,希望妙沁大師能夠恩准。
妙沁大師聞聽哈斯其其的悲慘遭遇,也是動了惻隱之心。加上她又念及昔日與哈斯其其格母親的交往,便爽快地答應了巴根那的請求。
妙沁大師跟巴根那言明,待哈斯其其格入庵之後,以其塵緣未了爲由,暫時讓其帶髮修行。如若將來這哈斯其其格真有佛緣,再進行剃度。當然,如果將來有人來接哈斯其其格出庵,只要她本人願意,妙沁大師也絕不會阻攔。
跟妙沁大師這邊溝通好了之後,巴根那立即返回哈府,陪着哈斯其其格到了西郊三山庵。
哈斯其其格離開哈府之前,還是給大哥哈剌章和二哥三寶奴分別留下書信一封,也算是兄妹之間最後的訣別吧!
到了三山庵,一切按照妙沁大師與巴根那的計劃進行。妙沁大師先是言明跟哈斯其其格的母親是老相識,拉近與哈斯其其格之間的距離。
當哈斯其其格提出要在三山庵削髮爲尼之時,妙沁大師盯着哈斯其其格看了許久。然後妙沁大師才告訴哈斯其其格,她覺得哈斯其其格很有佛緣,也很有慧根,只是眼下煩惱未除、六根不淨,不適宜立即落髮,而是應該先帶髮修行,待他日時機成熟,妙沁大師將親自爲她剃度。
咱們不妨來仔細分析妙沁大師這番話。
先是肯定哈斯其其格很有佛緣、很有慧根,讓哈斯其其格能夠感受到佛家對她的認同感,也讓她在三山庵能找到歸屬感。這樣,就可以防止哈斯其其格做出什麼傻事來。
接着,妙沁大師又說哈斯其其格眼下煩惱未除、六根不淨,不適宜立即落髮。這樣,就給她日後隨時可以還俗、離開三山庵留下了一個後門。
在這裡,我不得不再一次感嘆,這當領導的講話就是有水平!
將哈斯其其格安頓在三山庵之後,巴根那立即回到大都找張玉。當張玉得知哈斯其其格在哈府的遭遇之後,也是十分氣憤。
張玉告訴巴根那,只要哈斯其其格沒有生命危險就好。他還告訴巴根那,我們一行去了大寧,不久就將返回元大都。
巴根那聽說我們還沒走,也是十分高興。他對張玉說,等我們回了元大都,一定要讓我們去三山庵將哈斯其其格帶走,今生今世都不要再回元大都了……
聽張玉說到這裡,我心下稍安。
張玉建議我先跟巴根那見個面,商談一下如何去三山庵接走哈斯其其格的事宜。最好是巴根那能隨同前去,那樣妙沁大師更能相信我們的身份。
我也認爲張玉說得非常有道理,當晚便去哈府找巴根那。
因爲關於哈斯其其格的事情不方便在哈府裡談,於是,我將巴根那請到我們所住的客棧,大家在一起詳細探討此事。
當思淑和蘭兒聽到哈斯其其格不受哥哥和族人待見、被迫出家之事以後,顯得是格外氣憤。思淑甚至有些衝動,說要去找哈斯其其格的大哥哈剌章算賬。
我和蘭兒立即好生勸慰,總算是把思淑給勸住了。
大家的意思當然是一致的,必須將哈斯其其格帶走,讓她這輩子都離元大都遠遠的。
可是接下來巴根那的幾句話,讓大家覺得此事可能還要費些波折。
巴根那告訴我們,哈斯其其格這次肯定不會爽快地答應跟我們走。如果她願意跟我們走,當初巴根那勸她的時候,她早就答應了。也就不會有後面到三山庵出家這一出了。
巴根那的意思是,讓我們要做好心理準備。要做好在元大都多停留一段時間的準備,直到把哈斯其其格說動爲止。
這麼一說,我覺得似乎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次正好有蘭兒和思淑同行。如果是我們一幫大老爺們兒,天天去三山庵勸解哈斯其其格,這似乎也不太像話。
有蘭兒和思淑在,這就好說了。我可以和巴根那帶着她們兩人一起,先去找哈斯其其格。如果能一次就把哈斯其其格說動,那是最好不過了。不過這種機率是很小的。
如果沒有說動哈斯其其格,我們就可以每天讓蘭兒和思淑來勸哈斯其其格,我們幾個大老爺們兒就只需要在三山庵外等候消息就行了。
我說出了這個想法之後,大家都覺得這也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蘭兒和思淑也是表了態,一天不說動哈斯其其格,就一天不離開元大都。
見大家都這麼有信心,我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一早,我與思淑、蘭兒、羅仁、陳定邦、張天賜、吳成照七人在巴根那的帶領下,直奔三山庵。而賈海通、鄭光成則留守客棧,照顧偰鏞。
雖然偰鏞也算是成年了,但這個侄子是第一次離開父母出遠門,不留着人照顧他,我還真是放心不下。
到三山庵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未時的光景了。我讓羅仁他們四個大老爺們兒就在外面等候,畢竟這是尼姑庵,一大幫大老爺們兒都闖進去也不像話。另外,讓羅仁、陳定邦在附近轉轉,看能不能找個住的地方。就算一切順利,今天也不可能趕回去了。
由於巴根那在哈斯其其格入庵之後,也來看望過兩次,因此我們是輕車熟路。
不過不湊巧的是,妙沁大師正在講佛法,讓哈斯其其格也參與聽講。
一般妙沁大師講佛法,都是要這三山庵中級別較高的尼姑才能去聽講,以哈斯其其格的資歷是沒資格去聽講的。但自從哈斯其其格入庵之後,妙沁大師每次講佛法,都讓哈斯其其格在一旁參與聽講。也許這就是念及昔日與其母親的交情,對其格外照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