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變幻莫測,暴雨來的猛去的也快,屋外雨打聲突然小了很多,夜空放亮,月明露出半個頭來,魏長雲還想要說什麼,唐天峰等聽到劉長風叫聲,過來詢問,便不再多言。
劉長風慢慢心緒平復,對魏長雲道:“魏兄弟,其中原委必須當面對質,不能放過任何奸人,但也不能僅憑花無塵一面之詞冤枉軍師等人,你我的事情以後再說,肯定要查的水落石出,冤仇必報,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要把朝廷交給鏢局的任務做好。”與和大夥一起到大屋,獨個抱着巨鐵劍坐在門口閉目養神。衆人知他心中有事,不便多問,都或坐或躺下來休息。
凌晨的東方剛剛魚肚泛白,張聆雨早準備好一大鍋熱粥,招呼大夥兒吃飯,張大成把馬餵飽,又簡單收拾一些東西,張霄漢對兒女道:“此次離家出去,不知何日才能回來,我留一封信,咱的家就讓你的先生照看吧,日後回來再好好感謝於他。”張霄漢口中的先生是女兒聆雨的老師,和張霄漢一家交情最好,每日都會過來閒聊,見到張霄漢留下的書信即可。
張聆雨道:“爹爹安排的最好,先生送聆雨的一幅圍棋子路上帶着不方便,也暫交還先生保管,日後回來還要和先生學習棋藝。”從木櫃中取出一個藍色包裹,和張老漢寫的書信放在一起,沒想到張聆雨還懂圍棋,出乎衆人意外。
張霄漢笑道:“實不相瞞,這先生也不知何方高士,前些年流落到此,和我家同病相憐,自然關係親近,他別的還罷了,對圍棋非常了得,見小女也喜歡,傳了些入門路數,倒是在這方圓之內沒有了對手,先生都說聆雨聰慧,已超過以前收過的一個叫什麼章知憶的徒弟,知道他是哄小女開心的。”衆人嘖嘖稱奇。
收拾完畢,聽得遠處魏長雲駕駛一輛西域大宛馬拉着木車,“咯吱”“咯吱”響着過來,馬蹄急促,陣陣長嘶,劉長風笑道:“魏兄弟早年被倭寇傷了右腿,不能長時間騎馬走路,後來全靠這輛老馬車了。”
“誰說我不能騎馬了,只不過駕慣了馬車罷了。”魏長雲大笑,從馬車飛身下來,躍上柳生的坐騎指着柳生等人道:“你們坐我的馬車,權且讓劉大哥看看魏某馬術如何。”
張聆雨和月公子、柳生上了馬車,楊橋自告奮勇駕駛,張大成不甚會騎馬,索性跟在馬車後面,或快或慢都緊緊相隨,看着大夥驚異,張霄漢解釋道:“小兒雖不通武學,但天生勁力奇大,善於奔跑,只要吃的飽,就算連續行走一日夜都是常事,就由着他吧。”張大成咧嘴道:“騎馬哪有跑着舒服。”衆人看他憨憨傻傻,竟有這等異能,所謂的天生奇才吧。魏長雲前面引領避開官道,一路向東而去。
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只是覺得人煙越來越稀少,到最後可以說是人跡罕至,不要說人,甚至都很難見到鳥兒動物,荒涼中帶着一些詭異。
魏長雲對衆人道:“此地曾經發生過一場瘟疫,人畜皆不能倖免,僥倖活下來的都背井離鄉投親靠友去了,瘟疫雖然過去,傳言這個地方鬧鬼,以訛傳訛,以致此地真的好像成了人間閻羅殿,沒有人敢踏進一步,我在這裡待過,清靜的很啊。”衆人聞聽,雖然覺得這地方有些古怪,確是安靜。張大成半真半假的問:“會不會真有惡鬼呢?”衆人大笑,楊橋和張聆雨究竟女孩子,心裡有點發毛。
魏長雲帶着大家東繞西走,來到一個看似像一個小鎮的地方,周圍古木參天,四處斷壁殘垣,過人高的草叢裡勉強可以尋着一條破敗的街道,炎炎夏日也覺出一股陰森氣息。
大夥下馬順着街道走到小鎮中心,出現一片平坦地方,地上鋪着青石板,邊上還有一個軲轆井,井水發綠,透着涼氣。進入一個院落,坍塌中也看得出曾經的雕樑畫棟,以前應該是大戶人家住宅,裡面還有鋪蓋及日常用品,顯然有人經常住在這裡。
魏長雲衝着衆人道:“打掃打掃就在這裡住幾日吧,條件有些苦,保證不會有人來前來打攪,我在此地尚存有美酒,隨便再去給大夥兒尋點食物,你們暫且歇息吧。”言罷獨自駕車離開。
張大成和幾位鏢師收拾出一間房舍,張霄漢和劉長風先把受傷的月公子和柳生扶到裡面,張聆雨也攙着楊橋和唐天峰隨後進去,這個時候劉長風才覺得渾身痠痛,畢竟受了天魔訣撞擊,筋骨受損,一路強打精神,到這時也感覺體力不支,除了張老漢父女,都得調養內息,恢復元氣。
唐天峰性情好爽,對於內力散去坦然對之,柳生卻有一些落寞,好在有楊橋在身邊還好一些。
自月公子受傷,張聆雨寸步不離陪在身邊,月公子對照顧自己的張聆雨滿是感激,自己雖然稱爲公子,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人這樣無微不至的關懷自己,張聆雨率真無邪,冰雪聰慧,感覺像至親至近的人一般,心中一動問張霄漢道:“冒昧問一句,前輩和瘋叔叔有何關係?”
楊橋聞聽也忙道:“是啊,前輩說和柔雲手、重陽功有淵源,我怎麼從來沒有聽父親說過?”
張霄漢笑道:“姑娘你不姓楊,你複姓西門是吧?柔雲手是騙不了人的。”
楊橋臉一紅,看了看躺着的柳生,想了想擡頭道:“不錯,我叫西門小橋,前輩海涵,小橋沒能實言相告,父親對我從沒談及此事,前輩究竟和家父有什麼關係?”
“你父親淡泊名利,與世無爭,一心只想吟詩作畫風花雪月,不問人間世事,更何況你父親知曉後來發生的事就更不會對你說了,免得平添煩惱?”張霄漢嘆口氣又道:“我和你父親分開已經有近四十年沒有相見,以爲他就培養出一個威名赫赫的‘南蕭’兒子,沒想到還有你這麼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兒,二哥真是好福氣啊。”衆人方纔明白化名楊橋的西門小橋就是南蕭的胞妹,劉長風和唐天峰相視一笑,暗道:“果然如此。”
西門小橋衝唐天峰抱拳道:“唐大俠和家兄江湖上齊名,小妹抖膽叫一聲大哥了?”
唐天峰抱拳還禮道:“擡舉唐某了,慚愧。”
躺着的柳生聽着,強打精神說道:“原來姑娘是西門家的千金,我有眼無珠,我……”
西門小橋沒等他說完,用手捂住他的嘴,輕聲道:“你能捨命救我,小橋銘記在心,什麼都不用說,安心養傷最重要。”
柳生聞到西門小橋手上幽香,不由得握住,用手指在西門小橋掌心慢慢寫字,西門小橋仔細分辨,等柳生寫完,分明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雖然是江湖兒女率性而爲不拘小節,仍舊心中一陣狂跳,少女初心萌動顯露無疑,忍不住也在柳生手上寫道“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二人俱是臉紅。衆人對二人舉動心知肚明,都是會心一笑。
張聆雨問道:“爹,你就說說這裡面到底怎麼回事吧?”
張霄漢回想起往事,神情暗淡說道:“孩子沒娘,說來話長,轉眼已經過去三十多年了,提及往事,就得從上一屆武林大會說起。”
楓林谷武林大會,衆人中除了張霄漢外都沒有參加過,武林大會是江湖中最大盛事,各門各派,各家高手都會參加,當上武林盟主不但尊貴顯耀,受人敬仰,還可以號令江湖,縱然當不上盟主也是揚名天下的絕好機會,江湖往事,衆人都想聽聽當年的楓林谷武林大會發生過什麼奇聞異事,傳聞的武林盟主唐曉風又是何等風采,紛紛聚精會神,聽張霄漢從頭講起。
“許久來,中原出了一個幾百年都不一定會有的奇人,他學究天人,兼通釋道儒三教精義,又對琴棋書畫、星象占卜、奇門遁甲、行軍佈陣可以說是無所不窺,後觀雲捲雲舒,看花開花落,竟然對武學至理融會貫通,無論內家外家皆無師自通,這樣的天人以前沒有過,以後也不會出現了。”張霄漢不慌不忙接着道:“一日他突發奇想,想把所創武功流傳江湖,就找了四個人收爲弟子,每個人傳授一套武功心法,大師哥曲流殤練得是‘陰風掌’,二師兄西門思儒練得就是‘柔雲手’,老三就是我張霄漢,練得是‘天剛拳’,小師弟明君羨練得正是‘重陽功’,我們師兄弟的名字都是師父隨心給取得,要不老漢哪有名字,都是按照排行或者小名胡亂叫的。”
西門小橋道:“原來你們是師兄弟,那麼前輩就是這位天人的三弟子了。”
月公子也喃喃道:“難道明君羨就是瘋叔叔不成?”
唐天峰等人第一次聽說這些年江湖最負盛名的柔雲手和天剛拳師出一門,還有陰風掌和重陽功兩種絕學,如果真是這樣,張老漢的師父武學之深真是駭人聽聞。
張聆雨道:“西門姐姐就是二師伯的傳人,公子是四師叔的傳人,那大師伯去哪了?爹也沒有說過大師伯究竟在哪呢?”
張老漢道:“聽我慢慢說來,我們師兄弟所學的四門武功,分別是至陰至柔至剛至陽,相互不能兼容,所以只能各自練習,大師哥練功最用心,所練陰風掌威力最強,二師哥修爲最高,柔雲手深不可測,老漢則是天資有限,難以大成,師父當年對我最是搖頭,加上這多年荒廢,老漢的天剛拳越發不濟了。”
衆人都只道張霄漢謙虛,聽他接着說:“師父曾經說過小師弟天賦最高,日後成就應該最大,他老人家把四門心法傳授給我們就雲遊仙山,再不見蹤跡,我師兄弟幾人也只能暫時分開,各自回家去了,老漢當時家中尚有父母,多年離家,只想儘快回去給二老堂前盡孝,後來接到二師哥書信,說他遇到意中人,要大婚了,請我去喝喜酒,字裡行間滿滿是春風得意,我當時苦於父母多病,不忍離開他們,負了師哥美意,後來聽說他攜嬌妻去過神仙眷侶的日子,沒想到直到今日再也沒有見過二師兄西門思儒,每次想起,甚是唏噓。”
西門小橋眼圈泛紅說道:“前輩和我父親原是同門師兄弟,今日方得知,理應稱爲三師叔。”忙給張霄漢施禮,接着說道:“三師叔有所不知,當年我娘得了一種怪病,我父親帶着我娘去尋醫訪藥去了,窮盡方法,不能完全治好,索性就隱居山林了,那個地方有青山古樹,有小橋流水,算是人間仙境,有了我哥哥,逍遙自在過了十來年,最後我娘生下我不久去世,我父親悲痛欲絕,如果不是因爲還有我和哥哥,幾乎就要隨我娘同去,父親經常和我說,他一生最快活的日子就是哪個有小橋流水的地方。”言罷潸然淚下。