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豔’陽高照,但因着周圍全是鬱鬱蔥蔥的樹林,所上的佳期還覺得很是涼爽。聽到窗外鳥羽啁啾,佳期會心一笑,放下手中的‘毛’筆就拿起一旁點心碟子上還未吃一口的甜糕捏碎,然後放在掌心中送出窗棱‘花’去,不一會兒就有好幾只翠羽紅頂的漂亮小鳥熟‘門’熟路的飛過來啄食她手中的甜糕碎,小鳥尖尖的喙一下一下的啄在佳期不算柔嫩的手掌心,癢痛感讓她難得的嘻笑出聲
新少‘奶’‘奶’站在宣禮塔的下方,仰頭看着那一雙瑩白的小手,雖然還未見其人,但是她已經氣得面容扭曲、銀牙都快要咬碎了。
寄江前一晚沒有親眼看到佳期,現在看到那雙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頭的小手,鼻頭一酸眼眶就紅了,她提了裙子就要往塔上跑,寒江卻一把拉住了她微微搖了搖頭。
新少‘奶’‘奶’怨恨的站在塔下看了半晌,直到那些鳥兒將佳期手中的甜糕吃完了飛走,佳期依依不捨的將雙手收回去,她才咬牙切齒的低聲吩咐了一句:“走,我們上去。”
寒江目光閃了閃,這才鬆開了拉着寄江衣服的手,寄江這回沒有情急的‘亂’衝了,而是斂了手退到一邊,等新少‘奶’‘奶’先走到塔‘門’下她們姐妹纔跟過去。
不出寒江所料,塔‘門’上鎖着一把寒光閃閃的大鎖,新少‘奶’‘奶’恨恨的拽了兩下那把鎖,鎖子很是緊實,幾乎紋絲不動,她咬着下‘脣’回頭看向寒江、寄江,指了下那把大鎖問道:“有辦法‘弄’開麼?”
寄江偏過頭去看了看那把鎖,幸好不是那種七巧玲瓏鎖,雖然要‘花’上一點時間,但是憑她的手藝應該能打得開。
新少‘奶’‘奶’看到寄江‘胸’有成竹的樣子,她立即鬆了口氣,又變回了有點趾高氣昂的樣子衝那鎖子揚了揚下巴:“寄江,你能打開麼?”
寄江還沒答話,寒江先抱着胳膊冷冷的應了一句:“能是能,但是少‘奶’‘奶’,少官是個心細如髮的人,我們就這麼貿貿然打開他親手上的鎖,闖進他的禁地,到時候少官要責難地話,奴婢可承受不起他的怒氣。”
敢情寒江是一直等着讓新少‘奶’‘奶’承擔責任,所以才三番兩次的阻止寄江逞能。
新少‘奶’‘奶’聽到寒江地說法不由得瑟縮了一下。她小巧地眉頭皺地死緊。看得出來她地心裡正天人‘交’戰。她半晌沒有答話。只是一徑揚着頭看向塔頂。寒江和寄江其實心裡比她還要着急。但是寒江昨天可是親耳聽到過衛央地威脅。以前也見識過衛央盛怒之下地恐怖模樣。她纔不要隨便拿自己和寄江地‘性’命來賭在小‘女’孩爭風吃醋地可笑事情上。
若是被衛央發現她們發現了佳期並與她接觸過。到時候追究起責任來。新少‘奶’‘奶’有靠山有人罩。衛央定是不會隨便動她。那麼她們兩姐妹不就是最好地遷怒對象了?所以寒江現在纔要擺出做這些事情。其實都是新少‘奶’‘奶’要求她們做地。她們姐妹也是迫不得已地樣子來。
“好。你們儘管去做。到時候若是少官要追究要責難。你們只管說都是我吩咐地便是。”或許是考慮再三之後。覺得仗着自己地身份和背後地靠山衛央應該不會動她分毫。也或許是她從來沒見過衛央發飆地樣子。所以最終新少‘奶’‘奶’還是決定親自上去會會那位“情敵”。
有了新少‘奶’‘奶’地保證。寒江這才冷笑一聲。拍了拍寄江地胳膊讓她去開鎖。
寄江從頭上取下一支耳挖簪就開始鼓搗起那隻鎖子。大約過了半柱香地功夫。只聽輕微地“咔嗒”一聲。一直屏息靜氣地寄江大大地舒了口氣站直了身子。兩三下就將那個鎖子取了下來。然後素手一推。“吱呀”一聲。那道厚重地硃紅‘色’大‘門’就緩緩敞開了。
新少‘奶’‘奶’見寄江開了‘門’。疾步走到宣禮塔地‘門’口。正要擡腳跨進去地時候她卻遲了。扶着‘門’框。她盯着那道長長地階梯看了半晌。小手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都到了這份兒上了,少‘奶’‘奶’不會才害怕了吧?”寒江嘲諷地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新少‘奶’‘奶’着惱的回過頭去瞪了寒江一眼,賭着一口氣,一咬牙就大步走了進去。
穿着一襲月白長袍地佳期正坐在窗邊寫生,如果說這大半年的幽禁生活得到地唯一長進,那就是她的丹青和書法技巧提高了許多,她現在已經能畫出很是不錯的水墨畫,還能寫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也正因爲潛心學習繪畫和書法,佳期才覺得日子並不是那麼難捱,繪畫與書法
於修身養‘性’是很好的修行。
眼見着還差幾筆,一張竹林茅舍圖就大功告成,“嘭”的一聲巨響,那扇衛央後來才加上去的竹編‘門’被人大力的推開了。
佳期像是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她甚至頭也沒有擡一下,只是專心致志的將最後幾筆畫好,才吐了口氣放下筆看向來人。
在見到寒江、寄江的時候她微微挑了下眉,爾後纔對她們微笑着點頭說道:“我還以爲你們會更早的找到我呢。”
寄江驚詫的打量着佳期,當她看到那一條被佳期掩在長袍下的長長細銀的時候,她終於痛哭失聲,而在前一天夜裡已經受到過震驚的寒江在正式面對佳期的時候並沒有像妹妹那樣哭的稀里嘩啦,可是她在聽到佳期的話時也不由得紅了眼眶,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向佳期道歉:“少‘奶’‘奶’,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佳期還是淡淡的笑着搖了搖頭,這時她的視線才轉向臉‘色’已經變得無比灰敗的新少‘奶’‘奶’,眼中有了一點驚訝:“這位就是少‘奶’‘奶’了?此前聽說她與大‘奶’‘奶’長的極像,沒想到真的有這麼相像呢,簡直像是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新少‘奶’‘奶’其實在第一眼看到佳期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已經輸了,或許也只有她把這當作了一場競爭,但事實上她卻根本沒有能踏進衛央和這個叫做佳期的‘女’子之間一步吧?
第一次見到愛一個人,愛到要將她囚禁在高塔之上,愛到要用鏈子鎖住她,這般深沉獨佔的愛,豈有外人可以‘插’足的地方?即便是窺探一眼那也是難上加難的吧?
“呵呵,你們三個可是衛央之外第一次到訪的客人呢,怎麼都不說話了?寒江、寄江,我‘挺’好的,你們不要自責了。”佳期挪了一下身子,那銀鏈子發出的聲音讓‘門’口的三‘女’聽着更加難受。
佳期笑眯眯的衝她們三個招了招手,又挪過一旁放着茶具和茶點的矮几放到身旁:“難得來一次,陪我坐坐聊會兒天吧,我現在對於茶道也頗有點心得了喲。”
寒江、寄江轉過臉去擦了臉上的淚水,依言走上前去在矮几的兩邊落座,佳期又朝還呆立在那邊的新少‘奶’‘奶’招了招手:“少‘奶’‘奶’,請過來一道坐坐吧,您進來衛府這麼久,我都一直未能去向您請安,就讓我爲您泡一壺茶當賠罪吧。”
不知道爲何眼眶忽然酸澀的想要掉淚,新少‘奶’‘奶’搖搖‘欲’墜的看了佳期半晌,終究還是掩面哭泣着跑下了塔,佳期垂下眼幽幽嘆了口氣輕聲說道:“看來,這位少‘奶’‘奶’也很是喜歡衛央的吧?”
也?寒江、寄江同時察覺到佳期話中的不尋常,兩人一道挑了眉看向佳期,寄江口無遮攔的直接問道:“少官這般對您,難道您都不恨他麼?”
佳期正在小炭爐上燒水,聽到寄江的問題失笑反問道:“恨?爲何要恨?”
寄江一時語塞,一雙妙目遊移在佳期腳踝上的銀鏈上,這樣強硬的將她留在自己身邊,即便是以愛爲名也有些太超過了吧?
看出寄江的心中所想,佳期維持着淺淺的笑容答道:“沒有自由身,但並不妨礙我有自由的心,除了無法四處走動,衣食無憂,在這裡看着季節更替四時變化,無聊時便畫畫、寫字、泡茶來打發時間,這倒也不失爲我以前所渴求的一種生活。”
“可是您不覺得寂寞麼?”即便是以前一直跟大‘奶’‘奶’隱居在清淨齋,但那至少是一種自願的選擇,而且大‘奶’‘奶’身邊還有她們姐妹陪伴着,平日裡倒也不覺得有多孤單,寒江擰起了眉頭看向佳期,“若是真如您口中所言,這是您所渴求的生活,您又何必用那麼‘豔’羨的眼神看着那些飛鳥?”
沒想到寒江還是那麼敏銳,佳期微微垂下長長的睫‘毛’,臉上的笑容多了一點落寞:“寂寞啊,很是寂寞,我沒有慧根,也沒有豁達的‘胸’襟,早知爲感情陷落會很慘,偏偏仍是走上這一遭,這大抵是佛家所說的業障吧?或是劫數?此番的情劫,卻是想修出什麼正果?有時候我也自己問自己,爲什麼衛央對我做出了這麼過分的事情我仍然對他恨不起來?爲什麼我還能夠理解他爲什麼對我這麼做?或許,那是因爲我也愛着他吧。只是這一份感情之於我,之於他,都是一個劫數,我們所經歷的這一切,都是在應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